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家都没有,就你家有,那你家就是箭靶子,是一块诱人的肥肉,无数双眼睛像恶狼般盯着你,恨不得将你生吞了。 白村大部分家里,是没有肉屯着的,不像白家,都到这个季节了,还有那么些腊肉腊肠没吃,粮食也剩了不少。 因为白姓在白村是大姓,而白姓族人里,又以村正白永旺家,和白小芽娘家白永贵家,这两家是家底最丰厚的。 白小芽的祖父,白永贵的爹,是上一任村正,那时候家里就已经有些家底。 而白永贵年少时,曾在县里的茶楼铺子做过几年杂役。成亲前,他便私自攒了不少银钱,成亲后,只要地里不忙,他都会出去找事做,给人盖房子,或者码头扛货。 他脾气虽不好,但人倒是很勤快,手脚也麻利,也有把子力气,一日不愿意闲着,所以日积月累的,无论吃食还是银钱,他家都比别家要宽裕。 原本他家那些肉,是想囤着慢慢吃的,逢年过节拿出来一些,或者家里来客了,拿出来一些飨客。 然而眼下遇到灾情,他们不敢再留着,怕惹来祸端,便着急忙慌的都吃了。 若非如此,白永贵也舍不得拿出两节腊肠给白小芽。 白小芽猜到了原因,但她没捅破,只要能搞到吃的就行,管他那么多呢。 白石头将她送到江家大门口便回了,连院子都没进,他下午还要去做工,给人盖房子,没时间去江家屋里客套。 而白小芽也没留他,反正东西送到就行了。 她站在篱笆院门口,打量着江家的房子,是低矮的土坯房,经一场地龙后,土房子看起来破败不堪,似乎随时都能倒塌。 篱笆院是由晒干后的青竹插成的,院中有很大一棵樱桃树。一场暴雨后,樱桃早就掉完了。 她在心底对比了一下白家的房子,不得不说,白家确实要比江家上档次些。 白家有很大一个院子,院体是青石砌成的,院里栽种了两棵桃子树,桃树下还打造了石桌石凳。 进了院门后,入眼便是刷了白漆的房子,看上去就很有格调。 再看江家这摇摇欲坠的破房子,她觉得自己发家致富的路,任重而道远。 在门口站了片刻,她朝房里大声喊:“江小二,快出来拿东西!” 江远山中午喝了两碗菜汤后,便一直在屋里闷着,腹中饿得发痛,半下午,拿着书没看几页。 正想着要不要明天就去县里找书商陈员外接活儿,突然便听见一道雀跃的声音。他皱了下眉头,因为那道声音略带戏谑的喊着“江小二”。 不用问,肯定是在喊他。家中就他和玉姝,总不能是喊他妹妹。 他放下书走出去,正看到白小芽站在门口朝他招手。 半斜的夕阳照在她身上,将她娇小的一张脸照得光彩熠熠,连带着眼睛也亮晶晶的,仿佛缀着满天星辰。
这一刻,他发现白小芽竟然有几分颜色。 以前,他从没觉得村里任何一个姑娘长得好看,在他看来,都是一个样。 要不是白小芽与他大哥走得近,他都记不住这个人的长相。 可这半个多月,他恍然发现,这个女人,与其他女的,似乎不太一样。 她皮肤不算白,比起妹妹玉姝差远了,甚至连他都比不上,但胜在干净。 一张小脸,干干净净的,看上去很清爽。 她个子也不高,只到他肩膀处。 她虽长得不娇艳,但眉眼清秀。 尤其是那双眼睛,圆溜溜的,又黑又亮,眼中像是包着一汪水,水里铺着星光。 她笑起来时,眼睛会弯成月牙状。 就在他发愣时,白小芽大声道:“你杵在那发什么愣!还不快过来拿东西?” 李春花和江玉姝在后院洗衣服,听见白小芽的声音,也都赶紧走了出来。 看到院门口放着的两包东西,李春花不敢置信地问道:“小芽,你这是……” 白小芽笑道:“娘,这些是我回娘家借的粮食,不多,也够咱们撑一阵子了。对了,你们还没吃晚饭吧,我去熬点粥,再弄个凉拌野菜。 正好我从娘家带了些煮熟的腊肠回来,晚上够吃了。左右公爹和远风二七都过了,咱们晚上开个荤,想来他们也不会怪的。” 李春花激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眼睛发酸,眼泪在眼底打转儿。 她以为白小芽回娘家,是再次找家里人商讨要改嫁的事,没想到她竟然是去娘家要粮食的,竟然还带了肉食回来。 江玉姝听见有腊肠,直接奔了过去,她抿着小嘴,羞涩地看着地上装着腊肠的小包袱,嘴唇动了动。 闻到腊肠的香味,她情不自禁地舔了下唇,但仍旧克制着。 白小芽摸摸她的头:“一会儿你多吃点,你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嗯,谢谢嫂子。”江玉姝主动抱着装腊肠的包袱往屋里跑去。 李春花赶忙走下来,她正要弯腰去拎麻布袋子,被白小芽阻拦了。 “娘你别动,让二郎来拎,体力活这种事,怎么能让你来做呢。” 她看向仍在屋檐下站着的江远山:“你杵那当门神呢,过来提袋子。” 李春花忙替江远山说话:“二郎他是读书人……” “读书人怎么了,读书人就不吃饭吗?”白小芽看着江远山,大声道,“现在家里就你一个男丁,以后除了读书外,家里的活你也需要做,农忙之际也要下地。” 李春花:“这……这怎么可以?” 江远山:“好。” 他冷着脸走过来,单手拎起麻布袋子,大步往屋里走去。 白小芽笑着对李春花说:“娘你看,他拎得可不比你容易多了?你还担心他拿不动,怎么会呢,半大的小伙儿了,哪里会没点子力气,他就算再不劳作,也是男儿身,先天就比咱们女的有力气。” 李春花笑着迎合:“你说得倒也是。” “所以啊,娘你不用担心会累到他。要我说啊,就该让他多下地锻炼一番。平日里他困在书院读书,不锻炼身体,即便将来考取功名做了官,成日三病两痛咳咳喘喘的,岂不是更让你揪心。” 江远山听得脸都黑了,拎着麻袋子的手微微使力,捏得手背青筋突起。这女人,嘴里就没句好话! 虽然白小芽说得难听,但江远山心里清楚,她说的都是事实。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没用极了。 父亲兄长在世时,家里的一切,都是他们顶着,所以他什么都不用操心,真正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可现如今,家中粮仓被毁,新谷未收,即便是收了,一场暴雨,也收不了多少粮。 江远山手上拎着沉甸甸的粮食,他眼底一热,心里五味陈杂,百般不是滋味儿。 接下来的日子,难不成他们一家,还要靠新嫂子来养活? 想到白小芽跑回娘家借粮的画面,他只觉手中的袋子如有千金重,坠得他想钻进地洞里面。 一个已经外嫁的女儿,刚成亲便跑回娘家借粮,还不知会受到怎样的羞辱。 更何况,这个时候,粮食哪里是那么好借的? 自责愧疚、以及深深的无力感,让他整个人越发的阴沉了。 将麻袋子拎到灶房后,他绷着脸一言不发,转身往后院走去。 李春花见了,忙上前去问:“天色都晚了,你去哪儿?” 江远山顿住脚步:“去田间锻炼身体!” “扑哧”一声,白小芽笑出声,但也没再火上浇油。 她知道冷傲少年生气了,大概是她说的话,插了人肺管子。 虽然她这具身体年岁也不大,才十六岁,比江远山还小一岁,但她实际年龄可比江远山大了好几岁。 在她眼中,江远山就是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小屁孩,而她已经是步入社会的社畜了。 笑了声,她便没再管了,走去灶房洗锅做饭。 她淘米洗锅,江玉姝便坐在灶膛前烧火。 “嫂子,以后你做饭,我就给你烧火打下手。” 白小芽笑道:“好嘞,咱姑嫂俩联手,定然能让咱家过得红红火火。” “好!”江玉姝重重点头,火光映得眼里亮亮的,她一边往灶膛里添柴火,一边和白小芽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 聊着聊着,她突然红了眼,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落。 白小芽拿着葫芦瓢的手停住:“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还哭了呢?”
第7章 (捉虫) 不愧是锦鲤女主!…… 江玉姝擦了擦泪,哽咽道:“要是爹和大哥还在就好了,你这般贤惠,大哥肯定很疼你。 过不了两年,你们再生个大胖小子,爹和娘忙田间地头的活。我和你就操持家里,每天再帮你带带孩子,二哥便能心无旁骛地继续在书院读书求学。” 白小芽心道:别了,她可不想生孩子! 然而这话,是不能当着江玉姝的面说出口的。 锅里倒好水后,她盖上锅盖,笑着打趣道:“哟,我们小玉姝还知道‘心无旁骛’这个词呢,看来肚里是有些墨的。” 她知道,江玉姝是识字的。毕竟是书中的女主,怎么可能是文盲。 江玉姝被她说得破涕为笑,擦了把脸:“嫂子你别笑,我肚里能有啥墨,还不都是从二哥那里学的。” “没笑没笑,嫂子哪里会笑话你呢。”白小芽一边说,一边往洗干净的盆里挖面粉。 想到家里这几个人,已经吃了半个多月的清汤野菜,她决定晚上烙两张韭菜饼来吃。 光喝粥不顶饿,半夜饿得睡不着,那才叫难受,正好从白家拿了些白面回来。 等会她烙出两大张香喷喷的韭菜饼,一张饼子横竖两刀,切成四块,两张就是八块饼,家里四个人,刚好一人两块饼。 一想到这里,白小芽口水都快下来了。 她一边在心底想着今晚的晚饭,一边快速揉搓着盆中的面。 江玉姝吸了吸鼻子:“嫂子,你真好,是我们家对不住你……” “说什么傻话呢。”白小芽睨了她眼,手中做着事,还不忘劝慰她,“别乱想,好好烧你的火,你们没有对不住我。” 她一边揉着面,一边听着锅里的水声。 抬眼见江玉姝心情仍旧低落,白小芽边揉面,边温声劝道:“你别整日瞎想,嫂子知道你难受,可你再难受,他们也回不来了。咱们活着的人都要往前走,这样他们才会高兴啊。” 江玉姝揉着眼:“我懂,我都懂,可我就是忍不住难过,想到大哥……” 白小芽低头揉面,没有再追着劝,这种时候,劝多了反而不好。 “嫂子。”江玉姝突然抬起头,明亮的眼中噙着水花,“嫂子,大哥没了,你和他才刚成亲,他也没为你留下一儿半女。让你一直这样留在我们江家,对你太不公平了。” 白小芽停下来:“怎么,嫌弃我了?” “不是不是,嫂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哪可能嫌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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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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