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听着青年的介绍缓和了神色,上下扫视几眼,只当月岛柊刚才的迫切是源于一个疯狂科学家对于实验的渴求——平心而论,中原中也的确是个很好的、很稀缺的实验体。 “进来吧。”他说,侧开身体引着月岛柊进去。 因为N不再挡着视野,月岛柊终于得以看清单向玻璃后中原中也的全貌,刚才只是惊鸿一瞥,现在才发现中原中也遍体鳞伤。 小小一个被锁链吊着,如钉死在墙面的飞蛾般垂着脑袋,显得整个人极瘦极窄一道,各种管子、仪器、线路连接着身体,裸露的上半身遍布弹孔,有鲜血滴答淌下,在连接着线路的贴片和皮肤的交界处,隐约可见因为电击而生成的灼烧的痕迹。 他没有发出声音,但是身体轻微的痉挛着,被吊起的手腕上可以看见因为用力而产生的道道青筋。 月岛柊一怔,才发现不是没有声音,而是实验室内的声音被隔绝了。 “走啊。” 忽然后背被推了一把,青年越过他凑上前,转头奇怪的看着他。 月岛柊这才发现自己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N看向他的眼中浮起了些微的怀疑。 “知道了。” 月岛柊回答,慢吞吞走上前。 随着他的走进,那个小小的、被吊着的身影也越来越大。 月岛柊在那面巨大的单面玻璃前站定,手轻轻的贴上去,却在即将碰到单面玻璃时忽然停住,像是不忍触碰一样。 “很好的实验材料吧?”身旁,有不知哪个很符合疯狂科学家刻板形象的研究员搭话,看向中原中也的眼神满是遗憾,“可惜不能碰。荒霸吐的载体诶,对各种药物的耐受性肯定很强。如果我有足够的科研经费,一定把他移到自己的实验室去。” “嗯。” 月岛柊的手贴上了冰冷的玻璃,手心笼着中原中也的身体,远远看去像是一个温柔的拥抱。 “他不适合待在这儿。”月岛柊轻声附和道。 ** 剧烈的、心脏的轰鸣仿佛要冲破耳膜。 血液仿佛沸腾,带着股灼人的痛苦,如钉子般一下一下嵌入脑髓。 中原中也不知道在这儿待了多久。 痛苦模糊了他的感知,连时间也无限拉长。 他只记得自己是来找N弄清自己的身世的。 他发现魏尔伦要杀N,亚当推测这极有可能是因为N手中握有他其实是人类的证据,魏尔伦杀了N,就相当于斩断了他和人类世界的最后一丝牵挂。 抱着这个微弱的希望,他和亚当还有白濑一起,来到了这个N给他们的地点,也就是那个曾经研究过荒霸吐的军方研究机构。 看守的警卫先是以机密设施必须进行严密检查为理由,对他们进行了随身物品检查和血液检查。 然后他们见到了N……那个与信天翁给他的照片中、与牵着五岁的中原中也的青年有着相同的脸的男人,一个自称是中原中也父亲的男人。 再然后呢……? 记忆在这里发生了断片。 像是黑白默片中抽走了几张胶片,一阵寂静的、凌乱又迟钝的雪花点过后,才有零星记忆从脑海深处浮现上来。 是了。 他被算计了。 一同过来的亚当和白濑被关在门外,他则因为血液检查时打进去的毒药麻痹了身体,再睁眼时就待在了这间实验室中。 N,那个自称他父亲的男人站在观测室内。 天花板上方的固定影像装置显出了他颀长的身影。 清瘦的脸上是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这让他即便不笑,看上去也有几分温柔,就像初见时微笑着说他是他的父亲一样。 但说出的话语却又漠然至极。 “注射10ml咪达唑仑。” “加大电量。” “中也君,痛苦吗?” “但是很抱歉,要拯救你,别无他法。” …… N的脸上没什么罪恶感,说出的话显得他好心极了,倒是中原中也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你是控制荒霸吐的锁链。只要你有明确的意志,荒霸吐就永远会被你束缚。” “杀了你,荒霸吐会失控;如果将新的人格程序覆盖在你的人格之上,两个人格冲突,依旧有可能导致荒霸吐的暴走。” “我不能再弄出一个镭钵街了,相信中也你也不想再背上几千条乃至于上万条人命。” “所以才要这样。” “对于你可能很痛苦,但是说简单其实也很简单。” “只要你自发的放弃荒霸吐,只要你说一句话,念出一句咒文就好,那是初始化封印指示式的认证密码。” “你会说的对吧?荒霸吐可是这个国家唯一能够控制的特异点,说是重量级的国防武器也不为过。” N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来,跟着我念,哪怕是在脑海中重复也好。” “——汝,容许阴郁之污浊,勿复吾之苏醒。” …… 随之而来的还有巨大的诱惑。 “……只要念出来,你就可以从这种痛苦中解脱了,我会删了你的人格程序,然后覆盖上一个新的。” 电击带来的痛苦磋磨着他的意志。 药物则模糊了意识。 他时而觉得自己像是泡在暖和的温水中,下一秒则被痛苦拽入了现实。 意识连同灵魂似乎都被锤烂了、碾碎了。 一丝本能的求生欲牵扯着他张开嘴,机械的重复N的话,但在整句话说完之前,一个更大的、几乎横亘了他目前所经历的所有岁月、乃至于深深刻入灵魂的问题浮现在脑海。 “我……是谁?” 他是谁。 一个所有人生而知之,唯独他不知道的问题。 中原中也最终没有开口。 他的躯壳像是已经死了,只有灵魂飘在上空。 就连挣扎也越来越微弱。 但篡过四肢百骸的电流却越来越强了,推入血管中的药剂也越来越多。 心脏仿佛在另一个躯壳中跳动,心跳却如惊雷炸响耳畔。 在无限的、关于“我是谁”的叩问中,他质疑起心脏的合理性。 这是他的心脏吗? 一个人造人会有这般鲜活的、能泵出血液的心脏吗? 像是要佐证他的质疑。 无数声音从天边遥遥传来。 先是太宰治的,照旧用那副轻佻又欠揍的语气,宣扬生命毫无意义,宣扬人的诞生是个错误,试图拽着他一起投入死亡的怀抱——偏偏在这个时候这个提议显得很有诱惑力。 然后是幻觉。 钢琴家、信天翁、宣传官……旗会的五个人倒在血泊中,是死的不能再死的僵冷的尸体,那无双无神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他,用同样僵冷的语气指责他将他们连累至此。 中原中也试图反驳,但语言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一转眼,另有一个冷静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钢琴家双手环胸靠在墙边,与在旗会时一般无二。 “我说过了吧。让你入会的理由。是为了监视你,看你会不会背叛组织。你看起来像是期望着破坏掉一切,借着反击的火焰将自己焚烧殆尽。现在看起来也一样。” “不是的。”中原中也嗫嚅着开口。 钢琴家微笑反问:“不是吗?但你不是经常这么干吗?镭钵街?还有你的重力异能,在你暴露出非人的那一面的那一刻,不是连曾经最亲近的“羊”的成员——白濑也背叛你了吗?” 中原中也无力辨别言语上的漏洞,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喊:“不是的!白濑后来又帮我了!研究所就是他陪着我一起来……” “哦?你怎么肯定这不是又一次背叛的前奏呢?” “……” “他用带着毒药的匕首捅过你,你会落到这个境地也是因为中了毒药。你现在被困在这里,他呢?他在哪里?” “……” 钢琴家的笑容扭出一个恶意的弧度,看着叫人面目可憎起来,温柔的话语像是水草,拉拽着人的灵魂拖入冰冷的水底,“承认吧,你的诞生就是一个错误,即便他们喜欢你,也是被你人类的皮囊所欺骗,当你体内的力量冲破封印,以那种可怖的姿态降临世间……又会是怎样一种情形?” 中原中也的眼前出现了八年前那场大爆炸发生时、镭钵街的景象——震天的哭声和绝望的呐喊,交织成一副绝望的景象,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末日降临的惊恐。 “不会有人……接纳真正的、作为怪物的你。” 忽然一个景象闪过脑海。 那是一双洁白的、柔软的手。 然后是一个温暖的拥抱。 那双手陷入了一团漆黑的、云朵般的怪物中。 怀抱则像是跨越了时间和空间拥抱在了此刻的中原中也的灵魂上。 中原中也蓦的抓住一丝清明。 “有的。” 他说,声音分外笃定。 “有这么一个人。” “他是……” 中原中也嘴角微微开合,近乎虔诚的说出了一个名字。 ** “他在说什么?” 观测室内,N看着仪表上逐渐稳定的各项指标深深拧起了眉毛。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 中原中也的顽强超出想象。 明明已经有所松动了,可下一秒又突然坚定起来,竟然让整件事的进度就这么卡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地方。 “这样下去不行。” N难得焦躁的来回踱步,自言自语。 “这样下去不行。” 几乎是同时,另一个声音在身侧响起。 N的余光看到了一个挺拔的背影——是那个新人。 新人依旧垂着眼睛,眼底情绪看不分明,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中,似乎抓着些什么,半晌,才缓缓抬头,看向他。 “要不我去试试吧?” ** “这样下去不行。” “要不我去试试。” 零星的、破碎的话语从天花板上的固定影像装置传来——N并没有切断他们的声音,这像是一种恶趣味,像是指望着这种行刑前的宣告能增大中原中也的心理压力。 这似乎有点用。 起码现在中原中也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 他没有力气抬头,所以最先听到的是一阵脚步声。 一下一下,像是敲击在灵魂上。 然后是一双鞋,站定在他面前。 皮鞋连着裤管。 顺着裤管往上,是白大褂。 然后是平直的肩膀,被衣领扣住的脖子,一截流畅的下巴…… 中原中也抬头,看见了月岛柊的脸。 月岛柊伸手轻轻托住了他的脸颊,那双从走进这个研究员开始就始终垂下的眼睛在此刻终于抬起来——漆黑的眼底浮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清晰的映出了中原中也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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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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