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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初岛   状态:完结   时间:2023-02-18 00:29:21
文案:
  模特蓝山x摄影师肖舟。
  故事起源于一夜/情,我看到蓝山的第一眼,整个人好像被焚烧。


第1章
  我一直认为女人半敞着衬衫很美,遇到蓝山时这样的欲望就更为强烈。
  她靠在卡座上穿着扣子解开大半的黑衬衫,胸衣是非常经典的黑色蕾丝款,我下班前刚在公司最新的月刊上看过,售价二百五,美刀。
  靠北,我记得我看到标价时骂了一句,谁买这个就是傻.逼绝顶。
  但是蓝山穿着那件胸衣出现的时候,我清楚地知道我才是那个傻.逼。
  迪吧里穿得更暴露的女人不少,我闭着眼睛毫不夸张地吹,蓝山这样穿着打扮就是个良家妇女。她的朋友们醉得东歪西倒,卡座上只剩下她慵慵懒懒晃酒杯,脸色泛红,素甲端着玻璃杯,它们一起反照灿烂的光,鄙夷这里的纸醉金迷。
  本能驱使着我举起了手机。她的本能也驱使着她发现了镜头。迟了。我心虚地把手机藏起来,心想怎么解释,我在自拍吗?我猜这里的老板一定是不想让顾客看清标价,所以吧台的灯光贼鸡.巴暗,他也肯定没想过日后营业的某一天里,一个女人会坐在这里偷拍另一个女人。那个时候我脑子一团糟,第一个想法就是我以后有钱了,就在吧台顶上吊个水晶灯,这样蓝山来找我笑盈盈地问你拍了什么的时候,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挺起我34B的胸,说老子就喜欢坐在这里顾影自怜,回味我夕阳下如野狗般脱缰的青春。
  但我那时候好穷,金钱也好美色也罢,我都没见过世面,而蓝山出现了,她就是世面。
  蓝山端着酒杯走过来,小腿被喝醉的朋友拉住,她趔趄了一下,笑骂了一句踢开那只手。她头发松松在脑后挽成丸子头,碎发和刘海晃荡得妩媚。我看着白璧无瑕的起伏山峦渐渐靠近,心说姐姐你这件胸衣买的值,别说一个二百五了,就是俩二百五也得买啊。
  我发誓那一刻的我纯粹抱着研究美学的心态去看她的胸,但在别人眼里就不一样了,我像个肆无忌惮的变态,直勾勾地盯着她——不对,是她的胸看。
  所以后来我好委屈啊,我说姐姐我当时真没那么流氓,你信我。蓝山笑得肩膀都在抖,蚕丝被从她粉白滑腻的身体上滑下来,只差一毫米,胸前的风景就走光了。我操,我当时又要疯了,但也生气,我觉得我被看扁了。我缩在床边玩手机不理她,但其实我看到床头放着她的高脚杯,杯口留着口红印,颜色好正,红色,我的心就又飞了。我那一瞬间脑子里回忆起了无数个品牌的正红色色号,一串串数字飞过去,就再也飞不回来。因为蓝山那时候贴在我背上,甜甜地问我在干嘛呀,我猝不及防,返回都来不及摁,身后的蓝山就看到了我手机里的蓝山,然后把手机拿过去了。
  我着急了。我说你干嘛啊。
  她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专心捣鼓着,完全没看我,哼哼了两声说,你偷拍我还有理了。
  好看还不让人拍啊???我脸皮厚,骚话说得理直气壮。蓝山显然懵了一秒,又笑了。我被她这一笑迷得七荤八素神魂颠倒,整个人都烧了起来。可我还是有些委屈,我说这张拍得真挺好的,她说嗯,我知道。我说那你甭删了吧,我穷民一个用不起苹果没法恢复照片,删了就没了,你放心,咱俩一炮泯恩仇,我不会拿这个威胁你的。
  蓝山看了我一眼,眼神很温柔,有一种对傻/逼的怜悯。
  她说,我挺喜欢这张的,加个微信,给我传过来得了。
  我不信,我说你这套路也太老了,三岁小孩才信呢,你要干什么咱俩明着说。然后蓝山叹一口气,将半长的头发拢到白皙的侧颈去,举起手机冲我晃了晃。其实那时候我知道我就是个三岁小孩了,但我管不了那么多,因为蓝山的被子完全滑落了。
  我们做了四次。在八月三十一号的晚上,起风,夜好凉。
  但我神志不清,糊涂异常,像在被焚烧。


第2章
  宿醉起来还要上班,惨上加惨。
  其实我们公司的公休要到九月一号才正式结束,但我只是一个入职五个月的摄影助理,所以提前一礼拜收了假,过来整理各经纪公司发来的艺人通告安排。说起来我们公司还挺牛逼的,靠着做时尚品牌杂志和优质摄影发家,饭圈无数家明星和时尚圈的名模都眼巴巴地望着我们给拍一套图。公司得道我鸡犬升天,所以我热爱公司热爱生活,积极向上努力工作,哪怕在八月最热的尾巴辛勤工作,我也绝不抱怨一个惨字。
  个屁。
  事实上我知道自己要提前收假时已经恨不得去人肉我们老板,但看到开出的加班费之后我妥协了。
  每天叫醒我的不是闹钟。
  是贫穷。
  我一直认为我作为全公司唯一一个提前收假的人已经很惨了,然而在酒店床上宿醉醒来挣扎着去上班的那一刻我觉得加班不值一提,而现在我决定收回前言,宿醉工作都他妈不配讲。因为我打心眼里觉得,没有什么比在公司看到自己打算一炮泯恩仇的炮友更惨的事了。
  蓝山今天穿着白色长裙,和昨晚那个黑衬衫的攻气美人判若两人。要不是她那双亮汪汪的眼睛里还有一丝错愕,我想我可以直接盖章某某公司潜力新人未来超模蓝山系双胞胎姐妹轮流营业,昨天我叫她姐姐,但今天我就想叫她妹妹,她坐在那里好乖巧,像个芭比娃娃,漂亮得杀人不眨眼。
  早上九点半是我九月份见到她的第一面,她同我擦肩而过,和经纪人走进会议室找对接拍摄业务的经理谈话。
  十五分钟后我送咖啡进去,最后才端给她。我离开会议室时在想她有没有看到我偷偷藏在碟子边的两条糖和奶精。她笑起来好甜,声音也甜,美式咖啡太苦,不适合她。
  我把盘子送回茶水间之后有人过来叫我回到刚才那间会议室,我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别人看到我多给了蓝山糖和奶,要责怪我偏心。别笑,我初入职场,领导开会咳嗽一声我都想把他往ICU里送,更何况干我们这行的,什么稀奇古怪的客户都见识过,再加上我如此卑微,对上谁都得陪着笑脸伺候。
  我推开会议室的门,蓝山还没说话呢,经纪人先看了我一眼,转向蓝山:
  “你要她?”
  “是。”我被经纪人挡了个全,蓝山就偏过头看我,一缕头发卷得弯弯的,垂在她小巧的耳边,看得眼里,痒在我心。
  “你可想好了,穆烟儿的业务能力在圈子里名气多大你自己知道,我们费了多大劲给你联系到的?现在你当场耍赖,要这个什么……那个谁?那个谁来给你拍?”
  我那时候怕是太老实了,接话说我叫肖舟,经纪人回头剜了我一眼,蓝山看着我笑,却接了经纪人的话:
  “是我任性,不过我也认。陈姐不是一直想让穆烟儿给她拍吗?这次就把她的档期提前也好,省得陈姐等急了。我找肖舟拍就好。”
  蓝山说着又问我有工作吗,如果要先拍别人,她可以等。我心说您真是开玩笑,我整天坐在办公室里要长蘑菇了,只愁没机会让我咸鱼翻身。不过我心里这么叛逆嘴上倒是非常乖巧,生怕把我的金主爸爸惹急了。
  这边厢我俩达成了共识,但经纪人和经理的脸色都不太好,蓝山放我坐在原地没管我,又甜甜地哄着经纪人,最后拿出手机发了什么过去。经纪人看看手机又看看我,脸色终于好了点,说我出去给老板打个电话。经理也跟着出去商量了,剩下我和蓝山对视了一眼。
  蓝山又变回了昨晚的那个蓝山,痞,洒脱,有魄力,是穿着白色长裙也能大杀四方的女英雄。但她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得意,这让她看起来没那么酷了,反而有点天真幼稚,和她身上的痞劲对比起来简直绝了。
  我问你给她看什么了。她耸耸肩说你昨晚给我拍的照咯。
  我追问,你给她看哪几张了。蓝山想了想,说都给了。我脑子嗡一声,有点懵,心说蓝山不至于这么大胆奔放吧,这自毁前程不算,还得拉上我的前程啊。
  我是不信的,但蓝山这个女人我着实摸不透,我决定先信了,以免到时候我底气不足被拆穿,比起来前者没那么丢脸。
  但蓝山还没等我回答就扑哧一笑,说你这么紧张,是怕我发那张吗?
  得,她这么一问,我心里算是有底了,但也没急着翻盘,继续装小白兔,无辜地眨眼只差嘤嘤嘤了:哪张啊?
  就那张啊。她说。
  我俩打着太极,你来我往不亦乐乎。纯粹是知道自己在被对方逗着玩儿的情况下逗对方玩儿,傻//逼double kill.
  但我也知道是哪张照片不能发,她也知道。
  昨晚上蓝山看着我拍的照片说好好看,然后说我们现在来拍一张吧。她爬过去拿高脚杯,我以为她要喝酒,但其实她要吻我。
  我们在镜头面前接吻,隔了一杯晶莹透亮的酒。
  酒店大床房灯光比吧台充足十倍,或者一百倍,都无所谓。杯沿和口红印一览无遗,蓝山的脸隔着琥珀色的酒液也朦胧可辨,她们都好亮,而我模糊到看不清脸,只有照片小小一角,露出我柔顺的黑色长发。


第3章
  我看似稳如老狗,实则慌得一批。
  棚里大大小小工作人员十几个,蓝山还在化妆间没出来,我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像个被摆错地方的人型玩偶。之前我是那些来回奔波的助理之一,搬箱子打光扛道具,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我总在想老子哪天农奴翻身把歌唱,到时候就能像那些大摄影师对别人呼来喝去。
  可事实上真正到了这天,我巨怂。
  我给蓝山拍照的时候手是抖的,以至于最初的几张连焦都对不准,她经纪人的脸色已经黑了,说我没有专业素养。我的脾气像投币式打地鼠机,瞬间冒头又秒缩回去,因为人家说的是事实。但蓝山出来帮我打圆场,乖巧的笑着说我是第一次难免紧张。我看她对经纪人好言好语但其实字字句句都冲着我说。我坐在那思考了三十秒的人生,福至心灵豁然开朗:
  我这是命中注定要开挂啊,工作好似天上掉馅饼,把我砸了个懵还有美人在旁边安慰,我是有病吗还在嫌馅饼硌牙???
  这一想通之后我精神抖擞,手也不抖了眼也不花了,咔嚓咔嚓连拍好几十张。经纪人在旁边一脸欣慰,一副“果然人不骂不成材”的表情。
  放屁。
  我心里啐了一口。
  其实我从头到尾都在想,蓝山好美,肉眼看的时候美,用手指感受她的时候更美。现在她被浓缩在取景框里,但锁不住她的好看,我整个人拍到最后几乎失魂落魄,停机之后喝了两大杯水才缓过来。
  我回来时看到经纪人和助理围着电脑,蓝山没有凑过去而是远远地坐着玩手机,我本想装作我们只是业务伙伴,根本不熟(虽然事实如此),然后大大方方走过去。但是蓝山叫住了我,我一个立定转身在零点几秒内回头,蓝山显然也没想到我反应这么快,愣了好一会。
  好丢脸。我狼狈死了。我觉得如果我是狗,那蓝山叫我的那一瞬间我一定兴奋得把尾巴摇出幻影。
  “你觉得今天拍得好吗?”
  蓝山突然问我。我根本听不出她语气的好坏,不像质问但也不像是表扬前的先抑后扬,所以我诚实地回答,还行。
  两杯冰水下肚我的热情和鸡血已经被浇灭,再加上蓝山这么一问,我思考了一下今天的手感,只能给出这两个字。蓝山点点头没再和我说什么。经纪人看完照片之后走过来夸我,我怀疑是不是公司内部给了模板或者她是个彩虹屁机器人,否则怎么吹捧得我这么麻木又尴尬。
  同样是夸,蓝山就不一样,她拿着手机眼睛亮闪闪又软软地说一句好看诶,我就能上天入地赴汤蹈火在死不辞。
  但人家这么夸我我总不能晾着,我说客气了,今天发挥的不好。这是实话,但听起来挺像客套的,因为经纪人还想再和我商业互吹,蓝山忽然在旁边说。
  “给我放两天假吧。”
  经纪人就愣了:“你有事吗?你这套图出来之后要为走东京TAAKI的年末大秀做宣传造势,休两天?你哪来的时间继续赶通告和其他秀场?”
  蓝山飞快地皱了皱眉,半秒不到,但我看得很清楚。经纪人显然有些恼火,说话语气有点冲,蓝山完全不在意,口气平和:“不重要的秀场可以推掉一两场,但这两天假我一定得要。而且我要带她去,重新拍一套成片出来。”
  蓝山没看我没指我,但字字句句都是我。我服气,但感动不到三秒,蓝山继续说:“姐姐你觉得我资历浅没见过世面,我认。但是我得坦白和你说,就凭我今天的拍摄状态,这套成图拿去做宣传,TAAKI的大开面试我第一轮就得被毙。”
  我愣愣地看着蓝山,觉得小时候看过的武侠小说中的女侠都有了脸。别人行走江湖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劫富济贫无所不能。蓝山背负两把温柔刀,斩钉截铁要救下她的未来——不、不对。我脑子这时候倒转的飞快,蓝山的美业界公认,但我给她拍的图让她在大开面试中被毙,被踢回公司小黑屋锁死的是我,绝不是她。
  我靠啊女侠姐姐,敢情你要救的不止是你的未来啊。


第4章
  蓝山说话好温柔但见鬼地有说服力,这次谈判以她的胜利告终。她一手拎包一手拎我,出了门才把我放下。
  她问我有车吗。我说有啊,Bumblebee,大黄蜂你坐不坐。她好配合,摆出惊讶的表情,说在哪呢。我指一指街对面成群结队的小黄车,蓝山笑出了声,扬起包打我。
  我委屈巴巴地问那你有吗。蓝山睨了我一眼说当然,兰博基尼。
  我这么神经病的梗她居然接得上,我好开心。当然我们最后没有骑哈罗单车,蓝山带我打车去她家,一套三居室,看起来很新也很整齐,我想想自己的狗窝,简直无地自容。
  我以为蓝山进入了休息状态,但是没有。她进门首先抬腕看表,眼神锐利得像刀,把今晚的时间线切开又码得整整齐齐:“现在是六点四十,二十分钟之后我们点外卖,吃完洗澡化妆,十点出门去前几天你看到我的地方。”
  我愣了愣。还好她看我的时候收刀入鞘,问我怎么了。
  我心里有数,今天拍的成品撑死了是八十五分,如果换穆烟儿来拍,能拍一百分甚至更高。我连蓝山为什么挑我都不知道,如果纯粹因为露水情缘,那显然我可以羞愧而死。
  我还是怂的,尤其在蓝山面前。
  “穆姐拍得很好,如果你拉不下脸去请她,我可以去求她接你的活。”
  “你今天太紧张了。”蓝山说,“和实力无关,我喜欢你眼里的我。所以放轻松,我们今晚去,没有别人,只有我、和、你。”
  她最后三个字放得好轻好慢。
  我怀疑她在空气里下了毒,再多呼吸一口就要死了。
  蓝山天生是做模特的胚子,我一边拍她一边感慨。她迷人,有气质,又聪明,如果建国之后还能允许那她大概就是蔷薇成精。蓝山说得很对,在没有压力的情况下我很放松,进入状态大概只花了50张图,之后酒精和手感都上了头,快门几乎没停过。我换电池的时候手心都是汗,第一次体会到全身心沉浸在摄影中的快感。
  蓝山好乖,她全程没有追着我看图,坐在那里喝酒玩手机,和新认识的小姐姐小哥哥聊天。她惹眼得像扔进石头堆里的猫眼石,每隔四十分钟身边会聚起三五个赖着不动的人,就起身来我身边点酒,一是甩人,二是告诉保安我们认识,否则按我举个小炮在这对着她轰一晚上的速度,早被人拖出去当街问斩了。
  我的镜头跟着她换到吧台,一片漆黑,舞台的灯光飞快地扫了这里一圈,我愣了愣。艳粉色灯光下她一直挺直的脊背松垮下来,一手摇晃酒杯一手托腮发呆。我本能地按下快门,然后放下相机去摸她的脸。
  你看起来好累。我说。蓝山笑着摸一摸我的手,问我拍得怎么样了。我本来想吹一波自己,但是想想还是谦虚一点比较好:“我不知道,你来看吧。”
  “我们换个场子,这里太吵了。”蓝山想了想,抱着我的手臂晃,“我想去唱歌,陪我去好不好。”
  我大脑瞬间当机。
  比蓝山本身更致命的会撒娇的蓝山。我手臂能感受到她又软又滑的身体,鬼知道她用的什么香水,和酒气混在一起说不出的好闻,再加上用软糯糯的声音问这样好不好。我靠,这还要问好不好,她哪怕说现在要扛着炸弹去毁灭世界,我会开着我的大黄蜂八百里加急地为她冲锋陷阵。
  迪吧隔壁就是KTV,蓝山开了个大箱,立刻生龙活虎起来。我看着她脱掉鞋子光着脚丫在沙发上跳来跳去,而我任劳任怨地替她点歌。蓝山踩着沙发过来大咧咧地靠着我,我余光瞄了她一眼,她在翻相机,翻完了好几百张照片抬头崇拜地看着我。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得意:我的照片杀了她。
  我问蓝山还要别的歌吗,蓝山却问我累不累,这里的取景也不错。我听懂了暗示,但不敢和蓝山坦白说我只有停下来的时候才会累。我想了想,换了个说法,顺带也是想看看她被调戏的时候会怎样,所以我说,镜头对准你就不会累了啊。
  蓝山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可爱,她捂住脸却从指缝中露出眼睛,像在看鬼片,但两双大眼睛里露出害羞又嗔怪的灵气。
  我又受到暴击,不敢再撩她,说你唱吧,我自己找角度拍。于是蓝山一个人霸占了两个话筒。我觉得她真的好神奇啊,人长得好看唱歌还贼他妈好听,什么语种的歌都会唱,当然也可能我听不懂,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会。
  我陆陆续续拍了两小时,到最后蓝山不跑了,但也坐不安稳。我在最后一块电池耗尽前停下来查看照片,一抬头蓝山躺倒在沙发上,长**叠靠在墙上,不长不短的黑发从沙发边缘垂下,眯着眼睛看着我笑,说你可不要拍什么不该拍的呀。
  我举起相机再次对准她,蓝山摆出害羞的笑,伸出一只手试图推远镜头。我操,这个画面绝了。快门响起,我还没来得及复查,关机了。
  蓝山其实是够得到我的,她用白白嫩嫩的指尖勾住相机的带子把我拉过去。我跪在沙发前,俯视她仰躺的脸,心里第一万次想她怎么这么漂亮,嘴上却问什么是不该拍的。蓝山慢慢把带子收紧,将相机放到一边去。我的后颈成为了下一个被纠缠的对象,我那时候居然在想,蛇捕猎的时候要是这样,我早死了一千一万次了。
  不过有差吗,我现在也死了第无数次了吧。蓝山是个杀人犯,杀人诛心,最为致命。
  蓝山压下我的后颈向我索吻,她的唇好软,香香的又带着酒气,我亲了一次又一次,觉得自己又开始烧起来了。
  蓝山把我松开,红唇湿润,张合间我看到她的口型在问。
  你剪指甲了吗。


第5章
  我今天CUE了大黄蜂无数次,现在终于骑着它开始驰骋。
  但说实在我不是很舒服,从上到下都是。脑子糊涂是因为帮蓝山拍了一整天的照,我已经困成**,不可描述的地方不舒服是因为刚刚在KTV里干了点坏事。算了,不想了。但我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脑子里一直在回放刚才我和蓝山在沙发角落纠缠的画面。
  我们把灯调到最暗,音乐开到最大,我抱着蓝山,光打过来,她半边肩头和半张脸依次被照过各种颜色。我记得有种动物能吸光,不知道好看么,好看的话我愿意将它用来比喻蓝山。
  于是我贴蓝山贴的更紧了一点,我想把我的颜色印在她的身体上。
  我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我又走神了。蓝山在我前面骑着她的兰博基尼,走走停停一直在等我,我一旦以夕阳红的车速开始挪动,蓝山就冲我嚷嚷,说舟舟你快点嘛。
  我第一次听到她叫我舟舟的时候瞬间颅内高潮。我从小就不大喜欢和人过分接触,很少有人挽过我的手臂和这样叫我的名字,但蓝山可以。她怎么不可以,她简直太可以了,以至于我那一个瞬间觉得做女孩子简直他妈巨爽,想怎么嗲怎么黏糊怎么撒娇都行。
  我心甘情愿被叫舟舟,但我还是叫她蓝山,因为我觉得山山不好听。
  我追赶上她,然后和她侃各种话题,不这样不行,我自己骑车的时候已经有一段时间脑内放空了,属于疲劳驾驶,扛不住。
  骑车的提议是蓝山提出来的,我那时候还不太困,看她神秘兮兮的样子就同意了。现在我好后悔,因为我其实内心很乐意和蓝山聊天,但我太困了,现在聊天纯属浪费生命,话题聊一个忘一个,全靠铁打的意志支撑我跟着蓝山走。
  我们走了好远,蓝山在旁边说你不怕我拐卖你啊。我困到骑车都能蛇皮走位,好在凌晨四五点,自行车四个车道唯我独尊。我半眯着眼睛骑,说我被你拐卖,心甘情愿。她笑出声说你怎么那么会讲话呀,我说我只对好看的人说人话,对其他人都是放屁。
  蓝山大笑,伸出一只手来揉我的头发。
  最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我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扯着蓝山的衣角跟她上楼,进了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门直接瘫倒在地,睡着之前蓝山让我枕在她的大腿上,抚摸我的脸颊哄我睡觉,又唱出一支好听的摇篮曲。
  好累。
  我梦里都在下雨。
  水滴在我脸上。
  这一晚我的睡眠质量着实太好,四五个小时就睡了个饱。我醒来时是九点半,蓝山不在,好可惜,她在的话我就能赖一会床了,天知道我多喜欢赖床。但蓝山不在,我就只能慢腾腾地下床找她。
  在此之前我至少懵了半分钟思考我到底在什么地方,回放昨天的情景再到梦里的雨,最后环视这个简单的二十平左右的老房子,床头右边有扇窗,窗下有个木书桌,再往旁边是一个巨大的五斗柜,角落里摆着花架。
  我是不是对蓝山走火入魔了,连这样的装潢都觉得很“蓝山”。我没有乱翻东西,那不礼貌,顶多就是看了看桌上的旧照片一眼,是蓝山的脸。
  房子好小,是两居室,房门一打开就是客厅,再往前三五步就是正在阳台洗头的蓝山。我不知道这房子的设备有多旧,以至于她得自己打热水来洗头。
  窗外柳树依依,晨光荡漾。她穿着碎花吊带和荷叶边的白色小热裤,侧着头半弯着身子,葱白的手指在黑发里穿梭,水声滴答滴答,红底彩花的旧热水瓶和搪瓷盆乖乖呆在老木桌上等候差遣。
  我站在原地无名无籍,不配入镜这部老电影。
  “拍一天了,你累不累啊。”
  她听到快门声一张嘴就是咿咿呀呀的抱怨。我才不理她,拍了个过瘾才一屁股坐在老木桌上。我替她加热水又替她洗走所有的泡沫,她像一只怕洗澡的猫,有我在就不动弹了,乖乖任由我摆弄。
  我发誓我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这么细心过,但她是蓝山啊,所以完全没有道理的,我无师自通地做好每一个细节。她最后用毛巾铺着肩膀站起来,刘海全往后梳了。嗯……有点不好看。我用手把它们梳回来,这样蓝山又变成好看的蓝山了,湿漉漉,素颜,年轻单纯的少女蓝山。
  我说你这不是逆生长,是乱生长啊,怎么想多少岁就多少岁啊。她朝着太阳揉着头发,大概是被我吹捧得没脸回答。所以我换了个话题和她聊,问她这是哪儿。
  “我外婆家呀。”
  “老人家家里好神,连去年出的新款相机电池充电器都有。”
  “是我收藏的啦。”蓝山说,“我妈妈也是模特啊,她以前最喜欢照相了。各种牌子的经典款相机她都买了,连胶片机都有。”
  我靠,这个带劲。蓝山带我去客厅,相机家族都在五层高的玻璃柜乖乖躺好,隔板上贴着标签,写着收藏的日期和渠道。蓝山落款的标签占据了一层多,备注无一例外:送给妈妈36+1/2/3……x岁的生日礼物,永远年轻哦。
  “为什么是36+x岁?”
  话一出我真想抽自己一个大耳刮子,脱口而出:“对不起。”
  “妈妈做天使做得早啊。”蓝山一点儿也不介意,蹲在柜子前面看妈妈的收藏品,把白净的侧脸贴上去,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形成白雾,她用小孩子一样的姿势贴在那里,好像贴近妈妈的怀抱。
  欲的妩媚的霸气的侠气的蓝山在那一瞬间被退潮的海水席卷走,留下无瑕如白沙的蓝山。
  我好像看见天使下凡。
  我用胶片机替蓝山在老宅里拍了一组照片,在暗房里冲洗出来带回了公司。蓝山回家休息了,但我没她那么大牌,卑微摄助依旧是卑微摄助,还是得上班再回家补觉。蓝山安慰我说你当底层人民也就这么几天了,我其实不太信,但蓝山说的话我都会点头。
  送她进屋后我马不停蹄地把照片交到双方公司手里,剩下的事就不归我管了。我回家睡了个天昏地暗,醒来时手机好多未接来电和未读简讯,我懵逼又懵懂,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我翻阅过所有消息又把各大社交软件翻过一遍之后,我终于意识到蓝山说对了。
  我一炮而红。各种意义上。


第6章
  我不得不说蓝山的经纪公司着实是会营业。
  我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蓝山的第一组精修图已经上了微博爆搜,我点进去一看,组图名:野火。
  我啧啧,转脸在微信问蓝山说这名字你起的吧。蓝山说是呀,还发了个/可爱的黄豆表情。然后她问我怎么知道,我说猜的,这个风格很蓝山。她不打字了,换成语音,声音甜甜地和我说,蓝山原来是个形容词啊。
  我心说不止,你要是喜欢,那在我这里名词动词形容词都是你。老师要我上台造句,那我就用红色的粉笔写下两组句子:肖舟的蓝山,蓝山的肖舟。
  这大概是我造过的最美的句子,光是想一想就快乐得要起飞。
  《野火》的图全部出自夜店和KTV,灯红酒绿之下蓝山出淤泥而有染,放浪形骸本应被口诛笔伐,但能招架住蓝山的人绝非凡人,所以大多数人和我一样,被蓝山的妩媚性感杀得片甲不留。
  当然我还是看到了有人酸她,我靠我笑喷,蓝山这种level,在微博上敲几个字对她来说根本无关痛痒。热心网民已经替我群嘲,我象征性地跟风骂一句傻X,翻回原Po又欣赏了一次蓝山的颜,再次感叹惊为天人。
  关于蓝山是性感还是低俗的言论在第一天的晚上形成了热度不低的讨论。似乎是为了回应质疑,第二天公司放出了另一组图,再次把蓝山的名字推上爆搜。
  春生。
  这名字又很蓝山了。野火和春生,嗯,好简洁又好美,和蓝山的名字一样,我觉得蓝山迷人的地方又多了一点。不能再多了,否则她的迷人就像雪崩,活生生要我狗命。
  我点开照片的时候又回忆起那天早上。
  我从她头发湿漉漉的时候开始边拍边聊。她问我想拍什么样的,我想一想,说,你平时在这里做什么,就做给我看吧。
  蓝山说好。
  所以你看,照片里的蓝山举起两只胳膊擦头发,对着镜子比鬼脸,用梳子把头发梳顺,双手撑在阳台上,踮脚面朝阳光爽朗地笑,给绿植浇水,和撕不开的雪糕袋子怄气,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蜡笔小新,抱着严歌苓和李碧华的小说看,又昏昏欲睡。
  我说不上那是什么感觉,但是很魔幻。我在那一天的早上彻底和老宅融为一体,我和胶片机都活在空气里,在蓝山眼里是透明的、存在却完全无关紧要的。灵气这个词活生生地实体化,改名叫蓝山。她一个人玩得好开心,我相信这就是她曾经在这里度过的最平凡真实的生活。
  蓝山最后把头发吹干,在头上扎了一个舞蹈演员最常见的丸子头,换上了紧身衣和白纱短裙,在客厅里跳起芭蕾。没有音乐,但她每跳一步我都能听到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在我耳边演奏,她踩在阳光上,踩在尘埃里,跳完了黑天鹅三十二挥鞭转,朝我灿烂微笑。
  我忽然开始敬畏蓝山。
  我没有用错词。在棚里拍她那天我被美到失魂落魄,但她在这个早上是空灵的、神圣的,这样的美让我甚至有热泪盈眶的冲动。我觉得我爱上了她,灵魂或者美貌一切都好,在她朝我笑的那个瞬间,我忽然无比爱她。
  《春生》的发布朝那些辱骂蓝山低俗的人狠狠地赏了一记耳光。与此同时除了对蓝山的讨论外,我的名字也被推上风口浪尖。群众不瞎,看到一部好作品的时候会知道哪个部分用了心。我赶在热心网民把彩虹屁的炮口对准我之前把大号里丧天丧地的内容删了个干净,只转发了《野火》和《春生》两组图。我的粉丝数和转评数开始暴涨,我甚至看到来挖角的私信,点开一看注册区域心里大概有数是哪家公司了,不再理会。
  我好早之前说了吧,我没怎么见过世面,所以看着转评里的吹捧我的虚荣心就爆炸了。但翻着翻着我又开始心虚和惴惴不安,因为有人说蓝山在我的镜头下美得纯粹又放松,这在她的旧图里是完全没有过的,我和蓝山该不会有一腿吧。
  吃瓜群众开始附议,我百口莫辩,但也不想去辩,甚至罪恶地希望大家再往我和蓝山身上多泼点暧昧的脏水。
  毕竟我和蓝山真的有一腿。
  我美滋滋还没超过十五分钟,公司打来电话要我去一趟。我过去一看,蓝山公司的人也在,一见到我就慈爱点头。我顿时想起俩成语:老来得子和暮年揭榜。
  我当然不敢说出来,只能咧着嘴角接受各位大佬的夸奖。他们说着说着我才意识到我这次功劳有多大。
  蓝山出道两年,说新不新说旧不旧,此前一直在走国内外的各种小秀场积累名气提升实力,现在处于量变到质变的关键期。如果能拿下东京TAKKI年末大秀的大开,从此就是花路一条。
  《野火》和《春生》的爆炸式热度是意外之喜,各大品牌都看到了蓝山惊人的可塑性,已经陆续上门来洽谈合作业务了。两家公司显然都对我和蓝山这次的作品非常满意,我司豪爽至极,让我去人事部把摄影助理的后两个字摘掉,又给我放了两天假。我退出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两家大佬在讨论建立长期合作关系,我心说这种决策又轮不到我拍板,只要我还能拍蓝山,一切都好说。
  我从人事部出来的时候神清气爽,但爽了不到一分钟,半路就杀出个程咬金。和我一起做摄影助理的小姐妹来八卦我到底是怎么攀上蓝山的,这我哪能解释,干脆说我也不知道,就阴差阳错吧。
  她笑得无奈,我看出端倪了,说怎么了。
  名摄影师把无名小模特拍得好看是理所应当,但无名摄影师和无名小模特碰撞就特有意思,要不就一块沉舟,要不就一块得道升天。
  世界上只有两种人能让我压得住我的暴脾气,一种是给我钱的人,第二种是蓝山。我听不了别人拐弯抹角,说你甭给我扯这些阴阳怪气的,有话直说有屁就放。
  她看到我生气就怂了,低声说阿肖你不在的时候有人开嘲讽了。不是酸你一夜成名,是觉得蓝山心机。她不一定拿得下TAKKI大开,如果和穆姐拍,落选只能怪她自己实力不够,而不能反踩穆姐拍得不好。但如果挑你去拍,成了是意外之喜,不成也能拉人背锅,你懂我意思吗?
  我呆了一秒,然后冷笑。
  我懂,我怎么不懂。我想说她们一个个吃屎吃撑了吧,狗装公鸡打鸣打到我耳边来了。但我忍住了,她们说的话能传到我耳里,我说的话也未必不透风,这事牵涉到蓝山,我不想给她招黑。所以我笑笑说没事,蓝山不是那种人,然后撇下她愉快地开始了我的假期生活。
  但到公司门口吹一吹风,我还是觉得恶心。蓝山世界第一好,我听不得别人骂她。我下意识地想打开微博好好地骂一通,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能随便开麦喷人的肖舟了。
  我一边开微博小号一边给自己加戏,好想打电话给蓝山说姐姐你看妹妹我好惨,骂人都得绕个九曲十八弯,嘴上骂不了得在心里骂,心里憋不住了还得在小号激情开麦,惨绝人寰。
  我开号起名换头像冲会员一气呵成,首先去了蓝山的首页把第一个关注送给了她,再一刷新,蓝山发了一条新微博。
  这张图因为光线着实不好,所以被公司毙了,没有出现在《野火》中。但蓝山记得,我也记得,拍完这一张后我去抚摸她的脸,说你看起来好累。
  艳粉色灯光下酒瓶琳琅满目,她托腮喝酒,倦态昭然若揭,茫茫然令人心疼。
  配字简洁:
  有人爱我吗?


第7章
  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回复已经发出去了。
  蓝山翻了前三个回复的牌子,我是第二个。我点开评论,脑子眩晕。
  -有啊,我最爱你。
  -我也爱你~
  这哪里是一个小波浪号,明显是海啸。我又开始要死要活了。
  蓝山此时此刻又给我发微信,问我要不要去她家吃晚饭,我马不停蹄地就打车过去了。蓝山给我开门却不让我进屋,扒着门缝眼巴巴地问我会不会做饭。我看她这架势只要我敢说一个不字,马上就会听到关门声。所以我说会,她就开始鼓掌,把手指张开,只用掌心喝彩,像幼儿园小孩似的鼓掌。
  我在蓝山身边待一天估计要流十吨血,如果今天的我血量不够,那就向明天的后天的大后天的甚至未来十年的我借。
  我问蓝山想吃什么,她说乌冬面。她真好养活,但我不想让她吃的这么朴素,我说你很饿吗,不饿的话我先吊个高汤做汤底,会更好吃。蓝山眼睛就亮起来了,说好呀好呀。蓝山好烦,不会做饭也不走,在厨房黏着我。
  “请问您的镜头是被上帝亲吻过吗,否则怎么拍出这样的天使来?”
  她一只手揽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脑袋搁在我的肩膀上念粉丝为我吹的彩虹屁。我说这条吹得好吹得妙,一下子夸了俩人,可真会说话的,但姐姐您能先把内衣穿上吗,我好热。
  蓝山坏笑,说哪里热啊。
  我受不了了,我说你吃饭还是吃我。
  我挺希望蓝山和我耍流氓说吃我的,但蓝山可能真的饿了,所以她扁扁嘴去客厅里玩了。过了好久我叫蓝山来吃面,她把汤面吃得干干净净,看在一个厨师眼里没有什么比这更欣慰的了。
  我卑微摄助翻身把歌唱,但在蓝山面前还是卑微肖舟,乖乖洗碗再去找蓝山。她趴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我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她不依,说你过来坐。
  蓝山身高170+,往那一躺整个沙发都是腿。我懵了,说我坐哪,坐你身上吗?她指了指沙发前的地毯和坐垫,我马上就挪过去了。她揉我的头发玩,给我编辫子。
  “你做饭真好吃。”
  “你要是喜欢我以后都做给你吃。”不过我想起了什么,“你不需要保持身材吗?我听说别的模特连主食都不敢吃的。”
  “我是不胖体质啦,不需要那么忌口。”
  真好,那我又多了好多机会给蓝山做饭。蓝山这么完美的人,不会做饭。我忽然很感慨,觉得她至少还有一些平凡之处。不过我又马上忧愁,因为仙女都是喝露水的,她不会做饭,理所应当,看来真的是神仙下凡。
  蓝山给我编了个好看的麻花辫,让我照镜子。我觉得还行,但因为蓝山也出现在镜子里了,我顿时沦为凡人。蓝山欣赏了一下她的成果,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又在我耳边说,谢谢你把我拍得这么好看。
  我笑了:“你本来就好看。”
  蓝山摇摇头:“是我过分挑剔,在你之前没有一组作品能让我满意。很多次都会像我们棚拍的那天,公司拍板定了就是了。别人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你能做得更好,所以那是我第一次和公司耍脾气。”
  我有点小感动,原来我这么特别。这么真情实感的瞬间我竟然又想起白天小姐妹和我说的话。蓝山?心机?我可去他妈的吧。
  我其实想把电视关了和蓝山好好聊天,但是蓝山说不要,电视的声音会让她觉得有安全感。我说行吧,然后继续和她闲聊。我问她为什么叫蓝山,她说妈妈起的,她也不知道。我问,那你英文名叫coffee吗。
  这梗也太冷了,我瞬间觉得我像个老大爷。但蓝山说为什么不是mountain?我接不上这个梗,本能地反问为什么是呢。
  蓝山就笑,支起身子来。
  我回忆起刚才蓝山给我编辫子和照镜子的时候,都只抬起了一点点身体,所以我一点儿也没发现她其实只扣了最上边的两颗扣子。现在她坐起来了,衬衫半敞,身子白的晃眼。蓝山牵过我的手,让我从平坦的小腹开始攀登,陷入饱满又柔软的山谷中。
  我耳膜砰砰响,全是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蓝山好坏,她在这个时候明知故问,说你觉得为什么叫mountain呢?
  我没有答案。
  硬要说有的话,我只能解开她的扣子,吻了上去。


第8章
  我在蓝山的床上赖着,无比惬意。
  我们做完之后一般会有短暂的沉默,我对此习以为常。蓝山披着衬衣坐在床边,不知道在干什么。片刻后她在我的枕头边塞了一个圆圆的东西,我侧过头去看,没有去碰。
  “送我苹果干嘛?”
  蓝山还是不说话,变戏法地掏出一个个又大又圆的苹果,沿着我的身体开始摆。我怀疑她床头柜里藏了个苹果小精灵,蓝山一递手过去就拿出来了。我打了个喷嚏,但还是没动。等蓝山在我身边摆满了一圈,又把最饱满的红苹果递给我,我迟疑片刻,还是接了,然后说:
  “人体宴不是这么摆的。”
  蓝山笑了。她又递给我一个东西,我说我真不能拿了,蓝山看我不接,就晃了晃那盒子,用好幽怨的口吻说:“我穷民一个,用不起苹果,没法恢复照片,删了就没了。”
  我愣了,这时候怎么提这个梗,再然后我看清了蓝山手里的盒子。
  她竟然给我买了个新手机。
  按理说蓝山送我礼物我应该开心得蹦起来,但在这时候总有些微妙。总不能指望在咱俩裸着的情况下我接过来,况且人家还是日前爆红的名模,我是刚刚摆脱助理身份的新晋摄影师。说白了,我现在有点像被包养,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蓝山看我没反应,不气也不恼,歪着脑袋露出疑惑的神情:“你不要吗?”
  我叹了口气,心想蓝山什么时候能和我好好说话,或者是我滤镜太重,她稍微做点小动作我都觉得她在冲我撒娇,是我的锅。我说不用,我手机没坏,用得挺好的,你去退了吧。
  蓝山就抱着盒子趴在我身上,用额头顶一顶我的下巴,说你收了吧。
  我这会子又难受又因为蓝山的亲近而愉悦,矛盾得要死。我问她要一个我收礼物的理由,她想都没想,说,我希望你帮我拍好多好多照片,删了也可以恢复,永远找得到,永远都不丢。
  我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她是在阐述理由还是趁机告白,我的思绪又变得乱七八糟起来。蓝山往上爬了一点来亲我的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我,像鹿又像兔子。
  Fine,我又死了。
  我接过盒子放在床头,说明天去店里剪卡。蓝山笑得好开心,说她陪我去。我想了想,又说。
  “我得告诉你个事情。”我把手里的苹果丢掉,“我对苹果过敏。”
  她“啊”了一声,跳起来把我身边的苹果全部赶下床去,又来掰我的手,看到起了一片红疹之后匆匆把我拉起来。
  我骂了一句“卧槽”,蓝山好歹还穿个衬衫,老子身上只有空气。我说姐姐你能给我找件衣服吗,我他妈害羞。蓝山估计第一次看到有人把害羞说得这么理直气壮,顿时笑喷。她把她的衣服翻给我穿,我身上就全是蓝山的味道了,嗯,好闻。我趁蓝山让我去洗手的空档猛吸了一大口,美滋滋。蓝山在翻药箱,一边翻一边教训我是不是傻,过敏不早说。
  我委屈,我倒也想早说,可那他妈是你送我的苹果啊。
  蓝山翻不到药,又去翻衣柜,看样子是要出门。我拉住她说甭费劲了,我只摸了几分钟,问题不大,等你把药买回来,红疹也退得差不多了。
  蓝山情绪有点低落,可能是内疚了。完了,我发现了一个比撒娇蓝山更致命的蓝山。我不擅长哄人,真的,所以我在这个时候只能笑,说你别着急,亲一口就好了。
  蓝山不知是真上当还是假搭戏,说真的吗,于是低头亲我的掌心,酥酥麻麻的。
  她好骗到我要哭了。
  蓝山陪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又“啊”了一声。我说你怎么一惊一乍的,她看向我,委屈又懊丧:
  “我买了一整箱苹果呢。”
  我笑喷。我说那你自己留着吃吧。蓝山摇头,说你知道我当年刚入行,从普通人的体重减到模特标准体重的那几个礼拜吃的都是什么吗,我看着苹果都想吐。
  那完了,小小苹果在我俩之间竟没有容身之地,惨绝果寰。我想了好多处理办法,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到底还是蓝山厉害,提了一个让我直接目瞪口呆的法子:
  “狗狗是不是爱吃苹果啊,我们养一只狗狗吧!”
  我真的疯了,蓝山是神仙般的容颜,妖精般的思维。她说话算话,第二天带我去店里剪卡换上新手机之后就直奔宠物店。我一路琢磨着这事,怎么想怎么不对。在宠物店门口拉住她,把她拽到角落里。
  蓝山现在小有名气,出门都戴着口罩和帽子,一张小脸只剩下大眼睛眨呀眨,说你干嘛。
  我难得对蓝山产生抵抗力,严肃地和她说我觉得这样不行,养阿猫阿狗是一件非常正式的事情,你整天在外面工作,哪有时间照顾他们。
  蓝山看我的脸色,估计知道这个时候撒娇任性没用,所以拉下口罩,往墙上一靠。我走神感叹了一下模特就是模特,她只是换了个姿势就能状态秒切。蓝山没笑,认真地和我说。
  “我很早之前就想养狗狗了。”
  “那为什么突然落实行动?”
  “我俩工作时间总不会一直重合吧。”
  我:???
  她低头,用帆布鞋跟蹭一蹭墙面,继续说:“而且我后天就飞东京去TAKKI面试了,顺带东京和香港都有个小秀场要走,估计一礼拜才回来。你一个人在这里,孤零零的好可怜哦。”
  我靠,我哪里可怜了?我刚想反驳就立马刹车。不对,我这个思路不对,完了,我大脑的保险丝烧了。我咽了咽口水,我说我这人比较直,你不把话说明白我听不懂。
  蓝山就笑眯眯地用双手勾住我的脖子,说。
  我在邀请某人搬到我家,来帮我照顾狗狗呀,笨蛋。
  非常好。
  我准备向全朋友圈求助,哪个医院的外科医生技术比较好,能缝上嘴的那种。我笑得过于快乐了。


第9章
  我趴在蓝山趴过的长沙发上,给阿水喂苹果。
  由于我对苹果过敏,我只能小心翼翼地捻着那根果杆儿吊到那只白色萨摩耶头上,好在阿水反应很快,一张嘴就咬住了。
  我觉得自己好像迪士尼1937年版白雪公主里的老妖婆,她从药锅里把毒苹果拎出来的时候,也是翘着兰花指捻着果枝儿,有够骚的。
  我们最后还是没有走进宠物店,因为蓝山突然觉得与其买一只不如领养,还能顺带解决别人的麻烦,挺好。我一听,在理,又觉得蓝山好善良,对蓝山的爱又疯狂加了一万点。
  在讨论名字的时候蓝山提了好多个,阿江阿河阿海阿川,我懵,问为什么都要和水有关,这条狗命中缺水吗?蓝山被我逗笑,说因为没有水的话,你怎么乘舟向山行。
  我昏厥。蓝山是吃浪漫长大的吗。
  她自己一个人在那琢磨,说海太大啦,她只是个小山,不需要靠海。我夸张反问姐姐你小吗?蓝山说你边儿去,别跟这儿和我耍流氓。
  她真的好认真,一个个名字摘出来又隆重地分析哪哪儿不好,我发誓我高考做数学题的时候都没这么认真。我坐在那听她慢慢说,然后又插嘴,说叫阿浪吧,她问为什么,我说我向你走全靠心绪荡漾。
  这次我拍对了马屁,蓝山咯咯地笑,可还是拒绝,说阿浪不好听。
  我们最后决定管这只狗叫阿水,因为那时候蓝山的确累了。我提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质疑问,这个水是小溪还是河流还是大海呢?
  我说都行,你给我一条阴沟,我都能迎着你逆流而上。
  我把蓝山送给我的浪漫又送回给了她。
  截至目前蓝山出差第三天,她好忙,我早上睁眼给她发的消息她中午才回,我再追问她你怎么这么忙啊,都没时间回我消息吗。蓝山晚上十点才给我发消息,说有时差。
  我大怒,我说你当我傻的吗,咱俩就差一小时,我从大洋这边吼一声你的名字你都能听到。
  我真的是要被蓝山气死了。蓝山不回消息也不打电话,在我心肌梗塞的前一秒直接给我发了个视频请求。我接了之后看她在那边大笑了整整一分钟,气就消了,剩下的全是委屈。
  她笑完之后把头发往脑后梳了梳,又全拢到一边肩头去。光是这么简单的动作我就看得心砰砰跳。她穿着白色小吊带,抱着长腿,温柔地纠正我说你地理没学好,咱俩之间只差了一个日本海。
  我说是,咱俩四舍五入也相当于没异地,从卫星图上看咱俩还是紧密相依的俩小白点,再四舍五入我们和全球人类都同居了。
  她又笑,然后贴近镜头看我,猫一样地眨眼,说,你好可爱。
  为着她这句话我失眠到两点,闭上眼睛之前我想起蓝山好像还不知道她那一条微博下翻牌的第二个人是我。我再仔细想想,忽然有点忧愁,蓝山对陌生人都能说爱,可她好像没说过爱我。
  你夸我可爱,可你爱我吗。
  我虽然一心想着蓝山,但该挣的钱还是要挣的。我回公司的第一天坐进了摄影部,办公桌上放着我这个月剩下的所有拍摄和学习计划。我翻了翻合作的艺人名单,没有蓝山的名字。
  我微信问她,这个月除了走秀之外还有拍摄计划吗。她说有,然后提到另外两个不属于我司的杂志。这我就没道理去拍了。我刚想回她,经理把我找过去,说让我照着表上的安排,跟着其他摄影师跑拍摄计划。经理是老油条,又拍一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说主要还是看你自己。
  我脑子转了个弯,点点头。从前我干的是苦力活,这次跟着去旁观是要从前辈的工作情况上吸取经验,摘掉了助理俩字还是不同的。但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在时尚圈就更别说了。我不能指望那些前辈把经验全教授给我,只能自己多看多学,顿时压力很大。
  除了要跟别人跑摄影之外,我还被安排去和后期组的人学习剪辑和后期,以免日后出现我拍猫后期给我修成狗的情况。这么说好像有点夸张,但拿蓝山来举例就很贴切,也就是说我拍出蓝山百分之百的美,后期就得给我全部还原甚至升华到百分之一百五。
  这么想想后期也很不容易啊,我甚至有冲动要自己去学,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后期组的人和我不戗行,我和他们交流能最大程度地学到东西,但人家要知道我心存自学后期上位的心,恐怕要把我从东直门日到西凉河,人间不值得。
  我想过我接下来的日子里会很忙,但没想到从今天就开始了。我跟着另一个摄影师去棚里待了一整个下午,又和后期组忙到晚上九点半才从公司出来。
  也不是我过分积极想要加班,主要蓝山又不在,我回家干嘛。
  我这一忙就晾了蓝山大半天,坐上地铁的时候才看到蓝山给我发了几百条消息,我服气。我往上划啊划啊划再往下拉啊拉啊拉,全是废话。从问我在干嘛到追问我怎么不回她,再说到午餐,天气,晚餐,看到一只长得好像我的狗(?)。我好气。但她接下来又撒娇,我都能想到她在酒店床上抱着枕头打字,说你怎么还不理我啊,我要生气了,你是不是去拍别的小姑娘啦,喜新厌旧,哼哼。
  她和我说的倒数第二件事情是她今天面试过了,拿下了TAKKI的大开。明明是蓝山的喜事,我高兴得宛如老来得子,在地铁上无声替她欢呼。
  我打字给她,说理所应当,我们蓝山宇宙第一牛逼。
  我刚发出去简讯声就响了。我看到银行的前缀就想骂人,怎么挑我和蓝山聊天的时候提醒我是个贫困人口,银行给我补偿精神损失费吗?但人生的意义就在于勇敢面对现实,我用视死如归的心情把简讯戳开,瞬间懵了。
  是一条入账提醒。
  我数了数,六位数。只有最后三位数我认识,那是我可怜巴巴的存款。
  切回微信,蓝山说。
  舟舟,我们买辆车吧。


第10章
  蓝山说这话就跟说让我去买瓶酒似的简单。我说好啊,等你回来咱俩一起去看。蓝山骂我小笨蛋,她要打算回来再买还给我转钱干嘛。
  我愣了,打字飞快:可你证件都不在这儿,买了挂谁的名?
  她回得也飞快:你说呢?
  我毛骨悚然,这会子真成被包养的了。我说别吧,这样不好。蓝山不依不饶,说我不管,反正我落地那天你要开着新买的车来接我~
  我有时候总觉得蓝山是种在我心里的树,春天一到就生根发芽,枝叶尖尖又细细小小,随便做点什么就能勾走我的魂,比如这个小波浪号。
  我毫无招架之力地答应了,心想等她回来再转给她也成。再然后我问你想要什么样的车啊。
  那边静了静,过了一会回答了三个字:会飞的!
  我吐血,和她解释火箭是不卖的,私人飞机我也不会开,我们脚踏实地先从地面耕耘。再说你是仙女有翅膀,能不稀罕坐车飞吗?
  蓝山说:好~
  她好乖巧,隔着上千里把我砸得头晕转向。
  看着早晚高峰路上跟停尸房似的动也不动,是我人生中极少的因贫穷而沾沾自喜的时刻之一。再加上我考驾照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只有考驾照的钱,以后肯定是要和地铁相爱一生的,所以蓝山这么一提买车,我愁到头秃。
  有人说在姬佬的列表是找不到钢铁直男的,性别为男的基本是好姐妹。我当初太年轻,不信,现在我认栽,因为我朋友里十个男的九个基,也是够呛。
  我翻遍了列表才找出一个满足能聊天+懂车这俩条件的男人,直男,至少这样上面那条定论就被推翻了。我挺高兴,因为我不喜欢被人贴标签。
  高中我们经常一起翻墙去网吧,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我琢磨着哪怕他是个标准的富二代,也不至于因为阶级差距和我形同陌路。但他还是对我爆了粗口,我想可能不是他太暴脾气,是我的问题。
  事情的起源是这样的,我说哥你给我推辆车。
  他说好啊,你要什么样的。
  蓝山好像也没说要什么样的诶,意思就是随我挑吗?但我这人没追求啊,那蓝山会有什么追求呢,然后有答案了,说要会飞的。
  他:????????
  看他这反应我好像说错话了,我想了想,说要蓝色的。
  他不发问号了,直接激情开麦说肖舟我.草.你妈,你知道计算机系男生和粉色电脑的梗吗?
  他这么一类比我就理解了,但还是不知道从哪儿开始挑,于是大概和他说了一下起因。蓝山大概是真的火了,一提名字他就说行吧,那我给她挑个符合她气质的。
  过了一会他连发了十几张图给我,连车带车模都很高级的样子,都挺好看,于是随手圈了一张问价钱,他回了一个数字,我吓到腿软:
  “你凭什么觉得我买得起?”
  “你凭什么买不起,蓝山是名模,难道没钱吗?”他反问,“名模和超跑是完美标配,知道什么叫香车美人吗?”
  我一听,在理啊。但他报的数比蓝山转我的钱还多一个零,我转脸和蓝山说了一声,蓝山的反应比我还平民,纳闷道:
  “你吃土吃出矿来了吗?”
  我语塞,只能搬出富二代的言论。
  “不要不要不要,我给你的钱其实比买车的预算多了一倍啦。”
  “剩下的钱呢?”
  “你的零花钱。”
  我本来又想拒绝的,但是打完字之后迅速退格,给她回了个好。
  由于我们的预算和富二代的报价差了十倍,我只能真诚地回绝了人家。这哥们倒很有教养,至少隔着屏幕我没看出来他有任何看低穷苦百姓的意思,但可能因为这报价不在他平时的考虑范围内,所以我们花了不少时间一起翻资料和汽车杂志才把款型敲定。
  他人超好,还说等天亮了帮我问问销售总监,如果我觉得价格合适就直接提货吧,反正蓝山也没几天就回来了,各种手续还有保险问题也需要跑动一下。
  我夸他想得周全,再加上我这种人仗着关系好或者一时兴起时就很容易说骚话,问他怎么现在这么温柔体贴了啊,难道你暗恋我吗。
  他说那倒不是。另外你说话注意点,我男朋友会吃醋的。
  妈的,定论还真是定论,人间不直的。
  话聊到这其实差不多了,但我看他聊车上了头,顺带又把自己吞下蓝山零花钱之后的想法和他提了提,他啧啧了两声,说这事包他身上了。
  我感激涕零,对他好一通吹捧,他那边久久才回:
  “可以放我男朋友去睡觉了吗?”
  “男朋友你好,男朋友再见。”
  这年头还带这么秀恩爱的?我恨。于是又开始第一万零一次的想,蓝山什么时候回来。
  我提车之前还是和蓝山报备了一下,不过她大概也不了解,说我决定就好。看样子买车这事她看得很淡,纯粹就是想有个代步工具罢了。
  人一忙活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车子这边的事尘埃落定后,蓝山终于要回来了。她和我抱怨下午还有个会议,晚上才能飞。我说没事,我会去接你。蓝山说好啊,那我要给你十个亲亲当奖励。
  我心里说蓝山真的太知道我想要什么了。我甚至开始怀疑蓝山是姜子牙转世,提着无饵钩都能把我吊得死死的。
  不过我心里忽然冒出一点很奇怪的想法,因为要换做是别人,可能会说太晚了,你在家睡觉吧,反正助理和经纪人会送我到家,你不用担心啦么么哒。
  但蓝山不一样,她一早就决定要我去接,那么不管刮风下雨她都想在落地第一时间看到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专属于蓝山的撒娇和任性,还是相信我英勇到天上下刀子都会去见她。
  我比较喜欢后者,我想被蓝山需要,或者换个说法,我想要蓝山爱我。
  蓝山上飞机前还在和我聊天,我那时候已经开始准备去接她要带的东西,但我好糙,我甚至连包都不需要背。所以我在想我能带给蓝山的除了我自己,还有什么。想着想着我就有了一个很冒险的主意,直觉告诉我蓝山一定喜欢。
  我问蓝山说你行李可以让助理送回来吗,或者找机场的帮送服务。蓝山连为什么都不问,说可以啊。再然后她登机,我抄上钥匙出门,兜里就一个手机,简单至极。
  我们在四个小时之后重新建立了联系,蓝山带着黑色渔夫帽,揪着帽檐像垂耳兔揪耳朵那样左右张望在人堆里找我,我朝她挥手,她蹦蹦跳跳地过来了,两手空空,问你要怎么带我回去啊。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蓝山眼尖地看到我嘴里的棒棒糖,说她也要吃。我从兜里掏出另一根,包装都没拆,蓝山就抢走了——抢走我嘴里的那根。
  她吃得好色气,舔了一圈拿出来狡黠地对我说间接接吻也算一个,你只剩九个亲亲啦。啊,我顿时生气,我他妈有病吧,我干嘛要吃棒棒糖。我当然不依,她也不妥协,为着这事我俩一直拉扯到停车场,蓝山又开始左顾右盼,说我的兰博基尼呢。
  我带她拐过转角,停下脚步。但她惯性使然朝前多走了几步,忽然惊叫着回头,大眼睛眨啊眨,笑出了十六颗牙齿,白得晃眼。
  我特意把车停在了路灯下,不是她的兰博基尼,比那更酷。
  她绕着那辆黑色重机车跑了好几圈,然后跑过来说好棒哦,我们要开它回家吗。我笑笑,伸手替她捋顺被吹乱的头发,在风里问她:
  对啊,你要不要飞?


第11章
  我和蓝山都疯了。
  我们没有直接回家,我带她拐进山路又上了另一条路。蓝山夸我轻车熟路,是个老司机,我有些得意,我要开成这样她都不夸我,岂不白瞎了我提前四个小时出门踩点。
  我知道迎面的风会吹得眼睛好疼,我好歹还有护目镜和头盔,但蓝山说什么也不要,也不怕眼睛被吹坏。道路颠簸她就死死地抱着我的腰,开上平地后她试图撑着我的肩膀起身。我这人最讨厌别人对自己的安全不负责,以前高中玩二手重机车,朋友突发奇想要站在我后座装逼,手刚按上我肩膀就被我骂个狗血淋头。
  可能因为蓝山是蓝山吧,所以我完全不想骂她。我开得更快,她怕得只能坐下来抱住我又尖叫,软软的身体贴在我背上,我像上瘾一样把速表飚得好高好高,甚至在想和蓝山就这样死了也不错,这样我和蓝山的名字到死了也能捆绑在一起,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句点了。
  我今夜刷新了我以前的最高时速,但我浑然不知。要不是蓝山扯着嗓子问我问题,声音被头盔和大风自动消音,我才不会慢下来。我降速又单手脱掉头盔,挂在车把上说,你刚才问我什么。
  “我让你别戴头盔了啊!”
  “为什么?”
  我从后视镜里看她,她趴在我肩膀上笑,说话的时候粉嫩的小舌头若隐若现,跟蛇吐信子似的,她的声音像蜂蜜一样黏腻,倒进我的耳朵里:
  “因为这样我就不能亲你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蓝山就倾身过来吻我。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关掉通向蓝山的视线,然后开始心里开始骂娘,说谁定的**规矩接吻的时候要闭眼。我忽然意识到我还是怕死的,就在我眼睛闭上又睁开的那千万分之一秒里,但与此同时我对蓝山的爱开始沸腾,紧接着迅速腐坏:我爱她在这个时候和我接吻,又恨她把我引向死亡。
  蓝山把我变成了薛定谔的猫,除非她亲口说爱我,否则我甚至不知道我是爱她多一点还是恨她多一点。
  蓝山小半个身子都搭上我的右肩头,车身向一侧歪倒,我加大油门冲过近在咫尺的右拐弯,一个急刹就火急火燎地跳下车。我们躲在弯道后,躲在岩壁的阴影里。我矛盾到病态,无可救药地生气,只有把蓝山摁在墙上亲才能缓解这绝症。
  我花光了九个吻的限额,然后开始透支,只要我借蓝山就给。她是放高利贷的债主,而我是心甘情愿用一生偿还的负债狗。
  这故事绝美到我想掉眼泪。
  我车子停得不偏,有一辆车开过转角差点没把它撞飞。车子呼啸而过,但很快放慢速度,到了下一个转弯口从远远的地方开窗大骂我们**。蓝山把轻蔑的目光放出去又收回来,骂了一句脏话。
  那好像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爆粗口,我在她怀里笑出声,我说你学坏了呀。
  “我哪有。”蓝山无辜反驳。
  我终于缓过气来,但还是没有放开她。
  “我不需要零花钱,这车是借你的钱买的,我以后会还你。”
  “出息了。现在和我讨价还价?”蓝山把刚刚送给司机的轻蔑眼光又还给我,好虚伪,带着怜爱和温柔,一点儿都不凶。
  “还剩一万三千七百块八毛三,上车前我就转给你了。其他钱我会还的,都会还的。”
  “等会,那个八毛三是怎么来的???”
  蓝山的重点好奇怪,揪着这个不放一直在笑。我委屈巴巴地说我为了把车搞下来到处跑,指不定哪个环节扣了手续费,是我的锅吗。
  她说不是不是,但还是笑了好久才停下。我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她,但显然我的鄙夷和她刚才的轻蔑一样虚伪,因为蓝山神色认真起来,伸手过来摸我的脸,说别哭啦。
  奇怪,我在哭吗?我擦一擦脸才发现都是水,看来我才是神经病。我永远对蓝山言听计从,点一点头说好,然后眼泪汹涌而出,自顾自地替我口是心非。
  明天岩底可能会长出一片潮湿青苔。
  关我屁事。
  我们三点才到家睡觉,可蓝山早上九点又把我拉起来。我不能赖床,好痛苦,反应能力约等于迟钝的海龟。也不知道蓝山哪来的活力,我问她起这么早干嘛,她说我当司机,我们先去逛街,然后再说。
  我是真不知道她哪来的活力,但我还是顺从了。我拿钥匙时蓝山说你拿错了,我说你要逛街那不得和仓库出货似的,我不开小车哪儿装得下。换作平时蓝山会嗔怪我油嘴滑舌,但她今天似乎心情很好,说就骑机车吧。
  我看着那把从提车回来之后就再也没碰过的小车钥匙,心说我们买车干嘛来着。
  蓝山逛街的重点竟然在买而不在逛,而且买了一堆我们完全用不上的东西。我心说姐姐你未免也太清新脱俗了吧。但蓝山不说我也不问,乖乖跟在蓝山身后替她分担重量。我们从一楼走到七楼又从七楼下到一楼,蓝山在总台办了一个三小时内到货的托送服务,填的是我完全没见过的地址。下单后蓝山把存根晃了晃,贴在我脑门上:
  “舟舟导航,我们出发吧。”
  我把存根扯下来,仔细看了看地址。
  一家疗养院。
  半个小时后我和蓝山驰骋在路上,今天天气暖和阳光灿烂,后视镜里蓝山的头发随着风飘啊飘,在阳光底下黑得纯净又柔顺,几乎能拍洗发水广告。我瞬间有种非常自私又骄傲的愉悦:蓝山的头发又长长了一点,全世界只有我知道这个秘密。
  我总觉得白天的蓝山和晚上的蓝山是两个人,我甚至开始怀疑她是不是人格分裂,或者我才是。夜晚的蓝山曼丽懒倦,疯魔又出格,我们俩在夜里做的事能写一本荒唐奇妙物语;但白天的蓝山乖巧得像是变了个人,我忽然又想起第二次看到她时脑子里冒出的姐姐妹妹论,甚至有种想24小时不睡觉的冲动,以此来观察蓝山到底是什么时候变身。
  但我现在不想去思考那么多,我一门心思把车开得不快不慢,总归比昨晚温柔,这样才可以听到蓝山在我背后唱歌。
  在昨夜我们的飙车之旅中,蓝山逆着狂风问我她最喜欢哪首歌。我靠,我怎么知道?但想起蓝山曾经和我度过一个有关KTV的深夜,明显已经提前给了我答案。我回想着那天晚上她唱过的所有歌,心说要是她最喜欢那首瑞典语的,歌名我也不会念啊,我想了好久好久好久打算说不知道。但在开口的那一瞬间我灵光一现。
  后视镜里的蓝山听到答案后一愣,忽然露出一个好难过好难过的微笑。
  现在她小小声地趴在我背后唱歌,唱陈慧娴的《千千阙歌》。
  我却在想她为什么难过。是不是因为我昨晚说,你根本没有把你最喜欢的歌唱给我。


第12章
  蓝山不光唱歌还给我说故事,说老屋子的阳光和满衣柜的漂亮衣裳。
  在蓝山的叙述里我逐渐刻画出了她外婆的形象,和大多数老人家一样和蔼又善良,在得了阿尔兹海默症之前给蓝山买了从小到大所有的芭蕾舞裙。我说那你应该成为一个芭蕾舞家,她说可是当模特是妈妈的梦想啊。
  我好像懂了。所以外婆的期望为妈妈的遗愿让了步。蓝山肩负了两个人的梦想,可她自己想要什么呢?
  我想问,但蓝山又说外婆和她拉了勾勾,这辈子要站上世界最高最亮的地方,再和已经成为天使的妈妈许愿,下辈子再成为芭蕾舞演员,一直跳给外婆看。
  我开始相信蓝山是吃浪漫长大的了。
  她一路上给我做了这么多美好的铺垫,我总认为我们在进门的时候会看到戴着老花镜坐在阳光下看书的老人家,但实际上不是。
  蓝山有探视证,轻易地过了大门门禁就上了楼,我说你不需要办探视手续么,蓝山就撇撇嘴说我是来看外婆的,又不是来看那群欧巴桑的。
  在理,我闭嘴。
  所以我们的不告而来似乎非常的不合时宜。
  屋子里都是灰尘和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蓝山奔向床,我赶紧去开窗透气,蹭上了插销的一层薄灰,又在裤子上拍掉。我回头看到蓝山跪在病床旁边,床上的被子隆成小小一团。
  原谅我只能这么形容外婆,因为她真的好瘦又好小,伸出的手像一节枯萎的鬼木枝,蓝山纤细的手臂被她轻轻握住,一下子显得丰盈饱满。
  外婆一直在喃喃我听不懂的话,蓝山跪了多久我就听了多久,直到蓝山开口前我才听明白。
  外婆说,我们阿蓝,来啦。
  蓝山把外婆的手轻轻放回被子里,低头亲一亲外婆稀疏的额角,说是呀,阿蓝最近好忙,对不起,现在才来看你。今天天气好好,我们等一会去晒太阳好不好。
  蓝山起身去洗手间,我侧身给她让道。然后我听到蓝山把水开得哗哗响,又一脚踹在门上,整个屋子都在晃。
  蓝山出来的时候手上脸上都沾满水珠,她用湿漉漉的手拿出手机,一边翻通讯录一边和我说话,语气好冷。
  “麻烦你,帮我拍照取证。我打电话给律师。”
  蓝山是真的动了气,但又冷静沉着得可怕。我拍照的时候一直在偷听她说话,她语气平平地叙述完事情的经过,咨询了一通后客客气气地请人家写律师函。我好担心蓝山,但这时候我的直觉非常诡异,它在阻止我靠近蓝山。
  我脑子里晕晕乎乎就两句话:蓝山怎么不需要我的关心呢。蓝山怎么会需要我的关心呢。
  我靠近病床时看了一眼外婆,她好茫然,我说外婆好,我是蓝山的朋友。外婆把浑浊的眼睛闭上了,轻轻地点一点头。我忽然难受,这可是蓝山的外婆啊,光听她的描述就觉得她一定要过上幸福的晚年生活。而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这样好的老人家就在空荡荡毫无人气的房间里苟延残喘,凄凉又寂寞。
  拍完照后蓝山丢给我一张卡,让我去取钱。我问取多少,蓝山就露出古怪鄙夷的笑容,反问一句取多少?有多少取多少。
  二十分钟后我拖着两大袋的钱回来,一路上被各种人行注目礼,我心说看你麻痹看。不过换位思考我看着一姑娘拖着钱气喘吁吁从我面前过,大约也会觉得她有病。我回到病房时蓝山面前站了个穿白大褂的主任,一直好声好气地说怎么您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提前……
  我就笑嘻嘻地插嘴,说提前让你们伪装老太太在这儿过得挺好是吗。
  主任看不速之客变成了俩,也不敢发作脾气,说不是不是,他们这儿医护人员还是挺好的。蓝山冷笑了一声,伸手去摁铃。外头的蜂鸣声催命似地尖叫,那头接得很快,说就来。蓝山置若罔闻,人家挂了她就继续摁,不说话不喘气,跟个神经病似的摁了三五次那边终于发飙,语气特难听的说就来,临挂断了我听到那边低声骂了一句老不死的。
  我操。
  我看了一眼蓝山,她手还摁在铃上,笑盈盈地看经理,美得可怕。
  那小护士冲进来的时候大约没想到屋子里有那么多人,我猜她张口一定想骂粗话,但被蓝山姐姐的沉默给杀回去了,变脸似地露出尴尬又讨好的笑,结结巴巴地和蓝山打招呼。
  蓝山问我有烟吗,我一愣,没答上。一旁主任特殷勤地递上来了还顺带想给蓝山借火,蓝山看了一眼床上的外婆,厌恶地摆手。她就那样叼着一根没点上的烟说话,眼神很飘,大多数时候在看老人家和天花板,说我是你们院里交钱最多的客户之一吧,仗着我忙来得少,你们这样对我家人,是和钱过不去还是和我过不去?
  两人面面相觑,不说话。我看见那小护士冷汗从额角下来了。
  蓝山看两人在她面前怂得屁都不敢放一个,笑着捋一捋头发,和和气气地说:“罢了,我不为难你们,半个小时之内我要关于这间病房所有的监控资料和账目明细,以及老人家目前的健康状况,我要知道李护士你一天进这病房几次,给老人家用的什么药吃的什么玩意。”
  李护士脸色登时很难看,说话阴阳怪气:“大名鼎鼎的蓝小姐,您是在针对我吗?”
  “是啊。”蓝山失笑,“你既然知道我大名鼎鼎,就知道这事捅出去你会有多大的麻烦。你是想说我会引火烧身吗?但是你看看你自己,你配点得着我么?”
  主任似乎想求情,蓝山摆手:“不要废话,你还剩二十八分钟去找我要的东西,你想谈别的,等明天我的律师过来谈。我近期会给外婆安排转院手续,你不要这笔钱,有的是人要。”
  蓝山停一停,看着主任要走了,又补充了一句:“麻烦再帮我找俩手头活不多的好护士来。”
  蓝山够狠,她把“好”字咬得重重的,李护士知道自己惹了**烦,又慌又恨地死盯着蓝山。我还在担心这**会不会和蓝山闹个鱼死网破,但蓝山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坐在床边牵着外婆的手,目光深沉,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看什么。


第13章
  过了一会,两个小护士敲门进来,对屋里的情况不明所以,蓝山看一眼她们,问了她们底薪和奖金,语气客气又温柔地解释说老人转院前还需要人照料。但我条件很苛刻,老人家要吃好穿好睡好听人给她念书,晴天推她到后花园散步晒太阳。你俩怎么处理%8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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