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岛海上的明月比北方另有一种清澈,久别的两人月下重逢,难免哭哭鼻子腻歪腻歪,布兰修哭唧唧捧着迪的脸:“你不要怕,我一定会保护你。答应你的事情我都做到,我再也不乱花钱瞎买东西了好不好?联盟呆不下去,我可以卖古董当本钱的,我们去东方旅行做生意好不好?”迪抱着这蠢宝宝几乎被齁死,将布兰修的脑袋按在肩窝上:“都好,咱们本就是最佳旅行搭档啊。”
布兰修拖着迪准备立即跑路:“所以我们得抓点紧,汐王·佩拉瑟卡逼着我签婚书,我才不要签。”
迪拉住她:“可是我想签,因为汐王·佩拉瑟卡就是我。”
没错,汐王·佩拉瑟卡是一位女性,这是佩拉瑟卡家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
阿尔塔西虽然相对开明,但说到底还是重男亲女,前代老佩拉瑟卡(也就是汐王的父亲),坚信自己的这个独生女必然能够有所作为,统领庞大的海上商队甚至海德茨都不在话下,年幼的汐王为了达成父亲的厚望,每天夙夜匪懈,七八岁就女扮男装跟着父亲处理商队事务,判断准确行动干练,确实越来越有继承人的架势。
因为需要女扮男装,小汐王知道周边环境对女性的不认可,所以对于自己女性的身份,下意识是有些自卑的。
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女子的身份,直接导致家族内部出现重大分歧。为了打击她,她的第一次独立航行,就被自己人算计遭遇海盗,武装护卫舰从航行一开始就飘飘忽忽,导致主舰最终陷落敌手。双方甚至已经商量好,杀掉继承人,拿走秘宝(这秘宝是父亲为了保佑她的首次航行,亲自给她佩戴上的)。
此危急时刻,她遇到了女商人克列西雅·塔图,塔图在这个复杂环境中,急智斡旋,设法保护了她,也让她看到了女性超凡的作为和风度。但同时她也害惨了她,塔图拿走的报酬,可能是阿尔塔西人最重要最古老的秘宝。
克列西雅觉得宝物之所以被认为是“重要”的,全是被特定的人赋予的价值。你这孩子天天抱着这玉片过得辛苦,不如远离它,好好轻松几年。
可事实上,接下来的日子,汐王过得并不轻松,她觉得自己就是家族的罪人,辜负了父亲和支持她的那些人,甚至辜负自己,“丢失重宝”的罪名让她抬不起头,最终中二时期的汐王给自己烙上那个代表家囚的烙印,重新打叠精神去收拾家族中心那起蠢蠢欲动的小人。外事交际交给了表弟,所以外人也一直都以为汐王·佩拉瑟卡是个男的。
几年后传来宝物的线索,克列西雅恶作剧正式开始。钥匙居然是在梅纽茵家小姑娘,梅家老夫人要求联姻。汐王想要寻回秘宝,一方面答应联姻,另一方面内心的慌张可能比傻白甜布兰修少不了多少,怎么结婚?
当汐王望岛兴叹,没想到布兰修·梅已经开始行动了,拖着一把重剑就以为能假装骑士,夯不拉几打算登上去王都的船,汐王用自己惯用的假名“迪·坎贝兹”上了同一艘船,方有了之后的故事。
旅行途中,小佩拉瑟卡忍不住想:人算不如天算啊,大概克列西雅也不会想到布兰修这小孩长大了,整个人会甜到齁吧。(天国的克列西雅:早料到啦。)暖融融像南岛的阳光,甜腻腻像让人无法拒绝的糕点,各种鸡零狗碎的毛病都可爱到不行。
佩拉瑟卡家位于北方的大本营阴森森,家族教义不允许嗜甜,小佩没经历过这个。
发现自己可能喜欢上这家伙了,立即叫跟在后面的克鲁斯特上来截住美人的芳心暖意,以便自己端正态度,结果人家兢兢业业上来调情,小佩自己几乎先被怄死,发自肺腑道:克鲁斯特你滚吧。
发现人家喜欢乱买东西,都觉得真会挑,每件都挑得恰到好处特别好。
发现人家要把真名留在金矿牧场,还是克列西雅生冢旁边,其实当场就生气了,拐弯抹角在布兰修的名字后面加个字母P宣誓看清楚这是我媳妇儿。
最后发现有内鬼存在,根本舍不得她涉险境,要赶她回去。
迪·坎贝兹/汐王·佩拉瑟卡,说到底,就是个闷骚啊。
一切的误会都已解开,一切的故事都近落幕,那一年南岛上的盛大婚礼人人称道,而小人物迪·坎贝兹和布兰修·梅则架起了自己的船,行于蔚蓝海面上,去往世界各方尽头。
迪,你以为海水为什么是蓝色,那是因为海底满是蓝色矢车菊,四季常开。
公主(骑士)和骑士(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最后的最后,卢瓦尔公爵夫人回到自己位于克雷西特尔的华丽寓所,黄昏时分,她挑剔地审视镜中素颜的女人,然后打开梳妆柜最后那格,拿出一把钥匙。
格尔迪奥斯听上去无比忠诚,实际又严厉到不近人情,但钥匙却一贯做得可爱非凡——可以是小熊,可以是玫瑰…夫人手上这一把,是一只飞翔的燕子。
夫人拿出那第二只格尔迪奥斯箱,对上钥匙,箱子应声而开。
这世上的每一件珍宝,最终都会回到真正的主人身边。
箱子里装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两件东西。第一件,是一块并不精致的钩花头巾,日久年深已经不复最初的雪白颜色,那代表了玛拉·林登内作为金丝燕最辉煌的时刻,她在拉蒂瓦剧院出演剧目《圣骑士在路上》,她饰演达奴莎。年轻勇士兹贝克冒犯了圣骑士们,即将被处以极刑。少女达奴莎穿着嫁衣,在行刑路上走到勇士身边,用白头巾盖住死刑犯的头,向人群表示这是自己的爱人——按旧俗,如果一个少女愿意付出贞洁和名誉,就等同是万能梅亚达发放了赦令,于是达奴莎救下了勇士。
可是这头巾并非真正公演时的戏服(事实上,真正的公演、少女玛拉的辉煌时刻,在炮火隆隆声中中断了),而是排练时所用,她在窗台向院子里的见习神官屈膝行礼时的替代品;在战争造成的真空期,她们俩跑回空空荡荡的拉蒂瓦,演完了下半场,克列西雅饰演兹贝克,她将那头巾盖上勇士的黑发,勇士克列西雅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只有少女玛拉,念出台词:谢谢,谢谢你救下了我的一生;再后来,在教宗的牢房内,气息奄奄的两人隔着铁栅栏对望对笑,玛拉将手穿过铁栏,握住对方的,尤觉得不够紧,以头巾将两人的手腕牢牢绑在一起。
没有任何人能够审判我们。
最终克列西雅认罪的时候,打了败仗的玛拉,像刚刚破壳的毒物一样因为恐惧和愤怒不断攻击对方,质问她,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让我那么难堪?是因为觉得我不够贞洁,淫荡轻浮,还是因为在你眼里,我从来没有过名誉?
后来她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柏妮丝·梅可兰顿,纯净无暇的没落贵族,优渥的教养风度,梅可兰顿享受过无数次恋爱,终身未曾再尝试那种真挚愚蠢、热烈狠毒、毫无所求又不容瑕疵的无聊游戏。
第二件东西,仅仅是一张单薄的纸页。卢瓦尔夫人展开那张纸。
是一张联盟公民证,恢复世俗身份的克列西雅·塔图获得了担保人资格,并作为担保人办理了这证件,日期甚至比柏妮丝·梅可兰顿的第一张公民证还要早一天。受益人:玛拉·林登内。
她们分开的这许多年,克列西雅有无数假名,但她始终就是克列西雅·塔图;柏妮丝·梅可兰顿活得励志,青云直上,不需要别的假名,活出了卢瓦尔公爵夫人能有的最好状态,但相对的,在这个世界上,玛拉·林登内也彻底消失了。
玛拉·林登内,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名字。玛拉·林登内,是一个活在温辰尔撒阴影里的雏妓,卖弄风情,争强斗狠的厚脸皮姑娘,从不轻言放弃;玛拉·林登内,是一个祈求公民身份,幻想自己驾驶商船遨游大海的自由人,偶尔会托那位见习神官从老城为她带回一些关于东方的书籍。
可玛拉·林登内短短一生,似乎从来都是那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燕。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自由过,不是作为柏妮丝·梅可兰顿,而是作为玛拉·林登内。
卢瓦尔公爵夫人摇摇头,按着眉弓,装腔作势地嘿嘿笑起来。
她用了很长的时间平复呼吸,就像是少女刚刚遭遇一场意外而莽撞至极的告白。她得做点什么来分散这种情绪,她随手抓过旁边的一本大部头,准备开始阅读。
公爵夫人拿起那部书,踢掉拖鞋,蜷缩在窗边的软椅上。镜子里的玛拉·林登内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然后打开那本书——《东方行游拾遗录》,作者克列西雅·塔图。第一章:关于旅行筹备需知。
人生所见如一梦,最后一梦为船资,财富入箱柜,梦则安眠海中央。
隔着庞帝的时光之海,同样一个灿烂的黄昏时分。黑发的见习神官合上书本,她抬头望去,圣地温辰尔撒满蓄着人间灯火,祈祷的歌声悠扬虔诚,大树海转变为极温暖的紫色,海面上明月初升,十七岁的阿尔塔西少女意识到时间不早,麻利地装好书册,穿过白石走廊。
她正要去新城见自己的心上人,克列西雅·塔图加快了脚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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