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里,其实也是几条冥河的发源地。冥河之水从小岛附近不可见的地下涌口中泵出,便向四周迅速涌去,沿着可见或不可见的水道流向地平线的末端。 但隔绝摩伊莱的小岛与冥土的溪流,却只是一滩几乎刚到小腿的平静浅水,不需要任何交通工具便可以穿行。 萨若汶是第一次来这里,但对些场景却一点儿不陌生。 当年命运女神将他拉入梦境给了他一柄金剪,而他现在才发现,那个梦境的场景几乎是一比一等比例复原的这里,只是增添了几分幻梦的迷幻与夸张。 淌过水面,萨若汶踏上水岛。 比如说,现实里的岛上,地上自然没有到处都是的灰白之线,而命运三女神也没有随意坐在在水流里一眼就能望见的地方。 他缓步走过相比起梦境里更加空荡荡的土地,在枯树环绕的岛中心才看见了三位辛勤编织金线的女神。 她们倚靠在巨石旁边,从不知何处引来金色的蚕蛹,提出金丝编织成命运之线,经年不息。 “你来了。”未来的阿特波洛斯率先腾出了一只眼睛看向他,对他的到来做了反应。 她并不惊讶,或许说,三位女神早就对他的到来有了准备。 “我来了。”萨若汶慢慢走近他们,但垂下的眼中晦暗无比。 他原以为他自己会更加镇静一点儿,更加沉稳一些,但看到这三个表情无甚波澜的神祇之时他心底的怨意又突然飙升。 “你们知道我为了什么而来,那我就不再废话了。”萨若汶冷下脸,只对这三位宣扬着必然命运之权威的神祇通知道,“我要让俄尔普斯带着欧律狄刻完好无损地返回人间,不经受一点儿意外。” “你要编织出第二根全新的银线。”阿特洛波斯语气平平道,“我们早已知晓,你如今的宣告已经写入阿南刻的预言。” “预言个鬼!” 萨若汶气道:“我看你们也不在乎我彻底改变他们的命运,说‘我们并非敌人’——那么又干嘛多此一举地将我想要更改的命运一次次修正?” 乌拉诺斯那一次如此,厄科那一次如此,俄尔普斯这一次更如此,萨若汶之前尚能找理由说可惜他们的性格决定着这样的命运,但俄尔普斯和欧律狄刻呢? 安安静静了几百年的冥河干什么就在那个时候暴动一下? 摩伊莱们从第一次主动把他唤入梦境就强调他们并非敌人,结果拉着这样的大旗又一次次阻拦他对命运的更改—— “如果你们想要巩固金线的权威,那为什么不把我彻底抹去?我甚至彻底改变了冥后神格的所属,那你们又为什么不在这个时候表达出你们的态度?!” 萨若汶说道,对她们并不统一的做法气愤不已。 这也是他始终轻视着所谓编织银线的代价的原因。 既然银线是他力量的产物,也就是对命运的全新编写,那根据这定义,他早就编写出了最大的银线——他拿到了冥后的神格,这本来就是对原本命运最大的改动。 但他到现在,当冥后都当得十分熟练了,也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啊? 既然这么大的命运线变动摩伊莱们都能无视,那为什么又去计较其他细微变动? 欧律狄刻非要死吗?厄科和纳西索斯非要死吗?他们对世界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现在又说他可以编织第二根银线,可以去真正改变欧律狄刻的命运,这么迂回的一路到底意义何在? 仿佛儿戏一般,萨若汶真的有点想骂人了。 阿特波洛斯看着他眼中难以掩饰的愤然,陷入了诡异地沉默之中。 而萨若汶就干脆一屁股坐下,用他那双刚刚能视物的眼睛盯着她们,决定了不得到她们的回答就誓不罢休。 他实在受够了时不时就要被所谓命运的波澜恶心一下的感觉了,也想彻底搞清楚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如果她们始终不说,萨若汶看着那金线,心里有了些比较冲动的念头—— “自诞生之起,你的困惑逐日剧增,但万灵不解你意,终不得回答,孑然一身。” 出人意料,居然是一直沉默着的克罗托,编织出命运线,掌管着过去的那一位开口打破了这死寂。 萨若汶看向她,他注意到,其他两位摩伊莱也看向了她,神情里难得地出现了一丝人性的波动。 那是一丝转瞬即逝的讶然。 “但萨若汶,我们只是阿南刻的书记官,终其一生日夜兼程,但终究也只是誊写摘录,而非创作。” “我们从不掌控,也从不塑造。” “无力无用的辩驳。”萨若汶哼了声,对此不以为然。 克罗托摇摇头说:“我们从不寻找托辞,你会理解的——在你看到你想知晓的真相之后。” “克罗托呀。”她的两个姐妹出声了,难得彻底放下手中的活儿,拉住了她,连上带着细微的不解之意。 不管其他两个女神如何不赞同,萨若汶是对她的话一下来精神了,他认真地观察对方的表情,挑眉道:“真相?你会让我亲眼目睹?” “自然。” 说着,克罗托轻轻拨开姐妹们想要阻止她的手,同时低声对她们言语,“「必然」的现在与未来呀,在我看来,时机已经到了,他已经来到我们面前,终要知晓这些。” 她语气坚定,另两位摩伊莱对视一眼,也放弃了抵抗。 “如果姐姐所说无误,我当应许。”剪断金线的阿特洛波斯重新拾起了自己的金剪,转头看向千里迢迢前来质问的人类,“萨若汶……上前来吧。” 萨若汶扫视了她们一眼,起身道:“我又将如何肯定你们给我的真相也好,答案也罢,是真实实际且毫无隐瞒的?” “当你看到的一瞬间,你就能肯定。”阿特洛波斯朝他招手,并未对他的质疑产生不满。 萨若汶心里思考了下,便如她所愿向她们走近。 一根命运的金丝从金色绸缎之中剥离,升举到半空之中。 冥后能够一眼发现,相比其他命运之线,这一根多么怪异,因为它是从阿特洛波斯手中开始出现,朝着不知名的方向延伸的。 “来吧。” 向来只裁断命运的阿特洛波斯将那一根从她开始的金线送至萨若汶身前,高声道。 “来吧。” “触碰它。” “我们的未来……你的过去。” 金线闪耀扭动,闻言萨若汶抬眼,伸出手指,轻轻触及这一根,堪比他发丝粗细的黄金之线。 几乎转瞬之间,世界轮转,天翻地覆。
第84章 “嘀嗒” “咚” 滴水声, 重物落入河面声。 有阴冷的细风从狭道里窜过,脚下的土地并不平坦,时不时就有一两块小石头借着这无光的遮掩落在行者脚下, 期望绊住一两个倒霉鬼。 这里是通向此岸的狭道, 也是亡灵刚进出地狱之门的第一段路程。 在冥界已经呆了这么多年,萨若汶自然一眼认出了自己站立在何处, 但也正是因此感到奇怪。 他刚刚不是在冥界极西的命运女神面前吗?怎么一下子来到了数万里的此岸附近。 而且一下换了地图不说, 这周围的环境怎么如此……不正常? 萨若汶快步走出狭道,看向宽阔一点儿的此岸四周, 眉头一下皱得更紧了。 太不正常了。 这里怎么会……这么冷清? 虽然说出来有点儿像是诅咒,但事实就是如此:兢兢业业的农神让大地一年比一年丰收,人口的暴增也带来了死灵的剧增, 已经有好久,此岸的喧嚣都没停下来过。 哪会有现在这样,冷冷清清到连三头犬的气息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等,三头犬的气息? 这气息怎么一下子没了,冥界少了谁都不会少了它啊。 萨若汶一下反应过来,试图动用冥后的神格去扩大对外界环境,但却猛然发现, 自己的神格居然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怎么可能?萨若汶闭上眼细细感知, 却发现神格看着还是好好的,但就是一点儿都没有动静,就单纯像是在他灵魂神识之中默默发光的模型而已。 这怎么回事? 他有些慌了, 冥后神格和冥界自然息息相关,相互影响,这样的反应可不太妙。 还没等他准备起步前往彼岸找人时,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却将他定在了原地。 “这冥界……可真不似我诗文里那般浪漫, 可真的毫无美感呐。” 那声音有点缓慢低沉,也有点含糊不清,就像他嗓子很不方便说话一般,但就算这样,萨若汶也听出来了——这分明就是他自己的声音啊! 他猛地转身看过去,果然。 一个身着白色长袍的人缓步走来,衣服上的金饰随着走动有节奏地作响,一缕缕银白的发丝从黑色的兜帽中流出,随着冥界的风飘动。 兜帽只堪堪遮住了他的额头,那一张脸清晰地展现在外面,那么的熟悉,那么的陌生。 是萨若汶自己的脸,但双目皆是银灰色。 恍然间,他突然想起阿特洛波斯对他说的——“我们的未来,你的过去。” 那眼前这个,他曾经在恍惚间的幻影之中其实见过的人,是他的过去? 这怎么可能呢? 萨若汶看着对方比起自己可能变化了些,但还是能够看出属于相近时代的打扮,难以置信。 就算关于前世的记忆模糊不可记起,但那如泡影一般的浅淡印象里,自己经历过科技发达、无神无鬼的现代社会啊。 他的过去,怎么可能和现在这个人神同行的时代有关系……呢? · 还在萨若汶头脑风暴之际,对面那个刚刚从狭道之中走出的「萨若汶」已经朝他的方向走来。 对方似乎根本没有看到萨若汶的存在,直接与他擦肩而过,衣袍翻飞之间,穿透萨若汶的身体仿若无物遮拦。 萨若汶愣了下,这才垂眼看去,发觉到现在的自己,更像是没有凝实的灵魂状态。 或者说,他现在看到的这个世界,和他并不在一个维度,无法相互影响。 那就方便了,同时出现两个一样的人,他可不喜欢这样的戏码。 见另一个「萨若汶」向着远处走去,萨若汶连忙跟上,走动间,他观察着对方,这才发现,对方的脖子上横亘着一道狰狞伤疤。 这是……他的死因? 萨若汶心底暗自猜测着,做了数年判官的他自然看得出来对方是灵魂状态,但状态很奇怪,他没有看到对方该有的死亡。 不过这应该也是对方声音有点儿奇怪的原因。 抱着满心的疑惑,萨若汶跟着这个疑似过去的自己来到了熟悉又陌生的阿刻戎河旁。 熟悉是四周环境,一花一草,河道形状跟他记忆里都毫无差别,但那本该挤满冤魂恶鬼的怨河却居然安安静静、空空荡荡,只有一艘小舟停靠岸边,一个用长斗篷遮住身形的冥神支着船桨站在船尾,等候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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