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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他有一种随它们而去的冲动，但他还是没有离开。他本可以忍受混沌，如果他不曾看过这光明。 他悄悄用翅膀抹掉一把泪，转轮向上帝的方向飞去。他飞了很久、很远，在这些活动范围极其有限的天使中完全是个异类。 天使们行动单一，几乎只是睁眼、打招呼、转几个圈圈、闭眼，这些动作来来回回、循环往复。他就在这些天使之中来回穿梭，直到他不能再前进为止。 纯白的光芒在这里不柔和了，开始炽热地让轮窒息，虽然可能天使不用呼吸，他的眼也开始融化，他的身体不再界限分明，开始变得模糊，将要和圣光融为一体。 他茫然地停下前进的方向，向他无法抵达的区域望去。 那里似乎更加纯白，天使也是巨大的、多种多样的，不像他来路里见到的天使，都是简单的轮子套轮子，再加上小小的翅膀、繁多的眼睛。它们开始有了头颅，虽然躯体依旧是旋转的光轮，但那头颅却已呈现出他熟悉的模样，是牛、是狮子、还有羚羊，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只是唯一没有的，便是人面，他的心逐渐冷却了下来。 即便是上帝的圣光，也没有人的面孔，只是简单的人的轮廓。没有人，现在的世界里，完全没有人的踪迹。 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开始变得绝望，他直到这个时候才那么清晰的理解了，为什么总说人是一种社会性动物。旷日持久的孤独似乎击垮了他，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毅力再等待着人的诞生了。 他深切地、长久地望着上帝的轮廓，不再无意识地煽动自己的翅膀，直直向下坠去。 就在他向下坠去的那一刻，上帝的光芒中走出一个幼小的、但黑发黑眼、穿着它形容不出的衣物、模样十分清晰的男孩。 他的轮心眼、轮上内外眼、翅膀覆眼，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激动地飞了起来，向上帝的区域飞去，然后再次逐渐融化在了圣光中。不过，能够再次看到人的面孔，即便是融化也在所不惜吧？ 男孩朝着他飞奔了过来，似乎不是他错觉。 不是他的错觉，男孩接住了他，他几乎要落下泪来，虽然已经记忆模糊，但这的确是人手的触感！他被坚定地拉入了圣光之中，他的身体没有再消失。 “你是亚当吗？” 拉斐尔的六百六十六只眼睛眨也不眨的直直看着男孩，看着他纯黑的双眸，看着他柔顺的黑发，也看着他深邃的眼廓，还有其中闪烁着澄澈的目光，像是在看着这漫长世界里最难以触及的幻想。 男孩摇了摇头，松手把他放飞在了高空。 他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哪里不对，不单是他发出了复杂的语言，男孩还能听得懂他的话！？ 沉默了太久的小车轮终于有了可以倾诉的对象，他立刻吱吱喳喳地围绕着男孩飞来飞去，将心中所想一股脑儿的宣泄出来。 男孩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个男孩……是个哑巴？怪不得男孩说他不是亚当，原来是身体有些瑕疵，最后被上帝抛弃了。可怜的男孩儿！ 他有些同情，却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该如何给男孩一个拥抱，于是他学着小套轮的动作，用翅膀拍了拍男孩。 “你知道吗？你是无际混沌和圣光中唯一拥有色彩的生灵。”他努力地想着上辈子的语言结构。 “你是唯一、是例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的最美好的存在！” 男孩愣了一下，伸手将小车轮又抱了下来，他向前更进一步，伏在男孩的脖颈上，他终于再次触碰到了人类，也有可能不是人类，但总之，是一个人形的、可以交流的物种。 “你好，拉斐尔。”他听到男孩用他无法识别、却能清楚地明白含义的语言，缓缓说，“你不是神的造物，不过，我很高兴认识你。” “你可以叫我，弥赛亚。” “我是神的使者，神允许我触碰整个世界。”
第2章 拉斐尔？ 弥赛亚说出那个名字的那一刻，他终于被这个世界所接纳。这个世界在拉斐尔的认知中变得清晰，他在刹那间明白了天使的诞生与规则，还有它们应当的、唯一的、永恒的、必被敬畏的主人。 他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消散——混沌本身便会同化一切，而他只是异界的灵魂，模拟上帝的造物，没有对混沌的抵抗力。这就是为何那些套轮天使们坚持要和他打眨眼招呼，它们像拉斐尔一样，尝试着赐福于他。 只不过套轮天使们力量微弱，而他又总是逃避，想必也是没那个福气，以至于差点陨落坠入深渊。 而圣光的结界，那不只是他，外面所有复制粘贴的低阶天使们都会因为弱小，重归圣光的怀抱。 “你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不过我允许。” 拉斐尔失笑的看着他，哪怕这句话由任何一个泛着圣光的天使说出，他都会为之震撼，久久不能平静。 但是说出这句话的是个普普通通的、和他遥远的记忆中别无二致的人类幼崽，这让他忍不住幻视到那时尚处于中二期的自己。 拉斐尔噗噗噜噜地绕着弥赛亚转了几圈，越是看他，越是欣喜。换作前世，他一定对这种可能是熊孩子的生物敬而远之，但在只存在异形天使的世界里，他怎么看弥赛亚怎么觉得亲切。 “谢谢你救了我。” “善良是神所褒奖的美德。”弥赛亚礼貌地回答。 “但是知行合一并不容易，在我的世界里，这是从牙牙幼儿都难以践行的真理！你小小年纪就能如此作为，你的神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拉斐尔敏锐地感知到弥赛亚变得愉悦了起来。 “神允许你伴神左右，”弥赛亚说，“浮夸是一种恶习。不过，任何赞美都难以描绘神的宏伟，你可以在这里，用你的语言为神歌唱。” 说着，拉斐尔身上便生出两对羽翼，上面各长出了百口，他也瞬间神智清明，在刹那间掌握了上万种语言。 拉斐尔明白，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普普通通的拉斐尔了，他现在是钮钴禄·大喇叭·圣·拉斐尔。 天使需要交际吗？ 拉斐尔这样想着，坠在弥赛亚身后靠近了神的光芒。他现在已经知晓了天使的规则，诞生的越早，便越靠近神，力量越是强大，智慧越是鲜明，几乎没有例外。 如今拉斐尔要成为那个例外了。 那些天使应该和弥赛亚是一样的智慧生物吧？拉斐尔久违地感到一丝情怯。 “加百列，它是智慧的天使。”弥赛亚将拉斐尔带到一位燃烧着的天使面前。 拉斐尔抬头看着这位天使，倒吸一口圣光，心生敬意。这位天使长得是如何圣洁啊！生有四首，身上的眼睑不像他见过的天使那样，总是睁得浑圆，而是向下垂着，有一种天然的悲悯，配上它自躯干中心向外燃烧的火焰，即便是在唯爱人类的拉斐尔眼里，也是美丽的不可方物。 “智慧让加百列比别的天使更加谦逊，”注意到了拉斐尔繁多的眼睛中流露出的震撼，弥赛亚解释说，“也让它更接近神的意识，所以心中的喜悦让它时时刻刻地燃烧着。” 原来是上帝的真狂“热”粉，拉斐尔敬畏地转了转轮，上前围着它飞舞，用自己的百口赞美道： “因智慧而燃烧的火焰啊，请更加谦虚吧！因为那是神赐予你的，你生来便知晓的荣耀！” 加百列向他点了点头，微笑着将自己的火焰赠予了他一簇。 拉斐尔没有吸收这簇火焰，而是珍重地将它放在了自己轮间眼旁的空隙中，这是他接受的第一份来自这个世界的实体礼物，应该好好保存。 他们来到了第二位天使面前，即便是有着圣光的加持，早已见多识广的拉斐尔还是被它吓得躲到了弥赛亚身后。 这位天使没有长着密密麻麻的眼睛，却比那种样子更加骇人，它的身躯缓缓流淌着，如流烟一般，头颅是百张脸面堆叠，怒目圆睁地看着各个方向。 “米迦勒，神英勇的战士！”弥赛亚骄傲地说。 米迦勒也期待凑近了些，似乎想从拉斐尔这儿听到什么赞美。 拉斐尔绞尽了脑汁，才试探着开口：“伴神左右，威武正是你的代名词？” 米迦勒欣喜地点了点它那硕大的、拥挤的头颅，迫不及待地赠予了拉斐尔一片泛着圣光的坚硬鳞片。 这并不奇怪，毕竟天使几乎无欲无求，所以虽然拥有天生的智慧，但不具有应用的途径，也没能发展出什么文化。看看它们啊，即便是赞美他们最重要的神明，也不过是一直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罢了。 怪不得弥赛亚为他倾心，要他来为上帝唱赞歌呢！拉斐尔骄傲地挺起胸膛(鼓起外轮)，看看他啊，一来就让两大天使相逢恨远。 一个白团长从远方跑来，一下子撞翻了米迦勒。 “为何如此羞辱我？”白团长奶声奶气地质问道。 拉斐尔顿时来了精神，心中蠢蠢欲动，他看向这个小白团子，居然是一只六翼翅膀的白色小胖龙。拉斐尔一边心生怜爱，一边奇怪，天使还有这么规整的形状？ “他是米迦勒掉落的一张脸，本该重归神光的，我看它实在可爱，就把它留了下来。”弥赛亚小声地说，“它们同属一体，总有些摩擦，米迦勒给你的鳞片，是打胜后从它身上揪下的战利品。” 拉斐尔深深地看了弥赛亚百眼，他怎么总觉得弥赛亚的声音中似乎有一丝快乐？ “它们恐怕又要打起来了。”弥赛亚摇了摇头，艰难地移开了视线，抱着拉斐尔走到一本书前。 “这……”拉斐尔眼前一亮，激动地飞着凑近张开的书籍。 一本巨大的、泛着圣光的书籍敞开着悬浮在空中，让拉斐尔异常地熟悉。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创世之书！” 拉斐尔想起前世不同游戏中的种种图标，笃定地问。 “不……” 巨书突兀地打了个害羞泡泡，膨地一下，从书脊上生出三对羽翼，书页封面也都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眼睛。 “它是天使拉结尔，为上帝记载世间一切。”弥赛亚说。 拉斐尔呆滞在了空中。 书？ 这是书？ 书为什么会长眼睛？ 救命啊！这辈子都要恐书了！拉斐尔忧伤地在内心尖叫着。弥赛亚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但拉结尔却没有看清他的本质，单纯的上帝之书只以为新来的天使是在赞美它，甚至是僭越的夸耀它为创世之书。拉结尔呼啦呼啦的翻了一阵自己的书页，撕下了一张没有记载的空白页给他。 拉斐尔受宠若惊的接纳了过来，同事们这么热情友好，他是不是也该回报些什么？ 但出来乍到他身上也没什么……他想到了什么，诡异的顿了顿。在面对一些突发情况时，天使的智慧还是天然能做出一些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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