如今境地,并不全因他们松懈畏战。旭凤也与以往大有不同。 他此前为天界出战靖边,与魔界并无私怨,战法多现傲气。碰上鎏英那样打得意气相投的,还颇有风度地与人讨价还价几分。 如今焚阴阵中,灵气不仅强横,更有愤恨。 他没有资格得意。此次漏算一招,便是没料到魔尊竟敢只身潜入栖梧宫暗算润玉。此前收到鎏英的暗报,也只以为他会将穷奇的邪术留待战场上出其不意。 是他大意了。旭凤握紧了手中赤霄,不露声色,赤焰已经燎原。 他大意的代价,却总是别人。 怒号悲哭从地面传来,而其实火凤的灵力,才用上十不足一。其余灵识散开,留意战场中润玉与阵法的动静。 他的兄长没有让他费心,看到太微那处观心咒成,银龙看似狂乱的动作立时收敛,化作一线星辉回落,在他身边现出人形。 他早先担心自己真的失控,竟以龙形撞向赤霄,胸口逆鳞处,又是白衣染血。 旭凤反提赤霄,横剑肘前,欺身将剑刃压在他颈侧。寒锋的锐气透着警告与教训,却未再将对方的肌肤划伤丝毫。 “让你……担心了。”战场耽误不得半刻,润玉卖乖很快。 他气息微颤,额上冷汗涔涔,周身灵力仍泛妖气,眸中却已压下青绿异色,瞳仁黑亮清澈。 旭凤闭了闭眼,暖而不烫的灵力攀着剑刃渡往润玉身上,渐渐消解了他周身的穷奇残灵。 赤霄转而向下一挥,阵法光芒层层荡开,溃散哀叫之声更胜,又转而淹没在天界兵将战意愈盛的喊杀声中。 润玉催动些许水灵,勉强阻了伤处流血。再看旭凤这凶狠寡言的架势,看来是想速战速决,?一时半会应当也难理会自己,于是转头四顾,便要离开。 只是还未迈出一步,手腕又被旭凤攫住,对他吼道:“你又要跑哪去!” 润玉张了张嘴,没有料到他此时还要凭空闲置一个战力,计较些我可以不理你但是你不能扔下我之类的事。但他还是解释道:“……叔父那处无人看顾。” 丹朱那处,自然也是太微那处。 旭凤将他的手腕攥得更紧:“你不许去。” 临渊台下他曾看到另一场天魔大战。 他当然不是怕如今润玉也像那时一样,大义灭亲翻脸无情。 相反,他怕润玉今世太过心软纵容。他宁可那时的凌厉与决绝能在今日出现几分。 那份纵容给他一人无妨,小心保管便是,却绝不能落到旁人手中任人拿捏。 “他们有母后的寰谛凤翎相护。”旭凤补充,“制衡战局要紧,兄长为我掠阵便好。” “你糊涂了。”润玉轻笑一声,“魔尊此战所图,不正是天帝。” “是你糊涂了。”旭凤道,“走到如今,已经代价太大。” 他忘不了,这一世并不是因着幸运,才将过往抹去重来。 簌离仍然死了,甚至润玉也曾死了,事到如今不过便宜了旭凤,尽兴尝到些情爱滋味。 用以交换的,是润玉曾经耗尽了的寿数天年,是消散世间前投入临渊台中的最后一缕元神。如何值得? 若是走到如今仍不完满,他如何对得起他。 此生坎坷,本就是受前代牵累,如今也该让父辈自偿代价。 2. 焚阴阵中火舌肆虐,灼浪弥天,灵压敏锐而霸道,覆着整片战场。 火势本就易散难收,旭凤还憋着一股劲要战场冲杀,只管将灵力往阵中灌注,无暇多顾。 战场外围,便有冰蓝灵流,孤星逐月一般环绕游走。所过之处,烈焰伏顺收敛,不再蔓延烧灼无辜原野。 太微周身环着阵法,范围很小,却光华亮烈,是荼姚寰谛凤翎的色泽。 他透过金色的护身阵,望向战场中的一片火红。一线荧蓝在其中时隐时现,不甚起眼,却不容忽视。 润玉依了旭凤所言,当真在掠阵。他身处战局之外,立于云端,冰剑倒提贴着笔直的后肩,一手结印。胸前殷红一片,是新伤未愈,身形却没有半分倾颓示弱,将白衣的素净皎洁十成十地舒展开来。 他微皱着眉,眼中光彩流转,映着火凤灵力的赤红光亮。 旭凤的战意从未如此之胜。 此前出战魔界,若是单挑威慑能够奏效,他便就此了事。他也带兵,知晓军中血肉真情,不愿因那一二上位者的野心,轻易闹得涂炭生灵。 而今他明白,生与死,此生彼死,本就难以两全,不必手软。 他尝透生死之痛,也要将这伤痛加诸敌军,让魔界再无还手之力。 死一千一万个魔族士兵,至多抱歉几日,便要回去庆贺战功。 但若是没了一个润玉…… 火灵的热浪有如云涛,仿若狂野失控,泄洪一般,往八方流溢铺散开去。 一如簌离自尽那日,漫溢涤荡九霄云殿的应龙水灵。 赤红与冰蓝两色映在太微瞳中,在他目光中激起波动。 他按着胸口,仿佛这样便能压住自己的念头,不被观心咒所察觉。说来可笑,识海中虽有咒文纠结笼罩,心头却莫名一松。 或许是因为,旭凤与润玉,不再看着他了。 无论是因蔑视,释然,还是失望。 为人君,为人父,皆不是轻松的事。 他想尽办法斗过廉晁,娶了荼姚,坐上天帝之位,不过是想为自己争一份公道。却不想,后来之人都仰赖他讨要公道,也无人念及他也自顾不暇。 旭凤尊他敬他,听他号令斩妖除魔,定夺万事。 润玉曾当他是救命稻草,为了簌离一命,跪在他面前百般哀求。 那时他是作何反应? 或许显得有些不耐。 不是因厌烦那样追随与纠缠。而是心知,任对方再这样跪下去求下去,他也不过会让他们失望。 这一天来临之前,太微千方百计地打压遏制。 如今一切轰然尘埃落定,反倒省了诸多杂念。 太微灵识一收,已探到固城王藏身所在。 旭凤与润玉下了如此禁咒,虽然骇人听闻,却也是不会揭穿往事的保证。 而魔尊,于公是为祸天界,于私是握有太微的把柄,自然留不得。 而今,自己倒是要心甘情愿地尽了这天帝之责。 太微自嘲一笑,化形一道金光往远空掠去。 3. 这场战争的细节变得难以追溯。 后世只知天界大胜。天帝太微以真身相搏,诛杀魔尊。 双方战罢撤军后,战场上落得一片干净。尸骨尽被真火焚去,血迹与残阵被水灵冲刷,丝毫不留痕迹。 焚阴阵上当初叠了什么法阵,丹朱来到战场与太微争辩了什么,局中人讳莫如深,旁观者无处可考。 众仙只知,此一战是又一次的邪不压正,天界化险为夷。带着各处供奉,又来九霄云殿朝拜。 太微与荼姚携手上了玉阶,并肩而坐,金服玉冠华贵雍容,仪态端方如常。 唯一不同便是,身侧不再设座,两位殿下皆未列席。 4. 忘川一役,火神擅自开战,夜神伤重未愈。一个禁足一个养伤,都不能赴宴。 各有借口缺席的二人,实则正在凡间洞庭湖畔赏月。上元佳节,远岸有一簇簇的人家灯火。 若是直接卸去火神与夜神之职,太微自有理由不允。告假的理由,今后还需要想很多。 银辉之中,旭凤将玉石桌凳、酒盏瓜果一应变出,却特意只斟一杯酒,一面振振有辞:“谁让你伤得太重。” “嗯,我自找的。”润玉顺着他的意道,似是可惜地把玩酒杯。 旭凤却仍不笑,待酒满了,也没有喝。他起身敛袖,正身面向湖心,酒香尽倾于地。 “簌离公主,”旭凤道,“父帝于您,始终欠了一句抱歉,旭凤在此赔罪。” 润玉停了手中的动作,将酒杯无声搁回桌面。 “你不必如此。”他也站起身来,“不过是一句话而已,他虽然至今未肯说,心中却再也不能自诩清白。”
观言观行,莫如观心。 “我能从那里向你讨来的,也只有那三言两语了。”旭凤望着天边暗云。 “此言差矣,”润玉走来他身边,“这不是还讨来了火神殿下。” 如此宽慰,正中旭凤下怀。他垂目握了他的手,抬眼笑道:“这倒的确是一份大礼。兄长待如何谢我?” “我也不大了解凤凰的脾性……大约都喜欢些光彩夺目的东西吧。” 那是时光回溯也未曾改变的记忆。 一线流光从润玉袖中挥出,隐入深层夜空,引出万千流星。 -----End----- 这是一个各方都有所绝情也有所妥协的结局 似乎唯一的好结局就是水神风神没有死,另外旭润成功地谈了恋爱 不过世事不能尽如人意,我又不爱写主角金手指(/v\*)这是就是第一章说的“不彻底革[]命” 不是推翻政权自己上,而是限制上位者,或许没有手刃仇人的快意,但是至少可以结束冤冤相报的循环,这样旭润肩上的担子也没那么重可以放心谈恋爱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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