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仅是对今日所言,陆离想问的是——你是否想要表明汉失其鹿? 可他到底没有问出来,原因很简单,他认为他们之间的交情没有到这个份上。 是的,他们两个是父子,他们两个是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父子,但比起父子,他们很多时候倒更像是合租人,还是关系非常冷淡的那种。 陆离带着东西正要离开书房,背后却传来了陆乔的声音:“你要低下头去,别认为现在已经够低,要更低一些。 乱世,说来便来了。”
第4章 谁有力量? 第二天,面对装扮后与昨日大不相同的陆离,张角面无异色,好像早有预料。 是早有预料还是事先通过气这都不重要,面对这种情况,心照不宣就是最好的应对方式,非要解释那才尴尬呢。 难不成你要对人家解释说:别看我昨天夸了你一大堆,还让自己孩子跟着你出去长见识,但实际上我就是认为跟在你身边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 今年是中国东汉熹平三年,也是公元174年。 在这一年,吴郡司马孙坚募兵千余人,助州郡破杀许生,这事可能没多少人知晓,许生是谁可能也没人知道。 穿越之前的陆离就不知道,但他现在倒是知道了,许生,于熹平元年举兵起义,“众以万数”,算是黄巾之前的一场小型起义。 当然了,朝廷不会将其称为“起义”,他们将其批判为“造反”。 除此之外,同年有一件事情是比较有名的,曹操正是在这一年被人举荐做洛阳北部尉,造出了“五色棒”。 而陆离这一年被自己不靠谱的亲爹托付给张角后,扮作童子跟着对方四处传教。 你要说亲爹不靠谱,人家心里门清,之前那一句“乱世,说来就来了”,再度让陆离怀疑他们之间到底谁是穿越者。 可你清楚之后的做法就是将亲儿子送给未来的造反头子,这种事情不觉得离谱吗。 张角做的是什么,是传教。 什么地方最容易传教,自然是那些人们活不下去的地方。 人一旦没了活路,造反都敢,更何况信个教呢。 张角这位大贤良师,他是属于有本事与忽悠共存的一位宗教领袖。 而且陆离觉得对方真的有点天赋异禀在身上的,他总能在一片艰难中找到最为艰难的地方。 你平生所见最令人作呕的存在是怎样的呢? 这个令人作呕,是物意义上的那种恶心到让人忍不住要吐。 陆离为了种地堆过肥,用树叶、青草、鸡屎、人的排泄物,亲自处的那个过程,第一次经历的时候他真的吐得死去活来。 可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习惯了也就那样了。 在现代的时候陆离还是有点洁癖的小青年,到了古代,他自认已经进化成无所畏惧状态。 可现在,事实证明他实在是傲慢了。 张角所谓的符水,有的纯粹就是给一个心安慰作用,但有的是真的加进药去了。 陆离知道这个的时候,都不由怀疑张角跟自己的父亲是不是有什么不正当关系,不然这种宗教机密怎么就这么大咧咧的给自己知道呢。 不过很快他就想清楚了,他就算知道了这些又能怎样呢,符水是真的还是假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真的很想活下去,而他们也真的快活不下去了。 距离那场轰轰烈烈的黄巾起义还有10年,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陆离曾经想象过难民的摸样,他也曾在电视上见过难民的摸样, 但电视剧里面最狼狈的难民,恐怕都要比这个时代生活在受灾区的普通农户好上千百倍。 电视剧里的难民衣衫褴褛,陆离见到的农民衣不蔽体。 电视剧里的难民面黄肌瘦,陆离见到的农民像是骷髅架上披了一层皮。 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腥臭味,像是混杂着各类排泄物、呕吐物,甚至是血肉腐烂后冒着脓水、长满蛆虫的尸体,你想象得到的、想象不到的…… 有的人四肢瘦小的不像样却挺着一个大大的肚子,这并不是孕妇,这是病人。 具体的病因说与不说没有区别,因为大肚子也好、全身皮包骨头也罢,他们很多人生的其实都是同一种病——穷病。 这种病是轻易治不了的,符水治不了,皇帝也治不了。 这些人或许会成为10年后那场大起义中的一员,或许压根活不到10年后。 他们不读书、不识字,他们不知道一场农民起义造成的影响与意义所在,但他们对生存有着最本质且深刻的认知。 他们忍无可忍下会献出自己仅剩的存在——生命,去做这个世界上最勇敢也最绝望的挣扎、反抗与发泄。 但这里面并不全是求生的美好,向往生存的人们也会成为扼杀别人生存的刽子手,刀尖对准的会有地主豪强,世家名门,更会有与他们一样的存在。 传教完毕的张角走到他的身边:“多鱼,在想什么?” 从一开始的浑身刺挠到现在,陆离已经习惯了从这位未来造反头子口中听到自己的小名:“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怎么就这么难呢。” 陆离是这样说的,但他并非真的不知道原因,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他甚至可以说的比所有人都全面。 天灾人祸、土地兼并,生产力低下,封建王朝的局限性,小农经济下的缺点——生产力水平低,抵抗天灾人祸的能力弱…… 可知道问题与解决问题是两回事。 换一个王朝就能解决问题吗? 不过是周而复始。 可就算治不了本,好歹也能治标。 正是这一次次的农民起义,正是一个个被农民起义冲垮的王朝,正是一次次的改朝换代,告诫着后来者属于人民的力量,让他们不敢随意伤害、不敢置之不。 可人们从历史中吸取的唯一教训,就是他们永远学不会吸取教训。 所以他们还是会伤害,还是会置之不,然后就是又一个王朝的出现。 这些东西他不会对张角说,可有些话不必说,态度中好像已经流露出了什么。 张角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个友人托付的孩子,士人们见到这个场景总是哀叹民生多艰,然后会不自觉的将视线转移到君王、转移到臣子、转移到自己未来要如何如何改变这种情况。 可是从陆离的话语中,从陆离的眼神中,张角看到了一种很特别的力量与认知。 比起那些将黎庶视为弱者、认定他们的所有不幸来源于君主群臣,认为他们只能被更聪明、更高一层的人帮助才可以摆脱面对的困境。 陆离看起来在认可他们本身的力量,他眼中带着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张角觉得那东西迷人又危险。 该如何解读它呢,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可张角觉得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东西。 或许那可以解读为——对人民群众的力量可以冲毁一切的信任。 不是有了智慧的人领导后他们才有那种力量,而是他们本身就拥有力量,智慧的人从来只是借助他们的力量、而非给予。
第5章 团结就是力量 跟很多人想象的变个戏法,烧碗符水,愚昧无知的老百姓就会高呼“神仙”纳头便拜不同。 张角的传教之路可没有那么简单。 虽然符水必不可少,但就陆离的观察,更吸引人们的是对方反对剥削聚敛,主张周穷救急、互相帮助。 简单来说,他像是一个大型的组织头目,将大家团结起来帮助他们更好的生存。 人多力量大的道显然是宜古宜今的。 但道归道,想要真的将这么一群人团结起来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诚然互帮互助更有利于活下去,可具体的怎么互帮互助,怎么让大家都能出力、都能受益、还都能心甘情愿,这里面的道道就大了去了。 别说在古代搞这样的组织,就算现代把一群广场舞大妈们组织起来,那都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里面要处的问题一大堆。 在这个赛道上,张角显然天才到让人害怕。 虽然日常跟底层人打交道,但他并不是那种亲民的、接地气的类型,相反,他是有点端着架子的。 但这种架子又跟那些官吏不同。 该怎么形容呢,就拿之前他们被一户生了重病的人家请去来讲,面对对方真切却也带着几分为了得到更多的帮助,刻意更加夸张外露的悲苦与祈求,他看起来就很动容。 可那种动容不是真的被对方演到了、骗到了的傻白甜动容,而是一种带着了然的悲悯。 他会悲悯却不是事事都能原谅的圣父,他也会有疾言厉色的时候,他会赐予符水,也在教病人叩头思过。 总结一下的话,他一手大棒、一手甜枣,还夹带着宗教神学。 哪怕是从信息大爆炸时代穿越而来的大学生,对于他的操作也不免看的异彩连连。 陆离看到对方的作为后能够清晰的分析出里面的道道,可如果没有见到,让他自己想他是绝对想不出来的,就算想出来了也做不到对方这个水平。 陆离抛开了历史标签欣赏着对方的闪光点,而张角对陆离同样很是欣赏。 这位友人之子虽然出身世家,但真的一点世家子的毛病都没有,这一点对于非常了解友人情况的张角而言并不意外,毕竟你能指望一个天天万事都要自己干的世家子有什么世家毛病呢。 养移体、居移气,有些不讨人喜欢的东西也是需要有条件才能供养出来的。 比起这个,更让张角欣赏的是对方足够聪明,却又不卖弄聪明。 简单来说,就是有分寸。 很多人看似聪明,却因为搭配着某些所谓的聪明人通病——喜欢展示、卖弄,反而称不上真正的聪明人。 陆离这样的就很好,让他学习他真的聪明到可以学进去,而不是跟在身边看了半天,最后问你都学到了什么,只会阿巴阿巴。 能够学进去的同时又不会不分场合的随便发表自己的看法,能够保持妥帖的安静,才是真的足够聪明。 要让陆离知道对方的想法,可能会有些无奈的表示:这不是聪明的安静,这是来自上课不爱举手回答问题学生的“腼腆”。 再有就是因为带着历史滤镜,在陆离看来对方这完全就是在为造反做准备工作,他到底要开口分析什么,生怕自己牵扯不进去吗。 就安安静静当旁观早期造反大佬的积攒家底过程了,主打一个长见识。 可世事哪能尽如人意呢。 他因为这份安静旁观得到了欣赏,也因为这份欣赏无法继续安静旁观。 按照来自张角友人、陆离父亲的托付,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长辈与小辈,也能称之为半师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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