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罩松松垮垮地搭在脖子上,他推开咖啡厅的门,“我来找人~”对着迎上来的侍应轻快地摆手。
看到了,自己一个人坐在隔间里等着啊,真听话呢。
五条悟拉开门,一下凑到诺德的耳边,“惊喜——”他压低声音说。
与其说是惊喜不如说是惊吓,但这次的意外却是对方脸上完全不意外的表情,诺德只是看向他而表现出仪式性的惊讶,“我很高兴。”就像把情绪都好好封装在躯壳里一样,说着,他很快礼貌地收回了视线。
“没关系喔。”拥有色彩略显冰冷双眼的咒术师,却相反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丝毫不讲究地坐在了桌子上,“我很大方的,想看多久都可以,来,抬头。”
他伸出手,勾起对方的下巴。
半是强迫地让这个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末了还一副认真的样子调整角度。实在是不应该出现在陌生人之间的肢体接触。但眼前的男人对此接受良好,还顺从无比地交出了主动权,任由他摆布,仿佛觉得有趣一样,喉咙里发出不明显的笑声。
虽说平时他也一直可以为所欲为,但是“自己能做到”和“对方允许自己做”还是有完全不同的感觉。
普通人都是这样温顺的性格吗?因为相信这个世界,相信法律和国家?——他走神了一瞬间。
满意地看到对方的眼睛里映出了自己的样子,五条悟拍了拍手,“对,没错,就是这样,看着我。”
“我看到,你之前戴着眼罩。”因为不喜欢被人盯着看吗,没有说出口的问句。
“关键时候摘下眼罩,这不是很帅气吗——!”五条悟自我感觉良好地说。
“……既然你不介意的话,当然,我很乐意。”
用繁复的语句和意思暧昧的词字,这个人在作出暗示。不,他的话本身就是明示了。但是不想接受的话也完全可以装作不知道,那样地留出了个人距离,真体贴呢。
既然如此他就不客气了。
“啊,芝士千层,”五条悟跳下桌子,把自己塞进座位里,兴致勃勃地拉过蛋糕。
本来的话,千层蛋糕可以切成小块,一块一块吃,遗憾的是五条悟一向不在意自己的形象,现在更是别有用心,他叉起整块蛋糕,却又刻意地慢吞吞地咬掉一角。
“喝点什么?”坐在他对面的人拿起菜单开口问着。
五条悟对上菜单上边的视线。
“甜的。”他咽下甜腻的蛋糕,咬着字说。
诺德和侍应低声交谈,侍应生不知道因为什么而窘迫不已,匆忙地点头,红着脸离开了。
进食明明只是非常基础的人类活动,却容易让人产生多余的联想。是因为柔软的唇瓣吗,是因为湿润的口腔吗,还是因为不时能看见的粉红色的舌头呢。
角色扮演让人有点上头。
五条悟舔了舔叉子,让舌尖从金属的缝隙中露出来,无辜地说,“虽然我让你看着我,但也不用一直看着我——还是说我脸上沾了奶油?”
“……嗯。”诺德回答。
“诶,哪里哪里?帮我弄掉——”假装着意外的样子,五条悟朝他侧过脸。
男人抬起手。与其说是犹豫,不如说是略作停顿等待许可,于是五条悟嘴角微笑的弧度又大了些,那足以算作一个许可了。食指划过嘴角,不是用纸巾擦拭,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踩在冒犯的界线上。他顺着触感的位置舔干净,差点碰到诺德还没收回的手指。
沾着奶油的手指被诺德含进自己的口中,双唇微张着,隐约可以看到指腹划过舌面。和某个罪魁祸首如出一辙的,他的脸上是丝毫不觉得这样的举动有所不妥的无辜表情。
啊,作为观看者来说,这样是挺过分的呢~
发出如上感想,但本人并没有反省的意思,五条悟低下脑袋,任由细碎的额发落下来,但又不时抬起眼睛,让白色的睫毛像鸽羽一样瞬动。
只是这么简单就可以夺取这个人的视线。
要不是他作为六眼的拥有者,比谁都清楚六眼没有什么可疑的其他能力,他都要觉得这双眼睛自带魅惑了。
端上来的饮料是一样的两杯摩卡。当然,是甜的呢。
总有奇怪的说法,说人长大了就不喜欢甜食了,甜食只是小孩子的东西——在场的这位甜党完全不认可该理论。但坐在他对面的人的确端起杯子露出了些许茫然的表情。
五条悟拆开第二包额外的砂糖,漫不经心地问:“讨厌甜食?”
“……我对食物没有什么喜好。”
只是也不常吃甜食,是这样吧。五条悟在自己的杯子里加入了致死量的砂糖,小勺子搅拌得叮叮铛铛,然后非常自然地伸出手扣住诺德手里的杯环。
对方不明就里地松手。
接着手里的杯子就被掉了个个儿。
“来,试试看。”五条悟笑得非常开心。
五条悟——是一个经常被身边的人说性格恶劣的人。这种表现不限于朋友/熟人/陌生人这样的界线,他的恶劣完全是无差别的,被人嫌弃更是一天到晚都有的事情。
但是本人并不困扰。人说到底都是因为不想改变所以才保持原来的样子的,无论表面看起来是什么样。不如说,就连别人受不了他而发火生气也是能让他发自心底哈哈大笑的反应。
那杯摩卡被诺德慢吞吞地喝完了。杯底没化完的砂糖让他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但这个人好像不是会向他人生气的性格,一点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也完全不影响他的喜爱和友好的微笑。
“那么,下次见?”五条悟拉起眼罩,相当没心没肺地打算就此离开,语气好像他们是熟识的朋友,好像真的会下次再见。
诺德刚结完帐,对递过小赠品的店员道谢,听到他的声音而看向他,意外夹杂着并不意外的了然。他张口,但很快抿起嘴唇微笑,把最开始想说的话吞下去,才顺着他的意思,稍微带了点不舍地开口:“下次见。”
说完,最后看了他一眼,连凝视的时间都控制在礼貌的界线里,便转身离开。
……哎呀。
这样的也算是策略吧,把主动权全部让出,作出一副怎么样都可以的样子,是以退为进的策略吧。
但即使如此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挑拨都落在了棉花上。
“是我没有魅力吗?都不邀请我到家里坐坐?”五条悟拉住他。
诺德转过身,“邀请的话,你会答应吗?”无奈地微笑着,摆出一副完全没有抱期望,即使如此还是很乐意奉陪他的无理取闹,自以为完全了解现状的样子。
虽然,的确,没错。五条悟没有打算答应。如果这个人开口邀请他的话。
“……试试看嘛。”他开口,撒娇一样地低声诱导。
到家里坐坐当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既不是会真的把对方带回自己的住所,当然也不是坐着喝茶聊天。
酒店的房间干净明亮,即使现在,不说开的话也完全可以当作根本没有什么暧昧的气氛存在。
要这么做吗,啊,做吧。
道德底线非常自由的五条悟很快就做了决定。
他把诺德拉进门内,顺势带上门。没有他高的男性被他轻易地按在门上,五条悟的手指轻轻拽着他的头发,像要张口撕咬一样,贴上去亲吻。
甜的。
第3章
有些人要睡上九个十个小时,在床上消磨一天,有些人睡上小半夜就能精力充沛。五条悟一向是后者,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常常还没全亮。
因而现在,抬手遮着从窗帘透过来的光,他一时没太理解自己在哪里。
啊,对,想起来了。
他像大猫一样伸了个懒腰,然后懒懒地抱着枕头,趴在床上,
虽然是之前完全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但没有什么不适,只有来自本能的,不讲道理的满足感,连些微的酸痛都是让人舒服的酸痛。
早知道是这么舒服的事情,他早就给自己找个男朋友了。
相较之下自己弄真的很无聊诶,只能算作解决生理需求。
他看到坐在沙发里看书的人。
“早。”五条悟懒洋洋地和他打招呼。“没走?”
“早。”
诺德合上书,打开桌上的纸袋。
看来已经出门一趟又回来了,他为自己的毫无察觉感到一点点意外。
但是也不奇怪,他没有感到威胁,这个男人就像是一只没有角也没有爪子的,还十分亲人的毛绒绒的动物。
“我买了一些早餐。”他说,“还有一些衣服,如果你需要的话。”
“啊……衣服。”
五条悟挪到床边,伸长手指去捞扔在地上的衣服,难得无言地看到崩掉的钮扣——他已经不太想得起来怎么会弄成这样了。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诺德捡起散落在更远处的外套,叠起来放在他手边,“虽说事到如今再说这个也……是第一次?”
也没有什么不能承认的,但五条悟还是觉得丢面子地吞吞吐吐起来,“嘛……算是吧。同性的话。”
那让听到这句话的人露出了头痛的表情。
“什么啊——”大猫立刻不满起来,“那副表情,怎么,不想负责吗?”
“……只是有点意外。”相当配合对方不合理的发言,诺德从善如流地说,“没有笑话你的意思,我很愿意负责,如果,你想的话。”
“啊——是吗。”五条悟落下一个不置可否的回答。
他赤脚踩在地毯上,丢下没兴趣整理的衣服,拎起纸袋里的新衣服打量。丝毫没有遮掩一下的意思。
一边瞥向桌上的食物。酒店的自助餐,牛奶和简单的面点,倒不是有多不好吃,但也不是特别让人满意。
“不喜欢?”
被当作弱势的一方溺爱真是少有的体验。
“想吃冰淇淋呢。嗯~想吃甜甜的,凉凉的东西。”五条悟相当不生份地提出了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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