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魔丹归于沉睡,但那股力量并没有,而是分出一股,像个好奇的孩子,在她体内东查查西看看,一旦发现经脉哪里有破碎或者堵塞就去修复疏通,在疏通的过程中难免会有痛楚,但比起魔丹的肆虐所带来的剧痛已经好多了。 上辈子蓝涟若就是这么压制下的魔丹的么? 颜婴婴朦朦胧胧地想。 * 若清宗和其他门派一样,宗门弟子有受罚思过反省的地方,这天一大早,几个被自家师尊责罚的弟子无奈前往忏思崖思过,一个眼尖的弟子一下子认出了忏思崖下的那女子。 “大师姐怎么跪在忏思崖那边?她怎么了?” “说是任务不利。大师姐特地向宗主申请要思过四十九天。其他就别问了。” 思过四十九天?其他几个弟子听了都为之一震,纷纷八卦起来。 要知道忏思崖环境极为恶劣,白天时候烈阳高照酷暑难耐,但入夜之后便冰寒刺骨,而且时不时会有雷电暴雨相随。他们这几个是失手把其他师门饲养的灵兽当成野生灵兽误杀了才被自家师尊罚过来思过,正常小错也就一两个时辰,就算任务失败打了委托人也最多一周,这在这里跪四十九天,怕不是打了哪个宗门长老。 道出“四十九天”那弟子卖足了关子,这才缓缓道出来:“你们记得宗主身边有个小弟子,叫颜婴婴的吧?” 众人纷纷点头。 “大师姐带颜婴婴师妹下山试炼,颜师妹在秘境里面受了重伤,现在还昏迷不醒。大师姐心生愧疚,便向宗主请罪来忏思崖思过。”那弟子叹了口气,“这四十九天也是她自己提的。” “这……不至于吧?大师姐这是何必呢?” 众人议论纷纷,看着那跪在悬崖之上宛若谪仙的青衣女子,不管是谁心里都有些替蓝涟若不值。 若清宗宗主对颜婴婴的偏宠是全宗门上下都知道的,如今蓝涟若受了这么重的刑罚,虽说是蓝涟若自行请罪,但谁知道这是不是宗主本身的意思呢? 要知道蓝涟若也是宗主的亲弟子,这宗主也太偏心了些! 人一脑补起来就容易越想越真,再加上他们这几个基本之前都受过蓝涟若的恩惠的,心很容易往蓝涟若那边偏。 虽然蓝涟若性子淡,不易接近,但她对同门师弟师妹的好众人都放在眼里。大师姐受了这样的委屈,他们不能坐视不管! “等到我们师尊放我们下去,我们去找颜师妹问问吧。让她找宗主求求情,真让大师姐在这里跪四十九天,好人都得跪坏了。” 一个弟子提议道,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因而当传信灵鸟传给他们可以下山的许可,他们马上找到了颜婴婴的宿舍,只是他们并没看见颜婴婴,只看见和颜婴婴住在一起的小女修。 洛灵儿只当他们是来看望颜婴婴的师兄师姐,看他们神色焦急,也不好说什么,只告诉他们颜婴婴现在不在这里,而在蓝涟若居住的南苑。 他们马上马不停蹄赶到南苑,但很快就被洛婉儿拦下了。 “颜师妹身子才见好,不方便见人,有什么话直接对我说就行。”洛婉儿守在门前,大有一种只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洛师姐,我们都知道你和大师姐私下交好。你要是真把大师姐当朋友就放我们进去见颜师妹!”一个性急的弟子已经大声说了出来,“你知不知道现在大师姐已经被罚去了忏思崖!”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东西碎裂的脆响从房间里传来,洛婉儿顾不得拦这些人急忙跑回去看屋中情况。 只见颜婴婴跌坐在地上,白皙柔嫩的手被瓷器的碎片划出了血痕亦不自知,只是抬头看向他们,颤声问: “婉师姐,刚刚你们在说什么?涟姐姐她去了忏思崖?”
第6章 忏思崖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若清宗内一般只有犯了大错的弟子才会被送上忏思崖反思,小错一般只会送到禁闭室里关着。 在她惊疑不定的眸光之中,一个女弟子开了口: “怎么不是?颜师妹,虽然宗主对你实在偏宠,但你也不能这样磋磨大师姐啊。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现在人不还是好好的么?至于非要逼大师姐么?” “你和大师姐都是宗主的弟子,你问问你自己的良心。自打你过来之后,大师姐就直接被宗主冷落在一旁,你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就不能放过大师姐么?颜师妹。” 这女弟子原本应该是个情感充沛的人,说到动情处,她甚至还掉了几滴泪,直直看着颜婴婴。 “够了!”洛婉儿一改往日的从容和善,神色骤冷,丝丝寒气从她周身泛起,“什么宗主处罚?大师姐是自己向宗主请罪,宗主本来是不愿意的,但大师姐还是自己前往了忏思崖,这事跟宗主有什么关系?又跟颜师妹有什么关系?舌头不要可以自己割了,少来乱嚼舌根!” 这席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洛婉儿连忙将颜婴婴从地上扶了起来,这时候只听颜婴婴低低地问: “婉师姐,涟姐姐真的去忏思崖了么?” 洛婉儿本欲瞒着颜婴婴,但无奈被眼前这群没事乱着急的废物师弟师妹捅破,只得点了点头。 “婴婴,别担心。没事……” 颜婴婴眼前骤然一黑,她强撑着自己的身体,但还是控制不住咳出了一口鲜血。 “婉师姐,我要去看看涟姐姐。” 颜婴婴声音颤抖,因为重伤未愈,她本来就纤瘦的身子又瘦了一圈,在衣袍中空落落的,就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猫。 说完这话,颜婴婴又是一阵疾咳,有种马上将肺咳出来的感觉,看得在场本欲兴师问罪的弟子登时就哑了火。 颜婴婴软在桌旁,竭力撑起身,声音微弱,但足够他们每个人听清: “并非是我要大师姐去的忏思崖,我这就去,去请她,请大师姐……” 剩余的话被又一阵剧烈咳嗽吞没。 抱着一腔义愤来的弟子面面相觑,谁说这颜婴婴什么事没有,这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咳死在他们面前。 他们对视一眼,心中俱是不安,纷纷想要找理由离开。 但聚众闹事,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全身而退: “妄议同门,搬弄是非。你们自己去领罚吧。要是不领,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这几人只得哭丧着脸去了禁闭室。 颜婴婴伏在桌上,平复着呼吸,别人竟然是对她这样的看法么。 也是。 在此身小时候,很少有人能见到她,也不知道她病情多重,因而在他们眼中,确实是雪仙尊因为照顾她冷落了蓝涟若。 甚至现在也是。 她是被宠爱着的,有时候很难察觉差距,但如今一回想起来,这确实是事实。 “你手里面这条帕子,是涟若的?”洛婉儿看了看颜婴婴那条血迹斑斑的帕子,不由得问。 颜婴婴点了点头,下意识把帕子收进了自己的储物戒指。 她这几天就靠着蓝涟若这条帕子上残余的气运续着命,才没让自己气运断绝而亡,她可不敢把这帕子轻易交出去。 看着她的举动,洛婉儿神情一刹那闪过一丝微妙,不过她很快恢复了正常:“放心,没人和你抢。至于忏思崖,你现在这样子,爬得上去么?” 爬不上去也得去。颜婴婴心中苦笑。 别的不说,蓝涟若这记仇本事绝对是天下第一。当初数落她罪行时候甚至连某年某月某日抢了她一块糕点都记得真真切切。 “涟姐姐是因为我才去的忏思崖,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 颜婴婴抓着洛婉儿的袖子,断断续续道,“我想上去看看涟姐姐,劝她下来。” 说着,她的泪水很配合地落了下来,沾湿了洛婉儿的袖口,洛婉儿虽然受不得颜婴婴的哭,但这种原则性的问题她还是很清楚—— 要是她放颜婴婴上忏思崖,说不定明天跟蓝涟若一起跪着的就是她了。 洛婉儿的拒绝也在颜婴婴意料之中,不过颜婴婴略一沉眸,很快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这几天若清宗药堂的司药长老忧心忡忡,几天不见一个笑影,问在药堂的弟子,都道是本来渐渐转好的颜婴婴这几天病情加重,每到半夜吐血不止,用了多少良药都不见效,甚至越来越重。 “要不宗主,放婴婴去忏思崖见涟若吧?”一天晚上,洛婉儿终于对雪仙尊提了这件事,“婴婴这几天都是梦见涟若之后病情加重。心病还须心药医,说不定见了涟若,她能好些。” 雪仙尊叹了口气。 “心病还须心药医。” 颜婴婴这小姑娘确实就喜欢缠着她的大弟子蓝涟若,从小便跟在蓝涟若后面叫姐姐,被纠正了多少次要叫“大师姐”也不肯改。要是颜婴婴这病真是因为忧思前往忏思崖的蓝涟若而起,见上蓝涟若一面也不是不行。 说着,她从手上摘下一个镯子,交给了洛婉儿,这是一件护身法宝,能抵御忏思崖带来的恶劣威压,给去忏思崖的颜婴婴戴上正合适。 “婉儿,那婴婴就拜托你了。” * 次日,忏思崖上。 巍巍青峰高百刃,上有忏思更入云。忏思崖在青峰之巅,崖上并无灵植灵兽出入痕迹,唯有几朵生命力顽强的小野花孤零零地开着,却将灰白的山崖显得越发寥落。 就连一向讲究装潢的若清宗,在这偏远的忏思崖所建的忏思堂匾额经过风吹日晒,也见不得之前的颜色。 “这就是了。”洛婉儿简单与忏思堂长老交接了几句,本想陪着颜婴婴一起去,但忏思堂长老最后只放了颜婴婴一个进去。 进了忏思崖,颜婴婴方才意识到为什么若清门上下对这个地方皆避之唯恐不及,纵使她佩戴了雪仙尊给她的法宝,能抵御大部分环境负面影响,但她还是能感觉到这个地方对她的精神力产生一阵阵的压迫。 寥落,疏离,悲凉,死寂……种种负面情绪扑面而来,关于上辈子她能力暴走使得蓝涟若当场堕魔的记忆不断在脑海之中翻涌。颜婴婴强迫自己往前走。 风沙戚戚,热浪卷起,目前虽是辰时,但也酷热难当。眼前的景象在热浪作用下近乎扭曲,甚至出现了些许蜃影。也不知道在此中走了多久,颜婴婴看见了跪在崖边的青色身影。 尽管在这等恶劣环境之中,那青色身影后背依旧比直,看不出什么颓态,就像一棵崖边生长的青松。 “涟姐姐。”颜婴婴叫了一声,她加快了脚步,但虚弱的身体让她险些跌倒在地上。 风声太大,阻绝了她的声音,忏思崖边的女子似乎并没有听见。 颜婴婴走到蓝涟若身边,又叫了一声“涟姐姐”,这次女子听见了,鸦羽一样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抬起头朝她的方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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