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这样混在一起不行,得分开来,扎成一把一把的,然后论把卖,这个刺嫩芽,比较稀罕,就一把六毛钱”。 “六毛钱一把,你要劫道啊,这不跟抢钱一样么”? “二姐,昨天那蝲蛄,也是从河里白捞上来的,你卖五分钱一个,是不是也算抢钱呢”? “也是啊,反正没有别人卖,咱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城里人傻,不赚他们钱,赚谁的钱”? 你从哪里来的自信,怎么就得出了城里人傻的结论呢? “二姐,城里人不傻。你不能轻敌,否则,哪天你上了城里人的当,后悔就晚了”。 “我知道,我这叫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好好好,但愿如此。 麻绳容易伤到山野菜,受伤的地方容易腐烂,所以就不能用麻绳捆绑。 这事解决起来也不难,林驹到院子外面,拔了一堆抓根草回来,用于捆扎山野菜。 因为根子深扎进土里,这种草,当地人叫做抓根草,其实就是苜蓿草,是一种优良的牧草。 “二姐,林队长那边儿,你去说了么”? “今天把酒给他送去了,他挺高兴。叫我不用着急出工,反正队里也不缺我这么一个人。我不去,不给记工分,别人还能多记两个,以后我就天天做买卖”。 行,终于上道了。 “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哪天你还得找他,跟他定下一年交给队里多少钱,这样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我看行,黄老道常年在外,一年才交给队里一百块钱。我顶多交一百,几天也就挣回来了。就是少分点儿粮,咱们去买粮票,一样能买回来粮食”。 这个思维,转变的挺快,出乎林驹的意料之外。 晚上是玉米碴子饭,里面放了一些红小豆。菜就是山野菜。 昨天的肉还有一些,赵杰英就做了一个肉炒刺拐棒和肉炒大叶芹。 刺拐棒有些苦味,还有些香味,吃起来败火。有中药的功效。 其实,大部分的山野菜,也都是中药材,属于食药两用。 大叶芹有芹菜的味道,又有一种清香味道。 山野菜除了炒吃,还可以用开水焯过后,蘸酱吃。 大耳毛,铃铛菜等,都适合于蘸酱吃。自然也少不了这两种菜。 吃饭的时候,林驹把钱交给了母亲。 老五、老六、老七看着钱,眼睛就有些发直。 赵杰英拿出三张一元票,一人给了一张。 “给你们压腰的,别乱花”。 这钱,叫做压腰钱。跟压岁钱不同,不一定在过年的时候给。 按照当地人的风俗,人在什么时候,兜里都要有钱,哪怕是一分钱也行。 身上有钱,财运就不断,能招来更多的钱。 “妈,今天去我爸那里,我爸说什么了么”? “倒是没说什么,挺高兴的。就是叫你们小心点儿,别出什么事儿。叫你别耽误了念书”。 按照林驹的估计,父亲林甲寅的听说了家里的事后,情绪应该比较复杂。 高兴自然会高兴,毕竟家里的经济问题,已经基本上解决。 高兴之余,大概会有些失落感。 因为这个问题,不是他解决的,而是林驹和林驰两个孩子解决的。 不过,林驹现在也无暇照顾父亲的感受。 林甲寅其实是个很开通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慢慢接受儿子比自己优秀得多这个现实。 “你二大娘叫你去一趟,给你量衣服”。 “先不用给我做,穿着这套出去挺好,省得招小偷”。 倒不仅仅是怕招小偷,林驹觉得这套比较土气的衣服,比较适合一个农村孩子,在苦大仇深,穷困潦倒之下到城里讨生活的悲情。 这样可以尽量地博得城里人的同情,多买自己的东西。 衣服寒酸一点儿不要紧,腰包鼓鼓的,才是正章。 至于脚上穿的这双解放鞋,不仅在这个时代不落后。 在他前世的时候,解放鞋甚至行销到了国外,被整合成品牌,一双鞋卖一两千块钱,成了一种时尚。 有时候林驹甚至想,自己是不是该囤积一些解放鞋,或许将来能发一笔小财呢。
第40章 纠纷
第二天,林驰留在家里,继续上山采山野菜。 林驹和黄天大则背着蝲蛄和山野菜,到了昨天的老地方。 因为蝲蛄是两人昨天晚上一起抓的,林驹就跟黄天大约定,卖了钱一人一半儿。 黄天大起初不愿意,但在林驹的坚持下,最后勉强同意。 林驹之所以坚持这么做,就是秉承着在金钱上必须理清关系的理念。 哥们儿是哥们儿,朋友是朋友,钱是钱,友情是友情。 许多时候,就是因为在金钱上处理不清楚,最后导致友情破裂。 家人之间都是如此,何况朋友呢。 两人作了分工,黄天大卖蝲蛄,林驹卖山野菜。 林驹把山野菜一样拿了一把,到迎春饭店给那个开票员送去。 说是山野菜,卖出去了是钱。采回家里吃了,是菜。不采回来,在山里自生自灭,那就是草。 拿来送个人情,结交一些关系,即使在吃饭上不照顾,也是值得的。 今天是星期一,林驹本来以为会卖的慢一些,没想到,今天的生意比昨天还好。 过了一会儿,林驹总结出来原因。 原来这个时候出来到副食品商店的,大多都是穿着工作服的女人,应该是趁着上班的时间,偷偷溜出来购货的。 这个时候厂矿里其实也吃大锅饭,每个人的工资都是固定的,干好干坏,也差不多都一个样,考核和奖惩机制,基本上没有。 工作时间出来办点儿私事,其实很正常。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昨天有人买了蝲蛄,回去说了之后,起了宣传作用,今天有不少人闻讯而来。 天南煤矿这里,也是山区。这里也出产山野菜。 煤矿的工人们,对于山野菜也了解。有的人甚至也到山上去采。 不过,这里地势比较高,又在北边,节气上要比马家堡子晚几天,加上山上多是岩石,山野菜比较少,所以这里的山野菜还没下来。 见到了林驹的山野菜,就有不少人来买,一时间,林驹和黄天大两人的生意出现了一个小高峰。 过了半个来小时,才缓了口气。 黄天大伸出掌盘,用小六壬进行推算。他要算算今天的运程如何。 小六壬,俗称诸葛亮马前课。 电影、电视里面,诸葛亮、刘伯温的掐指一算,许多时候用的就是小六壬。 小六壬预测术,至少在西汉的时候就有了。只是因为诸葛亮比较有名气,人们才给它安上了诸葛亮马前课的名字。 小六壬的推算方法比较简单,用月日时辰来回数就行。 黄天大在掌盘上一一数下去,大安、流连、速喜,赤口,小吉、空亡……。 结果时辰落在“赤口”上。 赤口,就是争斗、纠纷、口舌的意思。 “驹子,今天要不妙,怕是要出现什么纠纷”。 “天大,你算准了么”? “准了,看来我们要做好准备”。 纠纷,可能有两种,一种是跟前来买东西的顾客发生纠纷。 另一种可能,就是市管会的人可能要来。 “天大,顾客要是有什么挑剔的地方,尽量忍着点儿,不要跟人家发生口角。让着他们点儿,少赚点儿钱都没关系”。 “行,我知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咱们是求财来了,和气生财”。 “你在这里看一下摊儿,我去侦查一下撤退路线。万一市管会的人来了,咱们也好及时撤退,免得到时候不知道往哪里跑”。 “对对对,你先去看一下,一会儿我再过去,熟悉一下撤退路线”。 林驹到了旁边的一条街,走了三十多米远,就是一个转弯,再走四五十米,又是一个转弯,大约二十来米远,就上了通往火车站的主干道。 到了火车站附近,房屋和人流比较多,很容易找到藏身的地方。 回来跟黄天大介绍之后,黄天大又去走了一趟,记住了路线,很快回来了。 接下来的二十来分钟,零零散散有人来买蝲蛄和山野菜。 就在林驹比较着急的时候,呼啦一下,来了二十来个妇女,原来是刚才买东西的人回去之后,这些人听到消息赶来了。 又是一个小高峰,顾客们走了,场面冷清下来。 此时货已经买的差不多了,熟蝲蛄剩下了三十来个,生蝲蛄剩下五六盆。 这回林驹带了一百二十把山野菜,现在还剩下二十来把。 “驹子,你看那两个人,往这边儿来了,是不是市管会的”? 林驹一看,果然有两个穿着蓝衣服,带着红袖标的人,快步向这边走来。 “天大,先撤退”。 “走”。 两人早就做好了随时撤退的准备,几下子就收拾利索,进了旁边的街里,撒腿就跑。 到了第二个拐弯儿的地方,两人猛然停住。 “站住,还想跑”? 两个蓝衣服,红袖标,一个三十来岁,一个二十来岁,拦住了去路。 “哼,昨天来了,没管你们,今天又来了。拿这里当你们农村地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那样的好事儿”。 三十来岁的人说的义正词严的样子。 这个家伙,废话怎么这么多啊。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拦着我们?是不是想要劫道啊。我告诉你们,这可是犯法的啊”? 林驹装作镇定的样子。 “对,劫道可是犯法的啊,小心我去告你们”。 黄天大口气也硬了起来。 “哼,两个傻小子,投机倒把,还敢倒打一耙?把东西和钱交出来,跟我们走一趟”。 这个花岗岩脑袋,简直无可救药。 没收东西和钱,还勉强可以往非法所得上赖一下。 这还不够,竟然要扣上投机倒把的大帽子。 你特么知不知道,投机倒把可以判刑的啊。 你知不知道,这个罪名用不了多久,就从《刑法》里面废除了啊。 “这位同志,我们究竟做什么了?要我们跟你走”? “傻小子,你别装傻,卖蝲蛄,卖山野菜,还用我多说么”? “这位大哥,农村人不容易,不过是山里水里的东西,也不是偷的抢的。见面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何必赶尽杀绝呢”。 “队长,看样子他们真是农村来的,放他们走吧”。 那个年轻人说话了。 嗯,这个人还不错,有点良心。 “你给我闭嘴,还想走,去大牢里呆着吧”。 卖点山野菜和蝲蛄,就要进大牢?你以为法院是你们家开的啊。 不过,说别的是没用了。 “行,大哥,我们把钱和东西交出来,就跟你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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