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 方俞成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不过一直有传闻,江剑主剑心破损,修为大跌,如今嗜酒如命…恐怕教不好徒弟了,林师妹才只好去学普通剑法。” 说着,方俞成也有些唏嘘。 亲传弟子最大的优势,就是能跟着元婴师尊学最顶级的密法,比如晏凌的君子剑法,楚如瑶的冰心剑法…无情剑法是万仞剑阁镇宗之密,之前几代的无情剑主都是剑阁乃至整个沧澜界最顶尖的强者之一,按理无情剑法威力还更甚于君子、冰心,奈何这一代的江剑主浪荡颓废,教不了弟子,林然也就白白被耽误了,堂堂一个亲传弟子,落得个学普通剑法的下场。 “竟是如此…” 温绪似遗憾地轻叹一声,眼底却氲着奇妙的笑意。 他当然不会信江无涯颓靡不振、修为大跌以至于教不了徒弟的那些传言。 虽不曾交过手,但他见过江无涯出剑的样子。 那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忘川之水,太上无情,那一剑的锋芒凛冽似能刺破整个晴空。 剑如其人,那是个绝对冷峻又清正的男人,当然,也只有那样一个人,才能驾驭太上忘川剑的淡漠与温和。 这样一个男人,不可能狼狈落魄如斯,江无涯不教林然无情剑,只会是他不想教! 可是他既然破天荒地收了这个弟子,又为什么不想教呢? 要么是他不喜林然、或者对她另有所图,所以对这弟子只是敷衍,根本不愿费心教导。 要么…则恰恰相反。 江无涯疼爱极了这个女弟子,以至于哪怕冒天下之大不违,哪怕自己被世人指指点点,也不愿意让她练无情剑。 所以…是为什么呢? 万千思绪转瞬而过,愈发浓郁的笑意在温绪眼底蔓延开,有雾色涌动。 他会知道的。 这个世上,不会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 林然走在方舟的长廊上,长长打了个哈欠儿,正要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就听见身后轻缓的脚步声。 来人没有隐藏自己行踪的准备,脚步声很清晰,每一步走得坚定又沉稳,沉稳得甚至不像这个年纪本该轻狂意气的年轻人。 林然转过身,看着修长的青年缓缓自长廊尽头走来。 他只穿着简简单单一身蓝衫,身无外饰,只侧悬着长剑龙渊,却愈衬得腰封勒出的线条尤其劲瘦漂亮;一张清俊隽秀的容貌,明明还带着些许青涩的眉目,却俨然已是一片如海的内敛沉静。 “大师兄?” 林然看到他,未语却先笑:“大师兄有什么事找我吗?” 她是真的有点好奇,晏凌基本很少单独找她,上一次说还是在无情峰山下… “对了大师兄,上一次的事,之前万剑林里人太多了,我还没有和你道歉。” 林然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阿辛他不常见人,性格比较内向,但其实没有什么坏心的,如果说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话,请师兄别放在心上,我代他向你道歉。” 无情峰的事晏凌本已经快忘了,听林然一提起,却立刻就回想起那个几乎贴她身上、笑容诡戾的昳丽少年,抿了抿唇:“不过是小事,我已经忘了,你不需要道歉。” 师尊后来与他特意嘱咐,那少年不是同龄的弟子,算是他的长辈,他应当尊敬;况且不过几句言语挤兑,他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所以他不需要道歉——更不需要她代那人向他道歉。 “那就太好了。” 林然安心了:“所以师兄来是为了…” 晏凌突然道:“温绪不是简单的人。” 林然:“…?” 林然愣了两秒,最先的念头不是“他怎么突然提起温绪”,而是莫名想起另一件事。 这好像是晏凌第二次对她说“谁不简单了”。 第一次就是侯曼娥…嗯,那姑娘是挺不简单,尤其擅长变脸,一会儿莫名生气一会儿又莫名开心,比六月的天还多变,明明见天嫌弃自己这个那个,可硬是她走哪儿都能“恰巧偶遇”,说不了两句又开始生气…然后无限循环往复,让她很是头秃。 晏凌见她表情怔怔的,以为她不信,语气更沉:“温绪体内天生胎毒,身体虚弱,自小到大从未离开过温家,可就在几个月前,他在温家消失了一阵,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可等他再回来,温家竟没有任何波澜,更没多久就传出温家加入北辰法宗的队伍、会共同参加此次的云天秘境的消息,而温绪赫然领队其中。” 林然很惊讶,真的惊讶。 她也猜测温绪有问题,但是她是通过观察温绪这个人又和原剧情做对比才得出的结论,但是晏凌,竟然只凭借这些就有所猜测吗? “你这都是从哪儿知道的?” 她忍不住问:“就只是因为这些吗?” 当然是他看她对温绪格外关注,特意去查的。 晏凌定定看着她,却道:“不只是这些,更因为他的眼睛告诉我,他不值得信任。” 温润如玉的表象下,那是一双太过漫不经心的眼睛。 温绪笑得很温和,谈吐很温和,举止更是谦谦温润,但是他的目光泛着奇异的光。 他看着人,不像是在看着人,而是在看着长得是否足够旺盛美丽的花草,在看着一个有趣与否的玩具。 那个男人,甚至无所谓隐藏自己的目光,也许他正期待着有人能看穿他,从而带给他更多的乐趣。 有这样眼神的人,也许好,也许坏,但是他们都会很危险,他们都会很容易让靠近他们的人受伤。 他…不想她受伤。 所以哪怕很突兀、哪怕很多管闲事,他也一定要顺从本心过来,提醒她一声。 林然看着眉目认真的晏凌,心口突然发软。 晏凌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他不冷漠,也不孤僻,他比谁都看得更明白,也比谁都善良。 可是偏偏这样好的孩子,会被命运捉弄,走错路,败尽了一生。 林然眨了眨眼,笑着道:“好,谢谢师兄的提醒,其实我也早看出他不对了。” 晏凌没想她早知道,眉头蹙起,脱口而出:“你知道他不对,还总看他?” 林然呆了呆:“…呃,我、我看得很多吗?” 她觉得她其实也没看几眼啊,毕竟那可是侯曼娥点名看上的男人,林然再怀疑也很注意保持距离的。 她一点不想被侯曼娥怀疑要抢男人,这些天选者们大多想法奇奇怪怪,做出什么奇葩事儿她都信;之前她不过看了温绪几眼,侯曼娥都护食地瞪她,瞪她瞪得辣么凶,万一侯曼娥怎么个想不开,搞出个为争男人黑化报社的恋爱脑剧情来,给她平添三吨的工作量,她简直能哭着跳黄浦江去。 晏凌瞬间僵住。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他眼神变了变,不自在地垂下眼,嘴唇紧紧抿着。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脱口而出而羞赧,就听见了林然下意识的喃喃。 林然是真心实意的感慨。 晏凌却误会成了另一个意思。 他的心一下子凉了,后知后觉的,开始泛开浓重的酸涩。 他就该想到,她那样温吞的性子,连自己的事都是能拖就拖能懒就懒,怎么会突然那么关注另一个人。 她是喜欢温绪吗? 他们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甚至都没见过几面,所以她是对温绪一见钟情吗? 她…喜欢上别人了? 林然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晏凌整个人一下子黯然了。 她、她其实只是喃喃自语啊,没有反驳他看错了的意思啊,少年你不至于这么受伤吧…咱真不至于啊。 林然觉得自己的良心已经被锻炼得很厚实了,但是看着晏凌失落的样子,她的良心就莫名开始隐隐作痛。 林然摸了摸鼻子:“大师兄啊,我真没有指责你的意…” “温绪不是个良人。” 晏凌突然闷闷开口,他低着头,林然只能看见他用素绢束起的墨发,他还未及冠,头发束得散,黑亮的长发丝丝缕缕的垂下,看着竟是出乎意料的柔软。 “他也…也待你不用心。” 晏凌抿了抿唇,他不想说得伤她的心,可是又不想看她执迷不悟将来被伤得更深…那甚至无关他自己的小心思,但他确实觉得温绪不值得她托付。 “所以…你再想一想吧。” 他垂着眼,心里刀尖刺芒般的疼,绵延开不绝的难受,他瓮声瓮气:“将来还会有更好的男子…你、你别喜欢他,行不行?” 他不能耽误她,但是将来总会有更好的人,值得她许诺一生。 他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俨然轻若蚊蝇,要不是林然仔细着听,都要错过了。 不过她终于是听明白了,顿时啼笑皆非。 “师兄,这个你确实是误会了。” 林然生怕这话传到侯曼娥耳朵里,那护食的姑娘不得提着赤莲剑和她同归于尽,她简直就差指天立誓:“师兄!我对温公子无意!绝对绝对没有一点心思!你可千万不要多想,也不要在外面乱传啊。” 晏凌心口骤然停跳一拍,抬眼灼灼看她。 她目光清正、神色坦荡,显然不是在敷衍他,而是真的无意。 压在心头的沉甸甸的石头突然烟消云散,晏凌全身都放松下来。 晏凌一抬头,林然才发现,他的眼睛不知何时又变成了重瞳。 林然犹豫着指了指:“大师兄…” 晏凌在她清亮的瞳孔中看清自己的眼睛:一双漆黑骇人的重瞳。 晏凌一震,猛地横手捂住眼睛,低下头。 他没有说话,但是手背俨然青筋根根绷起,手指叩得很用力,几乎要掐进肉里,指尖分明泛着白。 林然有些不忍。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晏凌没有像原剧情里那样,在入剑阁之前就吃到遮掩眼睛的草药,以至于他现在但凡情绪激烈起来就有暴露重瞳的危险。 林然知道,甚至这些年晏凌养成冷淡寡言的性子,是因为背负的秘密,也不乏因为他需要时刻克制自己的情绪,不敢放纵分毫。
林然推开门,邀请他:“大师兄,进来待一会儿吧。” 晏凌没动,一会儿,慢慢抬起头,他手遮住左脸,露出右眼眶中一只黑邃诡异的重瞳。 林然礼貌地移开眼,走神着想那个奇草是叫什么名字来着,是不是叫什么心草…情心草?清心草? 晏凌却一下子攥紧手,声音很轻,是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颤音:“我这样,很可怕吧?” “…啊?” 林然回过神还有点懵,听他这样问,还以为他眼睛是又怎么恶化了,赶紧仔细看了看,见没什么异状,才松口气:“没有啊,和原来差不多,你不要多想。” 晏凌紧抿着唇,不知道哪儿来的冲动:“你不怕吗?我的眼睛是这样,你从没有问过我,不怕我…” “大师兄。” 林然声音很轻,却很郑重,让晏凌所有的话都被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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