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钊僵着脖子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卑不亢但又足够尊敬。
“您好，我是岑钊。”
多余的介绍用不着，他们这样的大佬，想知道什么资料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洛哲抬手拍了拍旁边洛启的肩膀：“这小子那天从外面回来就跟我说，他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好苗子，撺掇我去青云学院抢人，早早把你定下来，免得被其他人捷足先登。”
岑钊扫了一眼洛启，然后迅速挪回视线，看着洛哲，没接话。
他的话明显还没说完，后面的应该才是重头。
洛哲又拍了拍洛启：“这小子从小在军区长大，不通人情世故，性子也霸道惯了，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想法，提的意见也多是馊主意，你放心，我们充分尊重每一个公民的意愿，绝对不会强制谁做什么事的。”
岑钊吊在半空中的心稍微放下来了些。
这样的承诺已经比她猜测的情况好了很多。
新性别人类刚刚出现，Alpha性别的人类身体素质普遍高出常人，在他们还很势单力薄的情况下，并不排除政府和军部会为了留住人才，以“保护教导”为由，强制征召他们入伍的可能。
她不排斥参军入伍，但绝对不喜欢强制措施，这完全是两码事。
洛哲敏锐的捕捉到了岑钊的情绪变化，脸上的笑容扩大些许，还放在弟弟肩膀上的手不着痕迹的捏了捏。
这小姑娘的性子虽然藏得深，但本质和他这个臭脾气的弟弟如出一辙，他看着他长大，怎么会摸不准他们的想法？
这些Alpha性别的孩子们都是顺毛动物，只要把毛撸顺了，别的都好说。
“青云学院确实是全星际最好的天才集中地，不过若你以后有向军队方向发展的意愿，那么我建议你可以提早转入中京军校，以你的成绩和身体素质，跨年龄入学是很简单的事，我也可以给你写介绍信，保证你能进入最想进的专业学习。”
岑钊放在膝头的手动了动，双手手指下意识的摩挲了几下。
其实按照她原本的规划，她是打算高中毕业之后就考中京军校的，作为全星际最好的军事类高等院校，那是很多男生的终极目标，就算她性别突变，也没有改变这个想法。
青云学院的邀请实属意外，两所院校虽然性质不同，但相信很少有人会拒绝这样一所天才学院的邀请，尤其她本身也不差，大不了从青云学院毕业之后再转考中京军校，那个时候估计会更容易进她想去的那几个热门专业，起/点更高。
可在这个时候，洛哲丢出这样一份邀请……
这就很让她为难了。
见她陷入沉思，洛哲也没打扰她，而是转头和双手不老实的弟弟较起劲来，两个人在桌子下掰手腕，你来我往，玩的不亦乐乎，丝毫不在意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太幼稚。
岑钊想了很久，想到后面莫名其妙多久开始走神，然后思绪乱飘。
一个人忽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禾潇潇。
少女清丽可人的笑容让岑钊一阵恍惚，等她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到了面前，再有一点点距离就放到鼻子下了。
“？！！！”
岑钊立刻端正坐姿，双手放在膝头，目视前方，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她这是怎么回事？？突然变/态？什么时候她还有这种癖好了？？这病有地方治吗？以后还能不能好了？
有那么一刻，岑钊觉得自己应该立刻答应洛哲，因为这样她就能远离禾潇潇，从根源避免将来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件，导致后悔终身。
洛哲见她突然坐正，松开了抓着弟弟爪子的手，问:“你想好了？”
岑钊沉默两秒，点点头:“我还是在青云学院多学习一段时间再考虑，现在的我不确定是否能适应军校生活。”
对，就是这个原因，和禾潇潇一点关系都没有。
洛哲当然不可能知道她的内心活动，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说:“既然如此，我们尊重你的决定，也依旧保留邀请，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然后联系我。”
说完，他就拍了一个好友申请过来。
七七接到申请后，岑钊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洛哲还真的是甜点爱好者，连人工智能的名字都叫“马卡龙”，也不知道他的下属们对此有何看法。
加过好友后，洛哲就起身告辞，走的时候还没忘端走他动过的那块小蛋糕。
洛启则坐在原位没动，看起来还有话说。
少将不在，岑钊自在许多，拿起一块甜点开始品尝，等洛启主动开口。
洛启低着头不知道给谁发了几条消息，然后才说:“决定好了？”
岑钊点头。
她做决定当然和莫名能影响她情绪的禾潇潇没有太大关系，而是真的好好考虑过两个选择的未来差异。
青云学院虽然在某些特定专业上不如中京军校，但却是多方位培养人才的综合院校，她还不想那么早把未来局限在一个方向，中京军校是她的意向院校不假，但并非唯一，所以现阶段，她还是决定留在青云，以后的路以后再说。
洛启听完遗憾的耸了耸肩:“说真的，现在没有比军部更适合你的地方了，尤其你是才确定性别的小朋友，还处于迷惘期，对吧？”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所以岑钊很坦然的点了点头。
“这样吧，我尊重你的选择，出于我个人的关爱，我帮你约个心理咨询师怎么样？军部供职，调解过很多Alpha，全星际你也很难找到第二个了。”
岑钊低着头想了想，问:“什么时候？”
“明天。”
第十五章 味道
回学校的时候，岑钊坐着军部送的那辆新车，学校配的车开着自动驾驶跟在后面，空无一人。
因为知道她是新入学的学生，怕这辆车拿出去太扎眼，洛启私人出钱找人帮忙把那辆车的外观进行了修改，不懂行的人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这辆车的特殊之处，但只要坐在车里，那种高级感就体会的很明显。
然而岑钊没有多少心思去体会这种一般人一辈子偶读体会不到的感觉，她的脑子里不断地回想起不久前，那位心理咨询师的话。
——“迷茫很正常，因为你们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批新性别的人类，是初代，没有前例可循。”
——“我知道你们在测试性别之后医院会给发一份教育视频，那个东西你看看就行了，那些人，也都是全靠自我摸索，撑着面子给你们讲经验的人，内心说不定比你还忐忑。”
——“人是社会性的动物，在追求个性的同时，也会努力保持和其他人的共性，你们虽然是新人类，但本质还是人，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迷茫，因为你们找不到属于你们的共性。”
——“但是，这其实也是你们的幸运，没有前例可循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们，就是这个前例。”
——“不要想你该像谁学习，你只要做好你自己。过你想要的生活，做你想做的人，追求你想要追求的一切，而你的后辈们，将追逐你的脚步，踏上你走过的路，奉行它们为标准。”
——“有压力？不不不，不要把这个当做你的责任，你没有责任，你所做的一切，不是因为你要制定标准，而去做。而是你做了这一切，它成为了标准，你明白吗？”
……
那位心理咨询师在军管区域外仍然穿着笔挺的军服，说话非常有磁性，叙述的时候喜欢盯着对方的眼睛，给人一种十分可靠的感觉，毫不费力就把岑钊说服了，让她有一种拨云见月的恍然感。
从确定性别到今天，岑钊那颗飘摇不定的心总算找到了降落点，就好像整个人在铺满厚厚棉花的沙地上奔跑，终于到达岸边，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不过她需要思考的还有很多，比如未来的路，比如个人定位，比如对待他人的态度，还有更重要的，自我认知。
让别人认识自己的前提是，你自己得对自己有一个最基本的认知，然后才决定把自己的某一面展现给别人看，成为他们口中的“岑钊”。
那么，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想着，岑钊拿起副驾驶座上放着的文件夹，抽出里面的调查问卷，从第一行开始看起。
这是那位咨询师给她的，每个问题都需要认真思考回答，填完一份问卷就是一次自我剖析，比没有标准的干想靠谱多了。
两辆车依次停进宿舍车库时，岑钊正好做完一份问卷。
扫一眼填上去的答案，她将那几张纸塞回文件袋，开门下车。
走进寝室大门的第一件事，岑钊让七七打开了校园商城，不拘性别，各种风格的衣服都买了一套，包括裙子。
校园商城送货很快，她才刚洗完澡，就有送货小机器人上门，还很贴心的提供了整理服务，把所有衣服分门别类规规整整的放进了衣帽间，并且提供了一些穿搭建议。
岑钊先把除开裙装之外的衣服都试了一遍，最后发现，虽然男生的衣服穿着舒适，但确实女生的衣服穿着好看，特别显身材，尤其在穿了胸衣之后，她几乎不认识镜子里的那个人了。
然而女装最大的问题仍然是裤子，没有一条不卡裆，试的时候总觉得难受。
最后，岑钊把目光放在了那些裙子上，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变得有点丧，但又好像隐隐带点跃跃欲试，目光在当中游移，思考应该先试哪一套。
最终，她拿起了一套棉麻上衣加中长款单裙的套装，颜色是浅浅的黄，看起来特别清新，是送货小机器人五星推荐的搭配，旁边还特意标注了，如果穿这套的话，把头发扎起来会更好看，于是岑钊很顺利的在赠送的配饰盒里找到了一个发圈。
衣服很快穿好，但扎头发成了难题，岑钊举着梳子和自己半长不短的头发斗争了许久，也没成功扎起马尾，反倒扯掉了不少头发，疼得龇牙咧嘴。
一手捏着发圈一手捏着梳子，岑钊瘫在客厅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生无可恋。
她还记得在一中的时候，有两个同班的女生总是会梳一些非常复杂的发型，当然漂亮程度和复杂程度成正比，经常有别班女生来取经学习。
扎个马尾都这么困难了，那两个女生的手是怎么长的，她们的头发怎么就那么听话呢？
要不然上网找找教程？
岑钊刚准备喊七七搜索，寝室的门铃就响了。
七七立刻把门禁视频转播过来，投影成了全息。
来访者是禾潇潇。
她手里拎着一袋东西，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似乎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岑钊感觉自己的心跳又有停止的危险，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让七七开门，自己则起身前去迎接。
两人在大门口打了个照面。
双方同时露出惊艳的表情。
全息影像看不出来本人到底有多可爱，只有禾潇潇站在面前的时候，岑钊才能切身体会到那种冲击感，好像“可爱”这个词就是为了她才诞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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