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玄元子的出现和一番严丝合缝的言辞,让朝堂哗然如沸水浇雪。景冥望着昀佑,此时她背脊已一如往昔的笔直。 “昀佑长于容国,习于玄元门,难道不是诸君口口声声血脉正统?”景冥在御案后扫视群臣,“北境战乱,是谁铲平北狄扩我容国版图?南野不轨,又是谁以身入局换南野平安?” 景冥起身,垂珠冠寒光凛冽:“即便她真有北狄血脉,多年为国征战也早已流尽了——就在你们钟鸣鼎食之时!”然后拿出一份三日前送来的万民书,“北疆三百村寨联名作保,前狄王无任何血脉流落民间。” 景冥最后一道旨意响彻九重宫阙:“玄元门破流言有功,赐丹书铁券。即日起,再有人妄议护国元帅昀佑身世,丢了舌头的徐淮便是下场!” — 暮色浸染宫墙,玄元子广袖一振便要离去,昀佑急急拽住师父鹤氅下摆,玄元子曲指在她额角一叩:"孽徒松手!玄元峰三十六洞天哪个不比红尘腌臜地清净?" “南疆火棘酿的坛子都起霜花了......师傅好歹尝尝。”昀佑揉着泛红的额角小声嘟囔,指尖还勾着半片衣襟。 “你好好活着,就是孝敬为师了!”说着突然逼近半步,眼底泛起剑芒般的厉色:"玄元门千年清誉险些毁于流言,你若再被人构陷......"话音戛然而止,精瘦的手掌重重按在她肩头。 景冥穿着玄色龙纹大氅,向玄元子说道:“丹书铁券虽俗物,或可镇一镇宵小之辈的舌根。”微微躬身时,景冥冕旒的珠玉相触,发出冰泉击石般的清响,“道长今日剖白,不仅护住我容国战神,更保全了玄元门济世之名。” “陛下错了。”玄元子的中气直透心底,“救她的是容国女帝,养她的是玄元门,而成就她的——”拿起景冥的手,拂过她当年宗庙誓血的疤痕,“是帝王的心头血。” 说完,鹤氅轻动,飘然远去,一道洪钟般的回音响起:“小十八这呆子,日后便交给陛下了!” 趁四下无人,昀佑问:“师父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心头血?” “意思是……朕‘疼’你的时候被你咬破了皮,便要养你一辈子了。”景冥没正经的调笑,满意的看着昀佑的大红脸。 — 次年二月二,青龙抬首,容国女帝景冥与宁国公世子萧商、护国元帅昀佑与五王爷同日大婚,包括苏瑾在内的四位男妃住进宫殿。 从这一刻起,朝堂势力暂平,昀佑与皇族景家荣辱与共,没有了“震主”的动机和必要。 景禹对昀佑也很是敬重,婚后,昀佑依旧是护国元帅,景禹还是给景冥办事的五王爷。 ——— 月华如练,昀佑独坐帅府屋顶,腰间新佩的合卺玉珏硌得人生疼。她仰头饮尽“鹰嘴梅”,正品着茶香余韵,忽闻瓦片轻响。 昀佑没回头,任由玄色披风落在肩头。 “五弟最爱红梅,朕把上林苑的‘胭脂血’全移去他的府中了。” 昀佑听了默然片刻。 “宫门半个时辰前便落了锁,陛下不怕宫里翻了天?”她用自己的杯给景冥斟了茶,“没带多的上来,陛下别嫌弃。” 景冥接过茶杯,指尖与昀佑轻轻触碰。“没事,跟萧商说好了,他知道朕‘在他那里’。” 昀佑感受着景冥指尖的薄茧,忍不住笑:“萧商大人倒是豁达。五王爷跟萧商大人一样,也随我来去。” “萧商也好五弟也好,再加上朕和你,早在成婚之前心里就明白。”景冥的神色淡得麻木,“几个人都是自愿去当朝堂的摆件,自不会彼此为难。” 景冥自顾自又倒了杯茶,方才说了重点: “今日早朝,御史台又参你拥兵自重。” 昀佑叹气:“说到底,陛下,是我军权太盛,婚配治标不治本。若陛下派一信得过的文官来牵制……” 景冥眉头紧锁,神色有些不悦的打断昀佑:“你这是什么话?” “那臣明日交还兵符。”昀佑说得轻巧,仿佛在议天气。 “你敢!”景冥猛地逼近,发梢飘扬,掠过昀佑颈间。景冥抓起昀佑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跳动的每一下,都烙着你的名字,他们怎能懂得。” 昀佑忽然将人拉进怀中。龙涎香与“鹰嘴梅”的茶香纠缠,她贴着景冥耳畔叹息:“臣怕的不是猜忌,而是史官笔下的‘女帝纵权,祸起萧墙’。” 景冥思付良久,暗下决心。 “今夜宫门回不去了,你在这帅府找个地方让朕安歇。”景冥好像还介意刚才昀佑的话,便装作气恼。 昀佑笑道:“臣这里简素,可要委屈陛下了。”随后故意凑近景冥,二人绵长的呼吸流转往复。 “要不然,我搂着你睡?” 景冥面上一红,随后仗着八尺身高将昀佑揽了过来,抬起她的下巴笑得狡黠:“昀帅出息了,敢主动轻薄于朕?” “那陛下要给臣定什么罪?” 景冥将昀佑拦腰抱起来走向帅府寝室:“判你终身幽禁,在朕的身边……” — 次日,昀佑坐了车亲自将景冥送入内殿,服侍景冥脱下便装换了帝服冠冕,来到大殿。 当御史大夫第三次提及“兵权之患”时,景冥忽然轻笑出声。满殿惶然。只见帝王缓步走下玉阶,冕珠反折的光照在昀佑的武将朝服上。 当着文武百官,景冥将昀佑本来已经交还的兵符,与自己手中的合成一对,重又放在昀佑掌心。朝堂霎时鸦雀无声,只有户部尚书的笏板坠地。 “此后调兵遣将,不必请旨。”景冥的声音响彻大殿,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群臣,“若有妄议元帅者——”她忽然轻笑,眼底寒光凛冽,“格杀勿论。” 昀佑跪在地上,看着帝王玄衣曛裳的衣摆。景冥从未说过“若得江山,与你共享”之类的许诺,而此刻,她将一半的王座分给了她。 退朝时,昀佑的护心镜映出帝王的背影。五王爷忽然凑近:“昀帅可知陛下让人在御花园种了什么?” “什么?” “一片鹰嘴梅。”萧商晃着折扇走过来,“她说,以后要在帅府后院建个茶寮。” 上书房里,景冥与昀佑开始对着舆图演算战局,朱砂笔迹与墨痕纵横交错,在二人心中刻下的那句“生死同衾”。 — 军中之事瞬息万变,昀佑原本在整理关于泗国的奏疏,还没整理完却先收到了楚国犯边的消息——楚国倒是勇得很,比泗国先一步有了动作。 “楚国向来都是墙头草做派,敢来挑衅必是有人撑腰。”昀佑站在御案边,给景冥研着墨。 景冥的朱笔在请战书上,浓墨写下“准奏”二字:“因此需得警告一声,容国虽非穷兵黩武之国,但也不是一味好欺负的。” 残阳如血,楚军轻骑扬起的尘烟遮蔽了容国边境的天幕。昀佑立于瞭望台,玄甲映着烽火,轻笑出声:“楚国这是嫌北邙山的坟茔太冷清,赶着来添新冢了。” “报——楚国主将已至赤水河!”斥候滚鞍下马。 昀佑指尖拂过沙盘上的桐油标记,忽将令旗抛向身后:“风轻,带五百轻骑去会会这位‘常胜将军’。” 青衫文士应声出列,腰间玉珏与铁甲相击,竟有金石之音。 议事之后,昀佑单独留下了风轻。 “风将军当年骂我‘叛徒’,那剑再偏半寸可就要见血了。”昀佑笑嘻嘻的调侃。 “昀帅奇谋,末将惭愧。”想到当时与昀佑对峙剑拔弩张,风轻也莫名想笑。 “当年陛下在军中用三年时间给我留了功课,现在我也给你一个考题,我希望你能比我完成的更出色些。”昀佑拾起沙盘中楚将木雕塞进他掌心。 夕阳扩散至半边天,中郎将风轻正伏在芦苇荡中嚼着草茎。蹄声震得水面泛起涟漪,他望着远处飘扬的“楚”字旌旗,忽然将铜哨抵在唇间。 尖啸声撕破黄昏的刹那,容国将士从泥沼中暴起。铁蒺藜如黑雨般泼向楚军,战马嘶鸣着跌入陷坑。风轻寻了空,直接跃上楚国主将的马背,剑锋挑落对方翎盔的瞬间,看见那镶着红宝石的额带——那是产于泗国的矿石。 “楚国将军戴着泗国贡品,莫不是两国早已暗通款曲了?”风轻将翎盔和额带高高挑起,火光映亮他沾满泥污的脸。容国士兵齐声哄笑: “楚地儿郎莫要慌,你家将军正梳妆!” 声浪震得对岸战马惊嘶,那主将赤足奔逃时踩中蒺藜的狼狈模样,被画师连夜绘成长卷送进宫中。
第17章 紫宸殿内,景冥果然拿着画卷仰天而笑:“这小将军倒把某人的调皮劲儿学了个十成十。”她摩挲着密报上昀佑的私印,想起她评价风轻“文臣当有武将胆”时的神采。 “传旨,赐风轻紫金鱼袋,准其参议军机。” “陛下不怕文臣非议?”掌印太监低声提醒。 帝王玄袖扫过战图上泗国疆域:“能叫昀佑青眼相加的,岂是池中物?” ——— 秋雨连绵之夜,泗国使臣踩着满地银杏叶踏入议政殿。那人蟒袍玉带,却故意将国书掷在地上:“我主言道,唯有祭拜亡者方行跪礼。” 昀佑的战靴碾过织金地毯,清脆的裂帛声令使臣瞳孔骤缩。她用剑锋将国书挑起,帛卷展开,殿中响起龙吟。 “贵使可知楚军溃逃时,连战旗都裹着泗锦?”昀佑指尖抚过国书上“互市”二字,带着薄茧的手刮出“沙沙”声响,随后刀尖轻点使臣咽喉,“本帅刚养了猎犬,最爱啃硬骨头。” “元帅说笑了!”使臣仓皇跪地,冷汗浸透三重锦衣。他想起临行前国师的警告:容国女帅的眼神能剜人心肝。 景冥冕珠轻晃,欣赏着昀佑将人逼至绝境的姿态。 “互市?交流?”景冥将国书掷于案上,玉扳指叩出清脆声响,“三年前贵国沉我商船,如今倒要学起孔孟之道了?” 使臣强作镇定:“此一时彼一时......” “确实。”昀佑忽然截断话头,“不如本帅亲率玄甲军赴泗国都城,与贵国君‘促膝长谈’如何?” 殿外惊雷炸响,使臣踉跄后退时踩裂了琉璃地砖。 受到惊吓的使者被安顿在鸿胪寺。夜间,御书房内摇曳,昀佑将泗国国书放在案几上:“三年税供,五年通商,连战马都肯低价出让——”她指尖点着条约上泗君的朱印,“上月才撺掇楚国犯边,今日就送来这样的厚礼,这葫芦里也不知是什么药。” 景冥执起茶盏,氤氲水汽模糊了她眼底的锋芒:“方才宴席上,泗国典客郎连饮七盏'醉春风',却能将《容律·互市篇》倒背如流。“茶盖轻叩盏沿,发出清脆的声响,“这般人物甘当说客,所求恐怕不止通商。“ “所以,容国需要一柄能剖开阴谋的刀。”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30 首页 上一页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