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人坐在屋檐下,两三个小孩在院子中间玩,最弱小的那个小孩子被推倒在了地上。 那个小孩子长得特别好看,大眼睛,长睫毛,卷头发,瘦瘦小小的一小只,坐在地上怯怯地看着围上来的两个大孩子,眼角坠了好大一滴眼泪,眼泪“啪哒”掉在地上的时候变成了一颗泛着莹润光泽的珠子——那两孩子马上熟练地弯腰捡起来,献宝似的交给屋檐下的家长。 看得池颜一心里冒火。 坐在一边,容貌和两个大孩子神似的胖女人笑着把珍珠小心收起,人鱼鲜少落泪,一旦落泪,眼泪就会化作珍珠——价格不菲。 他们一家除去政府的保障金之外,就靠着这个生财了。 胖女人第一次发现自家孩子欺负隔壁有人鱼血统的小孩的时候,还很担心被找上麻烦,后来发现小人鱼的监护人完全不管事,慢慢的坏的心思升起来了,就演变成了现在这种刻意欺辱小孩惹得他掉眼泪的状况。 至于未来——谁管他呢,这么小个小家伙,能不能活到出人头地的时候还不一定呢。 有的时候,愚蠢的人心思一定不单单是愚蠢,还伴随有未开化的短视与恶毒。 起码现在的胖女人一家,欺负一个拥有星际最顶层身份的幼崽,让他们的内心十分畅快——那些常出现在新闻里的家伙也没那么了不起嘛,看!还不是要被他们教训。 她揪着袖子擦了擦油脸,又扒了一口饭,边大口嚼着米饭,边喊她家两个孩子:“回去吃饭啊。”接着假惺惺地从眼里挤出一丝怜悯,对小人鱼说,“嘿,今天有没得饭吃啊,哎,这米饭喷香的,啧,你个鱼仔,真可怜哦。” 他们是知道小鱼崽的名字的,只是故意叫他鱼仔罢了,他们这里沿海,鱼类特别便宜,海洋市场档口腥臭的鱼仔是贫苦人家最常吃的佐餐——胖女人嘴里嚼着的就是。 小鱼崽摸摸肚肚,以前这里肥肥的,现在这里扁扁的。 他饿了,舅舅不给宝宝饭吃,他想妈妈了,可是妈妈不在了。 宝宝想吃饭饭,宝宝想妈妈,妈妈快点回来啊,宝宝害怕。 想着,小鱼崽眼尾又湿了,眼泪要掉不掉地坠在长卷浓密的睫毛上。 小鱼崽在人鱼里也算特别爱哭的娇气崽崽了。 胖女人看了他那个样子,晃了晃自己的碗,越发得意:“小杂种,我这里有饭吃,你要不要?只要你说你妈是小\三,我就给你饭吃。” 两个小孩子和胖女人一起嚣张大笑。 池宋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这几个人的笑声让他很无措,他还没到能理解胖女人说的某些话的年龄,但是人鱼对情绪的敏感让他感受到了大人话里饱含的恶意。
池颜一已经听够了。 他快步走过去把小孩抱到自己的怀里,可以感觉到怀里的小身躯僵了一瞬,随后就乖乖地趴在他的胸前。 小小的一团,还没有他高三时候的书包重,摸不到小孩子的软肉,骨头太细了,池颜一甚至担心自己太用力了会把小崽子伤到。 “没这个好心肠就不要来装模作样,做人留点口德,什么都比有娘生没娘养的好。”池颜一冷冷地撇了一眼胖女人一家。 他先柔声哄小鱼崽:“舅舅给宝宝做了宝宝喜欢吃的,我们回去吃饭。”以前池颜双就是喊他宝宝的,小鱼崽大名池宋,小名宝宝。 胖女人哑然地注视着池颜一带走了池宋,过了几秒意识到池颜一说了什么,顿时脸上神情精彩极了,他家虽然政府有负担小孩的学习费用,但是因为大人不耐烦伺候小孩上下学,所以两个孩子早到了入学年龄都还没上过学。 离开了很吓人的院子,小鱼崽懵懂地仰起头看着舅舅:今天的舅舅和以前一样漂亮,但是又和以前不一样,宝宝今天之前特别害怕被舅舅抱在怀里——第一次是喜欢的,在被舅舅抱着往地上摔过一次之后就不喜欢了。不过今天又不害怕了,虽然现在的舅舅看上去更吓人,但是现在的舅舅很好的样子,宝宝觉得又可以喜欢舅舅了。 于是小鱼崽试探地伸手抱住池颜一的脖子,池颜一摸了摸小鱼崽的小脑袋,护住他:“再等一下,带你去吃饭。” 话音刚落,小鱼崽的肚子就发出了“咕噜”的响声,小崽崽害羞地红了脸,缩回手肚子去捂肚子,很认真地用小奶音解释道:“是肚肚响的。” 不是宝宝发出的声音哦。 池颜一笑了,他加快了步伐,家里没有吃的了,他打算带池宋去外面吃。
第3章 离开了他们住的居民楼,池颜一见到了很不一样的街景。 天空中高低错落着银白色半圆轨道,悬浮车井然有序地在空中通行,街道干净整洁,有几个带着小黄帽的椭圆形机器人在路边打扫落叶……池颜一看什么都新奇。 这是池颜一用光脑搜索出来的这个贫民区唯一一个有宝宝套餐的餐馆,店面不大,只配备了一个机器人服务员坐在柜台里。正值饭点,店里零零散散坐了几桌客人,装潢普通,桌椅看上去有些老旧了,好在还是比较干净的。 池颜一皱了下眉,心里也明白这个居民区只能提供这样的条件了。 他抱着小鱼崽去点单,点了一份宝宝套餐,特意交代了机器人服务员,宝宝的饭要软一点。 这个宝宝套餐是荤素搭配的三菜一汤,菜色看上去不错,但是连勺子都没有配,只有一双筷子,还不是儿童用的样式。 池颜一问了机器人,得到的回复居然是店里没有。所以池颜一回来的时候神色有些不愉,面对崽崽才露出笑脸。 他太不适应了。 池颜一虽然是孤儿,但是父母的遗产足够他过上很好的生活。读书时期他又开始从事网文创作,毕业之后直接全职写作,收入不错。一直以来,他的生活水平都不低,谁能想到穿书之后居然降了个档次。 池颜一把餐盘放到桌上,崽崽听话地坐在座椅上,漂亮的圆眼睛藏不住事,悄悄地看一眼池颜一,马上低下头来,再看一眼,再犹犹豫豫地低下头不说话。 池颜一发现了他的异常,问:“怎么了?宝宝?” 小鱼崽晃晃小脚丫,小声说:“宝宝不会……” “不会什么?” “用筷子……”小鱼崽委委屈屈地说。 崽崽有点害怕,以前他跟舅舅说自己什么不会的时候,舅舅就会骂他是坏孩子,是笨蛋,“这点小事都不会!” 然后开始打他。 因为宝宝是什么都不会,不是好孩子,所以舅舅要打宝宝。宝宝应该努力让自己聪明起来,不要变成坏孩子的。懵懵懂懂地想到这一点,崽崽又慌张地伸出手掌,闭上眼睛。 池颜一一愣,还没等他弄明白这个动作是要干什么,就听到池宋颤着小奶音说话了: “宝宝自己伸出手了呀,舅舅可不可以轻轻打。” 崽崽以前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今天觉得舅舅不一样了,所以第一次希望舅舅轻轻打。 池颜一呼吸一滞。 要打宝宝了吗…… 小鱼崽等得眼泪又憋不住了,很奇怪的是,之前舅舅也经常打他,他都不想哭了,可是今天就特别想哭:想到自己是不会用筷子的坏孩子,想哭;舅舅要打自己,也想哭。 变得好好的舅舅,带宝宝吃饭的舅舅,可不可以轻轻打呀~ 池颜一心里酸涩不已,他和池宋一样想到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池颜一还想到了原文中写的:池宋从小特别逞强,长大后看似无所不能。 池颜一轻轻抱住小鱼崽:“对不起,我不知道宝宝不会用筷子。” “宝宝很棒啦,没有人要求你什么都会。”这句话是对小说里长大的池宋说的。 池颜一性子偏冷,以往从来没这么说过话:“宝宝特别乖,特别可爱,是我最喜欢的好孩子。” “隔壁的哥哥,那么大了还要妈妈喂,宝宝比他们厉害多了!” 小鱼崽睁大了眼睛,往池颜一身上贴了贴,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很棒啦。一瞬间以前受到的委屈全部涌了上来,他泪眼朦胧地吸了吸鼻子。 池颜一伸手抚平了小鱼崽头顶的呆毛,很纳闷地说:“奇怪,不是说人鱼是很少哭的生物吗?” “来,我来教你怎么用这个。”池颜一拿起筷子。 崽崽不出声地哭着,特别让人心疼。 池颜一哄他:“别哭了,珍珠我都要捡一兜了,是我的错,我忘记了小宝宝还不可以用筷子,要用勺子。”其实只有两颗,人鱼的眼泪还是很珍稀的。 他小心地擦掉还没变成珍珠的眼泪,又低头刮了刮崽崽的鼻子,告诉他一个小秘密:“我在你这个时候还要爸爸妈妈喂饭哦,宝宝会自己吃饭,好棒了。” 他撒了个小谎,按照他以前所处的时代人类的年龄,一两岁的小孩子的确大部分还要家长喂,但是池宋已经五岁了。 觉醒的兽人不能同普通人相论,池宋看上去才一两岁,一方面是原主照顾不当而造成的营养不良;另一方面,是因为人鱼有着比较漫长的幼崽期。 小鱼崽听了舅舅的话,睁着一双单纯的蓝眼睛去看舅舅,宝宝最棒了!可以自己吃饭饭,隔壁的两个大哥哥都还要阿姨喂。 池颜一看哄得差不多了,就耐下性子来教他握筷子。池宋年龄小,胡乱把筷子抓住了,姿势不标准池颜一也没说什么,只一个劲儿地夸他。 小鱼崽扶着池颜一护在他身前的手臂,之前的小插曲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坏影响,他抓着筷子跃跃欲试:“宝宝自己来~” 池颜一本来想要喂他吃,池宋摇摇头,握住舅舅给的筷子,和池颜一如出一辙的蓝眼睛亮晶晶的:“宝宝要自己吃饭饭,舅舅看!” 看宝宝多厉害呀! 池颜一轻笑着应了声,然后坐在一边充当“观众”,特别捧场地看着小鱼崽吃饭。 “宝宝真厉害,这么一大口!不过还是要小口小口吃饭哦。” “太厉害了,宝宝自己吃了这么多!” 在唯一的观众的夸奖声中,宝宝吃掉了自己面前的套餐,他有心再为舅舅表演一下,但是看着面前的空碗,还有宝宝鼓鼓的肚肚,还是决定下次再表演好了。 看宝宝吃完了,机器人服务员递了消食糖果,池颜一喂小鱼崽吃了一块之后抱着他离开了。 池颜一预约好了自动驾驶的悬浮车,他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强,手腕上的光脑没多久就玩得很熟练。他给池宋找了个学校,池宋正好是入学的年龄,这个星球上有一所学校设有专门的兽人班级,是最适合池宋就读的。 池颜一在网上询问了学校今天是否可以接受参观,因为池宋是人鱼的缘故,学校那边很快就同意的他的请求。 池颜一心想着可以顺便四处逛逛熟悉一下环境,再找找看有没有自己能做的工作。 升到高空之后,池颜一才从地上的全貌真正感触到了星际时代的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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