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遥:“星儿很是机灵可爱,你也别总打她。” 闻揽星笑得露出小白牙,得意地朝父亲眨了眨眼。 闻朔定无奈,只得应是。 云遥摸了摸闻揽星的头:“星儿,去找你言儿姐姐罢,我与你父亲说说话。” 闻揽星正正经经地行礼告退,一溜烟跑了。 云遥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刚才一看到星儿,我仿佛真的看见了明月。” 说起已故的小妹,闻朔定眼里有几分伤感怀念,整个人也不那么拘着了:“星儿小时候我将她抱在怀里,总觉得像是在抱着小明月。” 云遥:“闻家女儿,是天生能飞檐走壁罢?连喜好翻墙都能遗传。” “翻墙这事……娘娘有所不知。”闻朔定摇头笑笑,“有日我……臣与妻子说起星儿与明月相像一事,便提及了明月儿时总爱爬树翻墙来云家,不料竟被星儿听了去,从那以后,她也开始翻墙了!真是……” “看来是醍醐灌顶了。”云遥笑说。 两人就着闻明月的往事聊了起来,从那个调皮活泼的小孩,到意气风发的少女,再到扛起家国重任的将军,聊到后来两人皆是红了眼眶。 “……大胜的消息传回朝中之时,我原以为,明月终于可以离开那苦寒之地,回家好好歇歇了。谁成想……”云遥眼中噙泪,声音哽咽。 “都是我的错。最后那场大战前,明月发热症状已持续好几日。我本该拦下她,不该让她拖着病体领兵作战。”闻朔定摇摇头,双眼通红,“若能料想后来之事,我说什么也不会让她逞强。” “难道名将真如红颜一般,不许人间见白头么?”云遥失神喃喃,泪水自眼角滑落。 闻朔定见她伤感至此,目光闪了闪,轻声劝道:“娘娘,勿要太过伤怀,明月若是在天有灵,也不忍见您如此……”,莫说是落泪,云遥皱一下眉头,他那傻小妹,怕是都要心疼上半天罢。 闻朔定是唯一一个知道闻明月心中最深的秘密的人。那年,云遥生下皇子,皇帝犒赏三军,明月第一次在军中喝酒,且一喝便喝了个酩酊大醉,是作为二哥的闻朔定将她带回帐中的。而正是在那晚,闻朔定从妹妹的醉话中窥见了她对云遥的心思。 “我盼着你能懂,又宁愿你永远不要懂……” 明月在睡梦中依旧在流泪,而闻朔定,从震惊到心疼,又怕她的醉话被人听去,在帐外守了一夜。 “在天有灵……她若真在天有灵,便该夜夜入我梦中。可我上回梦到她,已是去年了……”云遥低声道,将手放在了胸口前,里面放置着的,正是当年那人送自己的装有鱼形佩的平安符。 “她曾答应我,得胜归来后,再带我骑马。去年一梦,梦中我与她同乘一骑,也不知是不是她回来履行当初与我的约定。自那以后,我再没梦见过她。” 闻朔定神色动容,云遥这个模样,他几乎要以为对方对明月也存有同样的感情了。 “想来,是明月不想娘娘沉湎于过去。人间岁月长,斯人已逝,娘娘也该向前看才是。”闻朔定想了想说道。 “我的前路已是一眼能看到头了,无甚意思。”云遥仰头看了看院墙,淡淡一笑,“所幸这一生最欢喜的时日皆是与她一同度过,偶尔想起一件,便足够消磨往后岁月了。” 闻朔定看着云遥,心中惊疑不定,云遥说的“她”,指的是明月罢?莫非,她真的对明月…… 他试探着开口:“娘娘,您可是……可是……对明月……” “我爱她。”云遥坦荡一笑。从始至终,只爱她。 闻朔定愣愣的不知该说什么。 “可我终究明白得太迟了。”当初自己竟还怪明月不告而别,三年杳无音信。她的明月……她的明月啊……看着她嫁人生子,会有多么心痛?又是抱着何等的遗憾离世的? 每每想到此,云遥便心痛难当。 “可你们同为女子……”如此不伦之恋,注定不容于世。 “是啊,正因为同为女子,我才迟迟看不清自己的心。”若是能早点看清自己对明月的感情,她会早做准备,想尽一切办法也绝不会嫁与他人,就算那人是皇帝。 可如今,斯人已逝,一切都太迟了。 不想太过失态,她闭了闭眼起身道:“闻二哥,随我再去看看小星儿罢,这孩子我很是喜欢。”等她去了别宫,往后怕是再难见到了。 闻朔定应是。他自然清楚云遥是在透过星儿思念着谁。回想着刚才她的剖白之言,若是明月听见了,也不知会欣喜,还是心疼。他暗自叹了口气。 书房前。 “懒星星,你怎么又睡着了,这……这才看了两页。” 房里传来言儿无奈的声音。 接着是闻揽星稚气的声音。 “唔……言儿姐姐,我好困。” “刚才还生龙活虎的,怎么,这书里有迷香不成?” “言儿姐姐,你不知道吗?古语有云,书中自有蒙汗药,书中自有迷魂香。” “你……净瞎说。” 云遥和闻朔定闻言,皆是摇头轻笑。 房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哎呀,言儿姐姐,好女子志在疆场,我以后是要和我姑母一样,做大将军的人,怎能困在这小小一方书案前?” “你姑母领兵作战从无败绩,你以为靠的是蛮力么?懒星星啊,那是要用脑子的。你不读书,难道将来想做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不成?” “当……当然不是。其实我姑母小时候也不爱读书,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变得好学了。” “该是听了闻爷爷的教导罢。” “我觉着不是,我姑母可不是那么听话的人。” “那便是自己开窍了。” 小小的明月一脸得意地央着自己考她兵法的画面浮现在眼前,云遥再一次湿了眼眶。 景光十四年的冬日格外冷,刚过新年,云遥便感染了风寒,缠绵病榻多日不见好,太医说是“忧思成疾,心病难医”。 上元这日,承曜得知母亲高烧陷入昏迷至今仍未转醒,怕是快要不行了,大惊之下,扔下国事匆匆赶往别宫。 驱车半日到了别宫,已是晚上。别宫里处处张灯结彩,火树银花,看不出一丝哀戚的气氛。 承曜心有疑窦,询问宫人后得知母后傍晚已经醒了,顿时大喜。 云遥身披白狐裘坐在花园中,提着一盏玉兔抱月花灯,有些出神地看着。花灯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更显得她整个人面如金纸,虚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走。 “母后。”承曜快步走过去。 “曜儿,你来啦。” 云遥看向承曜,淡淡一笑。 “冬夜寒凉,您身子还未大好,怎能在外面吹风受凉。”承曜忙帮她把狐裘控拢好,转头责备宫人道,“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太后的?” 宫人们忙跪下请罪,云遥轻咳几声,摆摆手道:“别怪她们,是我想在这里坐一会儿。寝殿待久了,浑身都是药味。” “那也不能在这儿久坐。”承曜挥手让宫人起身退开,亲自扶起云遥,“母后,儿扶您进殿歇着。” 云遥也不执着,提着玉兔花灯顺从地从垫了软垫的石凳上起身。 “给宫人拿罢。”承曜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花灯。 云遥看着手里的花灯,再好看,终究不是当年那人送的那一盏了。罢了……她将花灯递给了宫人,被承曜搀扶着缓缓向寝殿走去。 将人扶到榻上躺下,承曜帮她盖好被子,温声道:“母后,你先歇着,我去去就来。” 云遥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承曜离开寝殿,在书房召见太医。原以为会是好消息,谁知老太医一句“许是回光返照”犹如一盆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近些年愈发喜怒不形于色的承曜少见地发了火,然而于事无补。他无力地摆摆手,赶走了太医,颓然坐在书案前。 离开的太医打开房门带来一阵风,翻动着书案上镇纸压着的几页纸张。 承曜的目光落在露出的纸张上,那是母亲的字迹,上书: 一轮明月一轮思 半生懵懂半生痴 云非无心终恨晚 再无明月寄相思 承曜静静看了许久,终是伸手将上面几页纸张翻回,用镇纸压住,转身出了书房。 回到云遥的寝殿,承曜挥退宫人,独自坐在榻边,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沉睡的母亲。 忧思成疾,为何而“忧”,又为谁而“思”,承曜几年前就已看明白。那回他来别宫看望母亲,酒意微醺的母亲在他面前落了泪,拉着他的衣袖问道:“曜儿,你不是说明月时时有么?可我已经好久不见她了”。除此之外,母亲还与他说了很多话,字字句句都是关于明月小姨。他便意识到,或许母亲对明月小姨的感情不一般。 在书房看到的,不过是印证了他心里的猜想。 身为人子,他不禁心疼,母亲这些年过得太苦了。明月小姨在世时,母亲未能看明白自己的心,待到明白过来,已经物是人非。把心寄托在一个逝去之人身上,靠着回忆过活,该是何等的悔与痛。 “曜儿……” 承曜回过神,忙握住她的手应道:“阿娘,儿在。” 云遥启唇轻声道:“阿娘求你一件事。” “阿娘,什么求不求的?您有吩咐,儿自当办好。” 云遥缓缓伸手将衣襟中已然有些褪色的小小平安符袋拿出来:“我死后,你帮我将它,埋在云府后院的桃花树下。” 那棵桃花树,看过她抚琴作画,看过明月习武练剑,几乎陪伴了她们整个少年时光,树下还埋过她们的酒。平安符袋里装有她的一缕头发和明月送她的玉佩,若是埋在这棵树下,她是不是能等来明月回这里寻她? 承曜接过平安符,眼眶顿时红了:“阿娘,您好得很,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云遥牵动嘴角淡淡一笑:“我清楚自己的身子。生老病死本是寻常,你不必太过伤怀。”她目光失神,喃喃低语,“我等这一天,亦等了多年了。” 承曜擦了擦眼泪:“您还没看到儿一统天下,开创盛世,怎能就先离开了?您便只想着去寻明月小姨,就不想多陪儿些时日么?” 承曜这话显然已是知道云遥对闻明月的感情,云遥闻言却并无半点慌张神色,只是微愣了片刻,而后淡淡一笑:“我已然让她等了太久……曜儿,阿娘在天上会看着呢,相信我儿定能成就霸业,成为千古一帝。” “阿娘……” 最后的最后,皇帝按照云遥的嘱咐,亲手将平安符埋在了桃树下。 在落英缤纷中,承曜轻轻说道:“阿娘,这些年您受苦了。倘若真有来生,您便去寻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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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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