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捧场的话真的不是客套,宋见秋真的很好奇,那把她在雨夜里“拯救”了的琴是如何被演奏,那副表情背后是什么样的能力。所幸最近工作算不上忙碌,酒吧开业之后,她开始习惯性光顾这里了。 那个雨夜是酒吧开业的前一晚,宋见秋后来光顾,竟心生一种自己是老顾客的感觉。这里的吧台其实并不大,连着几天,吧台变得好像宋见秋的专属。沈老板一直在店里待着,她们常常在吧台内外对坐着,只是大部分时候并不交流。前几天这里还有个调酒师来着,今天不知为何没来。 沈未明为这次搬迁做了很多的努力,看着酒吧的生意逐渐有了在原址时候的样子,她觉得自己连轴转了这么久也没算白费。她总是观察着客人们,每天都盘查销售情况,随时准备调整策略或者拿出新的活动。在这种专注中,她有时也会收回视线来落在宋见秋身上,这个她甚至不知道名字的人已经连续光顾了四天,每次都是点一杯软饮就坐在这里,这时候她也就凑过来和她相对坐着——虽然不太现实,但她真希望那人就这么一直坚持下去,这种无言的陪伴莫名让她舒适。 宋见秋侧着身子看舞台上的表演,驻唱歌手抱着吉他坐在舞台中央,那人说这是最后一首歌,慵懒而轻松的歌声把酒吧环绕起来。她静静地看着,思绪其实已经走了很远。她的确已经来了很多次,第一次是老板请来的乐队在表演,第二次是另一支乐队,然后就是这位驻唱歌手连着来了两天。她想起自己来这里的原因,她觉得自己的耐心就要耗尽了。 “沈老板。” 宋见秋忽然转过身来,正盯着她看的沈未明不禁被吓了一跳,后者收了收表情,应道:“嗯?怎么?” “没,想问一下,你的表演能做个预告吗?” 沈未明愣了愣:“意思是在外面贴海报吗?” 她以为这人在为酒吧提建议,不过她也正有这个打算,昨天已经在附近找到一个合适的店,设计海报加打印一条龙。 宋见秋似乎对海报什么的觉得很没所谓,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又放下:“随便,只是这么多天了,你还没给我见到你的表演。” 竟然是要说这件事?沈未明顿时有些抱歉,她以为眼前人是借酒吧的氛围消遣才会一直过来,不料是因为自己承诺的表演。 一阵掌声响起,唱完了,沈未明用余光捕捉着这些,舞台空出来了,这算是一种巧合吗?还是眼前的人估量好这一切才来问自己? 她带着一种确认的心态问到:“所以你是真的想听吗?不是客套?” 宋见秋抬抬眉头看着她,这种不加修饰的话竟然也会从沈老板嘴里说出来。她心想恐怕还是职业原因吧,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职业,才会觉得说来捧场只是出于客套。 她的两柳细眉落下来,嘴角弯起一抹笑容:“真的想听。” 很容易惹人心动的一张脸呢,沈未明不合时宜地想到。 “好。”她迅速起身,又迅速去帘子里的房间拿来琴盒。 她拎着琴盒走上了舞台,设备被重新打开了,短促的呜呜声让客人又都看过来,他们的讨论中既有好奇又有期待。数据线在拾音器上插好,只属于一个人的灯光打下来。 沈未明抱着贝斯坐在细高的凳子上,她看着台下那一双双已经开始激动的眼睛,视线短暂地停在吧台旁的那个人身上。 深呼吸。 今晚对她而言,或许也是充满意外的吧。 2.浪流连 那把琴很漂亮,在背景墙斑驳的灯光下显出一种沉稳的黑。沉默的重金属,寂静的杀伐之气。 何为贝斯? 吧台旁的宋见秋不再是侧着坐,而是完全转过来面向舞台。她看着沈未明手里那把乐器,一瞬间构想出无数种将会出现的声音。她没听过贝斯,期待愈演愈烈的几秒内,她忽然有一种莫名的紧张。 一个很短的声音跳过,背景墙上显示出一个波动。宋见秋听不出所以然,于是更专注地倾耳捕捉着刚才转瞬即逝的东西,台下的人也因为错过乐器的声音而安静下来了。在这种屏息的期待中,宋见秋看到,一种掌控全局的笑容出现在台上那人的脸上。 音乐的浪潮一触即发,贝斯的声音既像弦乐又像鼓,宋见秋心里的惊讶跟着琴声持续了十几秒还是没有散去,她甚至在想那声音究竟是如何发出又如何传来。她看到沈未明的手在琴上飞舞,点在那弦上便是低沉的一个脚步,密集的点音宛如敲在头骨,一下下催人在音律中疯狂。她惊讶于这乐器那深沉而迷乱的音色,她看着台上的人,那人恣意地操控着音乐,观众席的热火全都为她而生。 原来是这样一种乐器。 背景板上跳动的乐律映在宋见秋的眼中,贝斯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丰富,灵活的点弦搭配着明亮的拍弦,滑动琴颈带来的滑音愈发诡谲。宋见秋在躁动的人群的边缘坐着,她好像是狂欢的局外人,又好像是狂欢的中心。 她突然想起第一天来,那天客人很多,恐怕是因为请来的乐队小有名气。那时她和沈未明相对而坐,好像是两首歌的缝隙里,沈未明俯身和她说:“摇滚可以以一当百地点燃人群。” “什么?”宋见秋没听太清楚,问完却自己猜到她刚才说的是什么了。 电吉他的声音响起,下一首歌开始了,沈未明于是笑笑说:“没,没什么。” 摇滚可以以一当百地点燃人群,宋见秋在这天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 一个延长的声音收束表演,一曲终了,掌声雷动。宋见秋感受到来自那人的魅力了,同时感受到名为贝斯的乐器的灵魂。她眼中带上含蓄的赏识,可这种赏识更给人一种自上而下的感觉。 沈未明把遮挡在眼前的碎发拢到后面,拿过麦架上的麦克:“各位好,我是‘MERCURY’的老板,今天是本店的‘惊喜演出’,各位可还满意?” 台下的青年人大声说着满意,还有“再来一首”等等,甚至到有些吵闹的程度。宋见秋咬着吸管喝橙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她喜欢沈未明的表演,十分喜欢,甚至到想要问问那人这是什么曲子的程度,可是人群让她觉得有些吵了。 她看到台上的沈老板看向她。 沈未明让观众安静下来,开口道:“刚才那首是即兴演奏……” 她看向宋见秋又很快移开目光:“算是预热吧,接下来给大家带来一首我的原创曲目——” 如愿以偿地,她看到宋见秋眼中的赏识带上惊讶。这才开始呢,深呼吸之前,她发觉自己笑起来。 宋见秋的某种认知被打破了,或者说,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竟有这种认知。 她发觉自己已经把提琴一类摆到高于贝斯的位置,同样觉得交响乐一定胜于摇滚。从什么时候呢?难道是觉得用于揽客的音乐一定迎合?还是觉得所谓的“难登大雅之堂”一定低俗?想不通,总之在露出那种自上而下的赏识时,才明白自己原来抱着这样的心理。 可是,当她亲临现场听到沈未明的表演,当她经历完这个被声浪裹挟着的夜晚,她不禁为自己之前“下乡视察”的心理感到可笑。 原来那是这样的一个人,她的音乐是如此令人折服。在雨中的、狼狈的沈未明,彻底在她心里变了样子。 她不该只待在酒吧里演奏的,她应该在更耀眼的聚光灯下享受成千上万人的欢呼。这种想法,在这一晚便出现在宋见秋的脑海中。 沈未明关掉设备,背景墙上的动画消失了。台下的人们一阵可惜,她只笑着说本店日后还会有更丰富、更高水平的表演。她适时地提醒大家可以进群聊,在那里她会每天通知演出内容。 已经十点零四了,已经超过周内打烊时间四分钟。顾客们纷纷告辞,宋见秋仍然坐在那里,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在门口和那些青年人一个个道别。门上挂着的铃铛随着门的开合发出清脆的铃铃声,听久了倒觉有些聒噪。 非要说的话,她不像是个顾客,反而更像是监控一样。 门口挂着“明天不见不散”的牌子,沈未明看了它一眼,转身,迎上宋见秋的目光。暖光灯氛围里,宋见秋坐在高脚凳上看着她,毫不掩饰已经持续了很久的注视。这一刻沈未明忽然有些害怕她将要说的话,于是匆忙低头看向四散的桌椅。 “麻烦啊,一会儿要收拾桌子咯。”她并没有提及表演的事,好像刚才带来那种级别的演出的人不是她一样。 宋见秋有些奇怪,有一种明明正聊着天却被人岔开话题的感觉,这让她本要说出口的欣赏也只好搁置。她顺着沈未明的目光看向那些桌子,开放式的圆桌上密密麻麻地放着啤酒瓶,靠墙的卡座那里看不清,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她问到:“今天你来做服务生吗?” 前两天是有两个服务生的,今天不知为何没来。 “算是吧——好渴!”沈未明绕过她进了吧台,倒出一杯纯净水来,“今天那两个服务生刚好都请假了,不过我也没想到周一会来这么多人,刚才听几个学生说因为大学城里停电,很多晚课都取消了。” 宋见秋点点头,原来是新建的大学城啊,她心想,原来不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开了这家店。她看着沈未明往水里丢了一颗泡腾片,泡腾片呼啦啦开始冒气泡,她们都不说话,她甚至能听到气泡爆炸的声音。几分钟而已,酒吧竟一下变得这样安静。眼前的人也是,现在又恢复到一个酒吧老板的样子,和几分钟前不像是同一个人。 “打烊这么早吗?我看那些人还意犹未尽。”她随口问到。 “周内是十点啦,周五周六到凌晨一点。我之前在西林那边的大学城开了几年,周内的话,晚上十点之后几乎就没什么消费了。”沈未明很认真地回答她,但打烊这么早其实还有些原因,她犹豫了几秒,最终没有再补充什么。 宋见秋又点头,她心里想,原来这人也并非初闯社会。很奇妙的一个人,怎么会兼具爽朗赤诚的笑容和游刃有余的处事呢? “那个……”沈未明转了转玻璃杯,似乎在想应该怎么措辞,“好几天了都没找到机会问,该怎么称呼呢?” “我姓宋,宋见秋。” “哇,好听的名字。” “谢谢,”宋见秋回以微笑,而后反问到,“沈老板呢?我昨天听调酒师叫你‘shui’,哪个字?” 沈未明闻言笑起来,她解释道:“其实是外号啦。我全名是‘沈未明’,前两个字估计连读就像‘水’一样,之前朋友们搞怪来着,没想到就这么一直叫下去了。” “水”或者“水姐”什么的,有时候解释起来还真是伤脑筋。 她们又聊到其他一些琐事,关于乐队都是怎么请、驻唱歌手什么时候会来、喜欢听什么样的歌。诸如此类,可以说都不是宋见秋真正好奇的事,可沈未明都一一回答。宋见秋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似乎不听到沈未明谈起今晚的表演不会善罢甘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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