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的神情缓和,“自然要考量,我只是想着,我大哥他们一家回京,怎么也要见上一面,万一荣安中意,一双小儿女有缘呢?” 许伯山没有驳妻子的面子,微微颔首。 文氏展颜,说道:“若荣安随了老二夫妻的性子,哪怕他是咱们侯府唯一的男丁,我也不会提娘家的姑娘。” 二房夫妻的德性,许伯山很清楚,并无恼怒。 文氏说到这里,不禁感叹:“旁人家的孩子哪有荣安心性坚韧又稳重,小小年纪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我看着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偏偏投生到二房去了呢?” 许伯山并无他想,“只要是侯府的血脉,有祖辈的血性,便是平南侯府的好儿郎。” “好是好,”文氏满眼遗憾,“到底不是亲生的……” 许伯山沉默。 不多时,门外传来下人的禀报:“大人,夫人,郎君和二老爷一起回来了。” 文氏奇怪,“他们怎么一起回来的?” 许伯山想得更深,道:“我去外院,不必等我就寝。” 文氏知道他们男人是有正事儿要说,便点点头,温柔叮嘱:“别太晚,我让厨房给你们炖了汤,喝一些。” 许伯山“嗯”了一声,换好常服,大步流星地离开。 · 外院书房,烛芯燃烧的“噼啪”声清晰可闻。 打从“许仲山醉酒‘卖’了许活的婚事”,在这间屋子里说出来,气氛便极其可怖。 许伯山黑沉着脸,许久之后,怒火无法控制,喷薄而出,再不顾忌许仲山为人父的颜面,当着许活的面砸了个杯子。 “嗙!” “啊——” 许伯山一个武将,任何一个物件儿在他手中都可能是凶器。 许仲山看见了杯子,可笨重的身体躲闪不及,尖叫一声,蜷缩着肥胖的身体,捂头呻吟,“疼疼疼……” 而父亲挨打,许活不能坐视不理,劝道:“大伯息怒……” 许伯山抬手示意她别管,怒斥许仲山:“我再三耳提面命,叫你安分些,你寻常荒唐也就罢了,荣安的婚事怎能儿戏?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儿!你要置侯府置荣安于何地!” 许仲山手紧紧捂着脑门,小声辩驳:“没有那么严重吧……” 此时此刻,他还有脸说这种话,许伯山怒不可遏,“你说得倒是轻巧!皇子争权,哪个成了,侯府都不会更上一层楼,可败了,阖府都要跟着遭殃。” “府里根本没有打算争从龙之功,一心效忠陛下便可保侯府平安荣华,你倒好,才出孝就把侯府送到刀刃上去!还坑害了荣安!” 许伯山越发火冒三丈,又抓起另一个杯子。 许仲山吓得闭眼抱头。 片刻后,杯子始终没有砸下,许仲山才悄悄睁开眼,微微抬起胳膊张望。 许活拦住了许伯山。 许仲山立马露出“得救”之色。 许伯山见他这没意识到过错的混不吝样子,挥开许活,便上去踹了他一脚。 许仲山“诶呦”一声痛呼,跌倒在地上,球一样滚了滚。 许活慢半拍拦住伯父,紧接着对地上的父亲意有所指道:“父亲,这不是小事,一个不好,许是要掉脑袋杀头的……” 许仲山对“掉脑袋杀头”十分敏感,一激灵,惧怕完全碾压过不服,呼痛声都弱了几分。 看起来就像是醒悟过来。 许伯山胸膛几番起伏,到底顾念他是许活的父亲,斥道:“滚去祠堂,官牒下发之前,不准你再出来!” 祠堂什么都没有,进去便等同于禁闭,吃住皆简陋。 许仲山浑身都不愿意,眼珠转了转,却没敢说什么,费劲笨拙地爬起来,灰溜溜地逃出去。 许伯山满眼都是恨铁不成钢,但转头又对许活道:“寻常他是不会服气的,今日还算乖觉,显然也不是毫无成算。” 许活却知,她父亲并不是知错,只是害怕了,害怕他自己倒霉没命,享不到荣华富贵。 许伯山道:“我动手,也是教他清楚事情严重,好谨慎些时日。” 许活恭敬道:“希望父亲能明白大伯的苦心。” 许伯山欣慰她明事理,想起侄子的婚事,神情又沉郁冷肃,“方才你伯娘与我说,你文家表妹跟你年龄相仿,便以两家私下早已换过庚帖为由,推脱了你父亲口头答应的婚事。” “岂不是得罪忠国公府和成王殿下?”许活不太赞同伯父的刚直之选,“况且,原本结亲是亲上加亲的喜事,若凭白牵扯进忠国公府和侯府的官司,便是勉强同意了,恐怕也会生芥蒂。” 许伯山不假思索道:“自然是要以你为先,眼下之急过了,日后侯府再行弥补。” 许活不语。 其实从胭脂楼离开,回府的马车上,她情绪已经平复。 对既定发生的事情追究过错自然是为了惩戒,但于她来说,如何扭转局面利于己更为重要。 许活说出她的想法:“忠国公府背后是成王,直接拂了忠国公府的面子,无异于打成王的脸。成王毕竟是陛下的长子,即便满京皆知他们行事霸道骄横,即便陛下不满儿子争权夺利,也不是臣子能随意鄙弃的。” 许伯山认真听着,并未因侄子年纪尚轻便轻视其意见。 许活道:“身为臣子,忠于陛下,为陛下分忧,理应也维护皇家颜面。” 她先后跟在老侯爷和伯父身边受教导,自然清楚,两人忠君,却也并非没有私心,侯府的前程同样重要。 许伯山跟许仲山说不愿掺和皇子争端,但他们心知肚明,侯府想要独善其身,极难。 “大伯,与其硬碰硬,为何不让侯府的委屈,为侯府换些利益?” 许伯山反对:“你难道想与忠国公府结亲?他们的行事作风,绝不是一门适合侯府的好姻亲。” 许活微微摇了摇头,“婚事落在何处且不说,只看眼下,不正是为侯府重回朝堂造势的大好时机吗……” 许伯山陷入沉思。
第4章 宵禁不可夜行,魏家兄弟三人宴饮至月上,便在楼里留宿,第二日魏世子直接去当差,魏二郎和三郎魏琪回到府里,正好是晨昏定省的时间。 忠国公府人丁还算兴旺,老国公病故多年,两个老爷和世子魏璋不在,老国公夫人的堂屋里还老老少少挤了十四口人。 二郎魏琮是二老爷婚前跟通房丫头生的,不甚受重视,在外能给长兄魏世子跑跑腿,在府里只有长辈们问话时才有存在感。 连带着妻子怀着孕,也得站在嫡母身后赔笑伺候着。 老国公夫人已经七十高龄,颐养天年,偏宠谁无需顾忌。她最疼爱小孙子魏琪,见着便对这个宝贝疙瘩嘘寒问暖: “瞧你这脸……你向来娇贵,睡不惯外头,怎么不回家来?” 魏琪眼下疲累,眼睛却极亮,已经知人事了,性子还是天真无邪,依着老太太亲昵道:“祖母放心,睡得惯。” 这府里爷们儿吃酒,那是理所当然,更遑论有名头的。 老国公夫人只是不喜道:“家里什么都能安排,莫要觉得外头好,勾坏了性子。” 魏琪点头,“自然是家里好。” 他说话时,眼神时不时飘到老国公夫人身边。 老国公夫人夸他:“三郎最懂事。” 魏琪应了一声,终于耐不住急,冲着祖母身边关心道:“表妹,昨日可是又没歇好?” 老国公夫人座侧,立着四个美貌的小娘子,分别是国公府的三个女儿和表姑娘方静宁。 方静宁的母亲魏玉妍是老国公夫人的小女儿,闺中极尽宠爱,后来老国公做主将她嫁给了义昌伯府的独子,方灏。 义昌伯府爵位非世袭,到方灏时,便要降爵承袭,家世上算是低嫁,但方灏实在出色,勋贵出身,状元及第,当年风头无两,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而且方家是巨富,太祖打天下时,方家提供大量财力支持,功劳不低于战功,因而得封爵位,方家前面两位老太爷都为陛下管着织造,也是到方灏,才终于得以转换门楣。 原本一切皆顺利,夫妻俩也琴瑟和谐,可惜命途多舛,方灏外放时染上恶疾,魏玉妍伤心过度,不到一年就跟着去了,留下一双年幼的儿女托付给了国公府。 此时魏琪一言,众人注意力皆投向表姑娘。 方家九岁的儿子方景瑜和世子魏璋的两个儿子坐在一起,担忧地望向姐姐。 方静宁一张芙蓉面上似玉生香,柳叶眉弯似愁非愁,仙姿玉貌、清新脱俗如白玉兰,面色苍白,更惹人怜。 她眼睫轻抬,张嘴便轻轻咳了两声,随即恹恹地回答魏琪:“不过是些老毛病,没有大碍。” 她幼时父母先后亡故,伤怀太过,落了点不大不小的毛病,一个思虑重,夜里难眠,一个稍稍吃些风便容易咳。 昨夜便是如此,她今日才精力不济,脸色不佳。 魏琪听她这般说,还不放心,催促道:“表妹快回去休息,别再病得重了。” 老国公夫人笑容和蔼地望着一双小儿女,“知道你着紧妹妹,昨个一刮风,便教大夫看了,注意些便好。” 魏琪稍稍放心,看表妹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笑。 方静宁垂着头。 老国公夫人一直想促成他们,在场其他人也都知晓,含笑看着两人。 唯有魏琪的母亲娄夫人眼里闪过不愉,故作心直口快地关心道:“静娘这几日便好生休养,省得咳症加重,老夫人挂心,若再过了病气给老夫人,你也得难过。” 寄人篱下,方静宁本就敏感多思,眼里一下子便不受控制地生出水意。 老国公夫人轻叱娄夫人:“哪里就那么容易过病气?” 娄夫人轻轻拍了拍嘴,“瞧我这不会说话的,静娘你别介意。” 方静宁强忍住情绪,冲老国公夫人一福身,半低着头如常道:“我也担心这个,来请安时便想跟外祖母请几日休,只是不好意思说,二舅母倒帮我开了口,我还要谢谢二舅母呢。” 娄夫人轻飘飘地夸赞:“你一向善解人意。” 方静宁便向老国公夫人行礼,提前回房“养病”。 方景瑜看着姐姐走出去,小小的手在袖中握成拳。 · 方静宁不是传染的毛病,姐妹们都不避着,午后,国公府的三个娘子便相约到她房里说话。 她们来时,方静宁正歪在美人榻上出神,听到动静身子不动,稍稍抬头。 美人抬眼那一瞬的风情,最是动人心魄。 三个娘子哪怕见惯了,也不禁呆了呆。 大房嫡出的三娘子魏梓月才十三岁,娇俏可爱,一团孩子气,傻傻地盯着她,“姐姐可真美。” 方静宁侧坐起来,“不过是皮囊,又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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