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振怕好友伤心,“那个,你家就你一个,确实辛苦,这不正好,我们去放松一下……” 许活张口要拒绝。 朱振见状,赶紧耍赖歪缠起来,“今日可是忠国公世子代成王殿下做东,点名请你,还特地写了请帖,你一定得去,你不去我没法儿交差!” 许活眉心一跳,看到请帖上亲近的“荣安”二字,眼神微凝。 近年,随着皇子们陆续入朝参政,皇子以及派系之间越发剑拔弩张,其中以庶长子成王和元后所出的太子之间摩擦倾轧最是激烈。 而两位最年长的皇子,一个母族是勋贵忠国公府,一个母族是世家门阀,更引得勋贵和和世家之间的气氛不佳。 平南侯府守孝三年,也算是在激烈的皇位争夺之中得了三年喘息,如今,侯府出孝,即将回朝,大皇子便迫不及待地来拉拢了…… 许活心思流转,故作不解地问:“我与成王殿下没有过交集,怎会特地请我?” “我还会骗你不成,娄四跟我说的。”朱振得意,“我近来在成王殿下面前很得脸的!知道我跟你好,特地给我这个任务。” 娄四是永宁伯府的四郎,大名娄晓。 永宁伯府跟忠国公府是姻亲,亦是成王铁系。 许活打量了朱振一眼,问道:“你近来可是总在外面玩乐?家里没管教你?” “没有啊。” 许活垂眸掩去思绪。 旁人不知道,靖北侯府定然知道朱振的交际。 不知道朱振和成王一系走近,是不是靖北侯府的态度…… 他们打算彻底倾向成王,还是押宝前的试探? 朱振看她不说话,急急地追问:“荣安,你到底去是不去?” 许活无奈摇头,“世子相邀,你亲自上门送请帖,我无官职无事务在身怎能拿乔不去?” 直接拒绝,必定会得罪成王。 平南侯府根本不可能独善其身,不是朱振也会有别人,不是今日也有他日,逃避无用,不如随机应变。 朱振火急火燎地催促:“那赶紧走啊。” 许活稳如老狗,不急不缓,“容我换身出门的衣裳。”
第2章 烟花之地的一天,从黄昏开始。 平康坊十字街东北一曲的胭脂楼是坊内也是京城最大最奢华的青楼,方才未时末,已是灯火通明,光彩夺目。 门口护卫如高门大户那般威严,没有寻常青楼那般各种衣衫单薄的美艳女子在门前招揽客人,只有几位儒雅有礼的长衫管事迎客。 “朱郎君。” 其中一个鼻下蓄短须的管事向朱振拱手一礼,随即看向生面孔许活,视线不经意地划过她全身。 许活一身银色缎面圆领袍,脚踩乌皮靴,身如青松;因未及冠,便束半发,头戴一顶镶着红宝石的翡翠发冠,鬓下两捋黑发自然地垂落在胸前,额上还有一条与衣服同色系料子也相同的抹额。 手腕上一串泛着玉泽的绿檀手串,若隐若现。 一身行头贵不可言,和朱振一同来,气质却不像是勋贵子,反倒像是严谨诗书世家浸染的清贵公子哥儿模样。 管事不太摸得准许活的身份,恭敬请问,“这位郎君好风采,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哪家的贵客……” 朱振挺胸骄傲道:“这是我好友,平南侯府的许郎君,头一次来,白管事,你们可要好生招待着。” “原来是侯府的郎君!蓬荜生辉!蓬荜生辉!”白管事面露惊喜,“朝岚阁酒菜已备好,二位快请入内。” 他领两人进门,又召来一名气质打扮清雅的女侍为许活二人带路。 楼内别有洞天,雕廊画柱,温度宜人,大堂内赫然是一座室内花园,奇石小池,春寒料峭的时节,石上有青苔,池中还能赏荷。 池上一座十字小桥,在整个大堂的正中,步上桥。 许活环视左右,曲水流觞环绕小池四周。 十字桥正北,一座几步见方的戏台,乐师抚琴奏乐,歌姬咿呀婉转地唱曲。 桥东几座在宴饮,桥西几个着儒衫的文人墨客在饮酒作诗,中间有一长桌案,一俊美男子左手持酒壶,右手挥笔泼墨,一首佳作一蹴而就。 有人大声吟诵其诗句,有人喝彩: “好!” “好诗!” “好字!” 俏丽的女侍袅袅地穿行在各处侍奉宾客,其中一个捧着托盘走上桥,停在他们面前,姿态优美地屈膝。 朱振拿了两杯酒,献宝一样递给许活,“如何?” 许活不答,抬手拒了酒,目光停在热闹处。 朱振无所谓地耸肩,两杯酒都灌进自己嘴里,眼睛随着她望过去,“这不是那个、那个……”他一时想不起名字。 许活接过话,“青州顾笑舟,今科春闱的头名,惊才绝艳,极有可能三元及第。” “啊对,是这人,确实长得好看。” 美人爱才子,大堂内不少女侍看向顾笑舟的眼神都带着倾慕,他们身边带路的女侍亦然。 朱振注意到,戴着血红宝石戒指的食指指了指许活,调侃女侍,“才子没什么了不起,这位郎君才是前途无量,能救风尘。” 女侍怯怯地看一眼生人勿进的许活,露出一个畏惧而讨好的笑容。 许活道:“你对我倒是高看,竟然比得过状元之才。” 朱振回他:“无权无势,怎么比得上你?” 语气中透出贵族子弟生来对顾笑舟这种大才子的不在意和轻慢。 许活平静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等他发达起来,怎么也得三十年。”朱振无所谓,“若不然,我太祖爷爷猪白杀了。” 靖北侯府祖上几代屠夫,一直受人嘲讽,他却引以为傲。 许活扯起嘴角。 朱振眼见,夸张地吱哇乱叫:“哦——你笑了!荣安你竟然笑了!” 周遭有客人循着声音望过来。 许活脸上刚浮现的笑意顿时消失无踪,大步向前。 朱振追,“荣安,你等等我啊——” 两人前后脚穿过一道门,进入内楼,行至深处,便到了胭脂楼最好的朝岚阁前。 许活骤然停步。 朱振堪堪收住脚,嘟囔:“怎么不走了?差点儿撞到……诶,许二叔?” 朝岚阁大敞的门内,在座除了忠国公府的世子魏璋、二郎魏琮、三郎魏琪,和永宁伯府的四郎娄晓,并几个许活不认识的年轻郎君,还有一个格外显眼的人——许活的父亲,平南侯府的二房老爷许仲山。 他坐在主座右下首第一个座位,贵客的位置。 而许仲山看见许活,更是见了鬼一样瞠目结舌,失声质问:“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他是个有些肥腻的中年男人,脸颊的肉堆堆挤挤,眯缝的小眼睛瞪得溜圆,肥厚的嘴唇上两撇小胡子因为惊愕不住地抖动,样子颇为滑稽。 许活回过神来,微微躬身,声音如常,“父亲。” 许仲山表情扭曲,驱赶:“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 今日的东道主忠国公府世子魏璋坐在主位上,插言道:“世叔,只当今日是家宴,不必太紧张。” 说着给二郎魏琮使了个眼色。 魏二郎起身亲迎二人入内,顺便解释道:“恰巧碰见许世叔,便请过来小坐,先前不知荣安是否有闲暇赴宴,没有与世叔提及,世叔,荣安,你们不会怪罪吧?” 这只是场面之言罢了,国子监休假,许活就在府中,如何拒绝国公府送到脸上的请帖? 忠国公府这些年仗着权势,行事张扬霸道,尤其现在还涉及到成王,平南侯府非必要不能撕破脸皮深究。 于是,许活恭敬而疏离道:“世子见谅,父亲并无他意,只是家中对荣安一向严格。” 平南侯府对唯一继承人的紧张程度,满京皆知,忠国公府正是知道,才有今日一宴。 魏璋亲切地笑道:“无妨,来,我为你引见。” 他不容置疑地直接略过先前那一段,调转话题。 许仲山只能对着许活吹胡子瞪眼。 几个陌生郎君,都是武将家的子孙,父辈基本都与成王和忠国公府走得近。 许活一视同仁,并不因对方家世高或低而有态度变化。 事实上,论家世地位,许活只在魏璋之下,众人也不会觉得她高傲。 与许活相反,朱振熟稔极了。 他拜见过魏璋,和其他人打过招呼,便和魏琪亲亲热热地凑在一起。 魏琪没和魏二郎等人坐在同列,而是和朱振同座,坐到了许仲山下首第一个位置。 许活也婉拒了在对面独坐的安排,“我与父亲同座即可。” 许仲山排斥,眼里明晃晃的“你别过来”。 许活视而不见,径自走向他,眼里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可就那么简单的注视,许仲山却如坐针毡。 那睥睨的眼神,跟老侯爷在世时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 谁家老爷喝花酒,旁边儿坐个活爹? 许仲山感受着身边极强的存在感,疲累,“……” 许活少时跟随老侯爷参加过宴席,侯府闭门守孝之后,这两年只出入国子监读书,甚少在外露面。 此时,众人若有似无的眼神从他们父子俩身上划过,越发别扭。 一个痴肥庞大,一个瘦削挺拔; 一个眼神飘忽不定,一个正襟危坐; 一个浪荡纨绔,一个芝兰玉树; …… 完全是两个画风。 魏琪瞥着他们,不禁小声跟朱振耳语,“许世叔这样貌,怎么生出许郎君这样俊俏的儿子的?” 朱振深有同感,“我也常常有此感。” 两个人对视,深以为对方是知己。 “咳。” 朱振清了清嗓子,叫许活。 许活侧头,看向旁座。 朱振表情明亮。 他身边,魏琪也一脸天真无害地冲许活笑。 朱振一旦认为谁是朋友,毫不设防,一向得意他“知交”遍地。 其实好些人背后都说朱振是二傻子,冤大头。 许活与人结交则一直有所保留,有所衡量。 她想,这两人应是真的志同道合。 “荣安,你尝尝这胭脂楼的点心,别有滋味儿。” 朱振强烈推荐。 魏琪点头附和:“甚是甜软。” 许活捏起一块儿精致的糕点,尝了一口。 她不爱这种江南的口感,过于甜腻。 不过吃了好几日的粗茶淡饭,许活也没浪费,剩下半块儿也塞进嘴里。 她表情没什么变化,看不出喜恶。 朱振和魏琪两个没心没肺的傻子就当她接受了他们的推荐。 朱振过来人一样,煞有介事地品鉴道:“糕点里一定是沾染了女儿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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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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