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姜倾,真的真的,很像一只老虎。 她的红发在灯下反出一种过于夺目的发白的光,沈坠兔被迫眯了眯眼,用尽定力挤出了好奇的口气:“草原上的月亮,是黑色的吗?” 朱雀区的地貌,只有岩浆海,朱楼古城景,和大片错落野森林。没有很高阔的山地或者草原。 姜倾的眼神在此刻有些空落落的,褪去了眼神中刚才的那层蓄势的自抑:“不过,自从她去世了以后,就是黑色的了。后来,父亲就带我移居朱雀区了。” 沈坠兔没有再追问了。 她凭借一种本能,直接俯过身,在床头处紧紧拥抱住了姜倾。 不带情欲,不带怜悯,只有一种天然的本能,像高级动物的本能。 “姜倾,你还欠我一场表白。” 沈坠兔轻轻呢喃。 - 一间白室,最后面高挂“海纳百川”的毛笔题字。青龙区代表金珑、燕寻大学校长何一、著名教授蒲有泽、张全慧等纷纷都已经入座了。最上首的位置还空着,上面朱颜的电子名框不怕浪费地连带着“朱雀区总席”的称谓,二十四小时滚动亮屏。 没有学生代表在场。 他们都没有进入内场的资格,大多只是在外面坐个过场。沈坠兔依旧坐在她的轮椅上,她签了好几道手续,填了好几张表格,终于费了大劲把这个轮椅弄进了会议室大厅。今日学生都穿正装,沈坠兔今日神色很好,脸比花娇,眼比水清,把刻板的黑西装红领结都穿得活泼了很多,很完美地和其他学生扮演着在这场会议中点缀花瓶的功效。 在她一旁,新生届还有一个在火嗣大赛第二轮表现出彩,票数也很领先的朱寻树和郑鸣。他们显然还不知道姜倾和沈坠兔近几日的互动,对沈坠兔的印象还源于喻明戈那天的象棋对弈和比赛场上的表现,对她倒是端得十分客气。 沈坠兔却在今日显得高矜了些,只是微笑,像是染了三分林云客的气质。 不远处,庭廊的生命跟随灯依次亮,外面的学生都知道是大部队来了,倒是纷纷都止住了闲聊。 朱颜走在了最中间,前面围着了一群人,后面也跟着一群人,这两群人基本也都留在了门口。在经过朱寻树的时候,朱颜都没给他特别待遇,反倒是看起来面色匆匆,只是戴着标志爽朗笑容给所有在场学子都集体问候了一下。 燕寻大学的政治地位,可见一斑。 沈坠兔也默默从轮椅上站起来,和身边人一起微微躬身。 自动大门升起,是金珑最先踩着高跟鞋走过来。在大门落下前,沈坠兔看见她友好地伸出手示好,进而又看到了她长而尖的黑色美甲,只不过此刻她内心却没有什么波动了。但是哪里都不对劲,因为最后的关头,朱颜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和她握手。 没有后续,对于学生而言。 他们面面相觑,又不知原理。而正对着那扇已经关掉的门,把他们都拦在了另一个世界。外面是过家家一样的代表,不是大学生,就是刚入职场的人,他们看起来都严肃,年轻,体面,得体,各有背景,未来可期;但是里头,那众人视觉被硬生生掐断的一抬手一站定,才将拉开一场真正的表演大戏。
第21章 珠面 这里头唱的是哪出呢? 沈坠兔翻一页书,《人类科技的爆炸期与停滞期》正好讲到关于《鸿门宴》的翻拍,人类对历史的重演从文字、图片、影像一直发展到了跨时空复现。最后者在朱雀区依靠的范围已经从科技跳跃到了神学,恐怕中世纪也没想到,消逝已久的神学竟然在二十七世纪辉煌至此,甚至能与科技并肩争辉。 《鸿门宴》。不对。怕不是一出《曹操与杨修》。 周围人都因为朱颜的一个动作心神不宁,可这本姜倾爱看的书被沈坠兔看得渐入佳境,这可是她昨日夜特地去图书塔新借出来的。 而门的另一头,朱颜正素面对着一只空伸出来的手。 此刻,朱颜身后的护卫队来的是火枪护卫队,这大阵仗怎么看怎么都不对,不像行商合作,像是中场谈判。毕竟,这个年代的火枪可不是遥远古代的四大发明,是可以一皮肤,几秒间烧及全身的红外电子火刑枪。 青龙区代表金珑并没有让她处于不堪的境地很久,她收回手,侧一侧身:“何校长,你们朱雀区的第一个女总席,果真如传言一般,英姿烈容。” 最后这个生硬的自创夸奖词,被金珑说出了更胜十分的嘲讽味道。 朱颜就算给其他人发言的机会,其他人也不会抢在朱颜面前发言。 他们只是都有些,不明所以。 朱颜站在原地,幽幽笑了,这个笑的气质和她的脸不匹配得很:“朱雀胚胎粮仓被烧,犯人已经被查处羁押,有两个,是你们队的人;也有朱雀的,但他们都已经供出,是受到你们的指使。” 胚胎粮仓。 这不是上桌的饭食,指的是基因改良的后代优化系统储存库,为了方便宣传,得登大雅之堂,多用冰冻种子形式储存。 这一烧,烧掉了二十年朱雀区的人口素质优化计划。 人口素质,是一个区的百年发展计划中几乎最重要的一环。 烧掉了……烧掉了? 准确来说,是融化了,废掉了。 无论是真是假,金珑在此刻都不可能去认下这个罪名,她不再做姿态了,用一种近乎忧虑的口吻:“朱颜总席,这其中一定有误会,需要进一步调查。我们从未牵扯到这些事情中,这次行程,只是就新科技高温冰块的行商前瞻交流。” “没必要。”朱颜打断了她,“证据确凿,青龙区那两个相关人员不愿意牵连他人,也无颜回去,都在我区畏罪自杀了。”她口气更是冷冷,“你应该相信我,我更愿意看他们活着吧。” 金珑像是看出了什么势头,口吻有些绝望:“朱总席,你想必能明白那些站在门口的大学生,都应该能够明白的道理,我们两区的强大,并非仅仅是因为我们两区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更是因为我区和朱雀区当了几十年的兄弟盟区,这种和平给了我们两区各扬其长的机会。” 听完此言,朱颜并不说话,如在思虑。 金珑定在原地,绝望慢慢有了一丝裂口:“我们并非一定要成为敌区。” 周围人都在看朱颜,朱颜终于慢慢开口了:“每个大区的第一个敌区和最关键的敌区,都是自区。”她表情略有些怅然,明艳的脸庞上毫无脂粉,只刻有几道沟壑和浮起两根依旧上扬的眉峰,“不是朱雀成为了青龙的敌区,而是青龙成为了青龙的敌区。” 事态如此,金珑见势息气,黑色美甲缩回短甲,也卸下了身上的防御黑刺:“我是客人,这是您的家里,我不愿再做反驳。刚才我所说的一切话语,也仅代表我自己,不代表青龙区。”她双手合十,仰面祝告,“青龙有灵,科传万民。你们会为今日之事付出更大的代价。” 说完,在众目睽睽之下,金珑收回手势,握住脖颈,右手的一根指甲又飞速变长,直直刺穿过了她的喉咙。 血流会堂。 一辈子都在燕寻大学当教职工的几个老师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尖叫此起彼伏,直接就晕过去了两个。护卫队见状,直接开了火刑枪的红外瞄准设备。法学院蒲有泽率先起立,站定原地,高声愤慨:“我想请问,朱颜总席,就法律层面,青龙行商会纵有罪责,那你今日是要亲自带队,亲自血洗与青龙行商会只是有正常工作往来的燕寻大学吗?我们收到的是你下达的指令,燕寻大学奉的是您的命令与青龙行商会接洽……” 朱颜只拢了拢发,轻轻抬手。 枪收了。 神奇的是,枪收的瞬间,在门内的人也都安静了。总席示弱,就再没人着急为金珑叫冤发声,但确实燕寻大学也无人想为这件事情负责和担名。他们没人敢跑,却也没人敢再攘动,晕倒的那几个扶下去了,又是张全慧慢悠悠站起来。 这个德高望重的年长讲师像训学生一样,训这个站在最中央,甚至到现在还气定神闲,看起来一切都尽在掌控的朱总席:“您瞧,这个青龙女人和您一样,怕不都是不懂得事缓则圆的道理。” 何一校长不忍直面中间的惨案。他已然年老,只第二个起身,面向在场的活人,代替朱颜发言。 他示意众人,此事在燕寻大学事发突然,又事关两区外交,先不要冒然声张,乱传消息。 再加上其余的青龙行商会人士都要么被直接关押,要么还没收到消息,所以今日在场的除了金珑,其他都是朱雀区的人。 “……以上,还请大家先接受一定时间的留置。” 此刻,门口的学生不知道变故,却也能听到了动乱的声音。他们都没来得及过去探望风声,就已经有几个拿着火枪的工作人员来控制现场,没有原因地要求他们上交了所有随身通讯设备,只在最后,有一个领头的女人出来道歉:“南生朱雀,世事无缺。很感谢你们的配合,还请跟我来。大概最多四十八小时内,你们就能正常上课,期间的一切缺课都不会计入缺勤扣分。” 学分,倒是说出了他们关心的关键。 最关心的利益相关被缕顺了,大学生的服从性总是高于步入社会的成年人的。 他们按次序排队。全妆的沈坠兔像个漂亮的玩偶娃娃,很是规矩地坐在轮椅上,手上还抱着一本刚才空闲时看的《人类科技的爆炸期与停滞期》,看上去她本笃定今日会是一个无聊的下午,一本再枯燥的书在无聊面前也总是好看的。她没有被生拉硬拽着要她从轮椅上起来,工作人员大概是主观默认接受了沈坠兔是个“障碍女孩”,又或者是因为会场内实在事发突然,个人信息没有完全同步。总之,在思想混乱的现实秩序的几次周转安排下,她最后是坐着轮椅被人推到了一间小研讨室的,甚至还配有热开水和单独洗手间。 门关了,她在绝对权力面前一无所有,只剩下了轮椅和一本书。 还有轮椅里面,昨日姜倾赠予她的那个名为书签,实则带窃听功能的小金属片。 大概她没来,也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吧。 沈坠兔默默坐在轮椅上伸了个懒腰,又再次想要坠入冥想。 最多四十八小时,那就是大约应该是四十八小时了。 这里没有镜子,沈坠兔一边庆幸这本书更长,一边又不自觉地走神,捏书页的角。此前大多会放在心里默念的事情,因着姜倾的这件特别赠礼,她都不自觉带了点表演的性质,偶尔会自顾自碎碎念两句。 筛选一个不知道已经被发现了的偷听者听到什么内容,这也属于一种表演和权力。 姜倾亲自把权力的剑柄交到了沈坠兔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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