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上了岸，就在行走的过程中，身上的水分就都干了。
阿伽姆求助紫蜥，希望知道他们离开后都发生了什么。
紫蜥说：“刚开始，我专注找那只蛇蛋，没有太在意她在干什么，但是我还是能感应到她的存在。后来我就觉得越来越宁静，这种宁静不是来自我自己的内心，这有点不正常，我就朝她游过去。我看见她先是在水中轻轻地坠落，我去拉她，想把她拉上岸，但是我怎么也拉不动她，有一个更强大的力量在吸着她。后来我又潜下去好几次，她还是一动不动。”
“你能碰到她？”松不纳问。
“你能感应到她？”阿伽姆同时问。
紫蜥看看一个，又看看另一个，说：“我能。我能碰到她，但是一点用也没有，我拽不动她；我也能感应到她的存在，当年我就是凭着这个找到了刚刚醒来的她。现在她很宁静，从我的角度看，她被禁锢住了，这种宁静是被蛊惑的结果，不是她本来就这么宁静。我有一个不好的比喻，她内心的宁静和那些寿终正寝的人脸上的宁静很像。”
阿伽姆听完，抱着胳膊站到了岸边，出神地望着湖面。
“这样下去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呢？”松不纳皱着眉头看着火堆问。
“她活着，但是和死了没什么区别。”紫蜥干脆地说。
“我想不明白，”松不纳说，“她那么爱你，怎么能舍得丢下你呢？她的意志不该那么脆弱。”
阿伽姆觉得他明白了安然所想。这就是你要的皆大欢喜的结局吗？他在内心默默地问。他清楚她对紫蜥的感情，如果可以反过来的话，她会义不容辞地做那个必死的角色。然而现实毕竟让她无能为力，她进入这个奇怪的湖水里，被魔力诱惑，原因只是她想逃开命运的诅咒，希望紫蜥可以活下去。她也许觉得这个世界没有她正好，没有她会达到一种平衡：紫蜥与松不纳之间没有了她。安然，你想过没有，那我呢？
“我有一个想法。”阿伽姆听见紫蜥说，“你杀了我，松不纳。这样占卜者就会重生，也许，她就有力量摆脱这个奇怪的魔湖了。”
“不行。”阿伽姆转过身来。
紫蜥盯着他有点惊讶，“不然你还有别的办法吗？”她反问。
“你说的只是也许。我不想用万分之一的可能去赌。”
“阿伽姆，我没听错吧？你在意一个什么人的生命？”紫蜥蒙了。
“也许在我上岸之前我都不会在乎你的死活，但是现在我不希望她会因你的死亡而痛苦。”
“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如果不这样做她就永远都被禁锢住了呢？”
“那么，这也是她的选择。”他说这话的时候攥紧了拳头。
“你有些偏执了，阿伽姆。”松不纳说，“她是被魅惑了，不是她真的想呆在下面。”
阿伽姆看着他的哥哥，“那么你是赞同了？”他挑衅地问。
“如果这办法行得通，我就赞同。”他转而问紫蜥，“我以为占卜者重生必须等到某个特定的时间？”
“是的。你看看天空。”紫蜥指着天空说。
湖区没有那些绿色的浓雾，他们能看见清澈的天空布满了星星。
“天空？”松不纳不知道她让他看什么。
“今天是朔月。”紫蜥说，“我原本猜到会是这个朔月回归，但是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
“那你准备好了吗？”松不纳问，在阿伽姆看来有些假惺惺。
“我的生命很完整，可以没有遗憾地迎接死亡。”她站起来，指着自己心脏的地方说：“请把剑插进这里。”
松不纳深吸一口气，问：“为什么？”毁掉一个人的心，就会毁掉她全部的记忆。
“我拥有她的全部记忆，但是我没有资格说出来。我只能问你，七百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会让她决绝地放弃关于过去的记忆呢？要不就是对你的爱太深，她无法在没有你的世界生存下去；或者就是她恨你，再也不想再想起你。无论这两个理由哪个成立，我都不能把记忆还给她。如果她爱你，那你的生命也是有限的，她的痛苦就会永远得不到解脱；如果她恨你，我就更不能把记忆还给她。要是她因为恨你而毁灭世界，到最后只剩她自己在无尽的黑暗与孤独中，我不想她的未来挣扎在痛苦之中。”
松不纳痛苦地闭上眼睛，“这就是我等待了七百年的结局吗？”阿伽姆一直看着他们，此刻惊讶于松不纳表露出的，毫无遮掩的、赤裸裸的痛苦。那简直都不是松不纳了。
“你许下的心愿只是再见到阿瑟奈格，松不纳。”紫蜥小声提醒他，仿佛不忍心说出来，“其实你已经达成愿望了。”
松不纳猛地张开眼睛，他的身体站立不稳、前后摇晃。最后，他绝望地看着阿伽姆说：“看来她的未来一定是由你参与了，那么这件事也得由你来完成。”阿伽姆审视地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松不纳也点点头，他最后吻了吻紫蜥的额头，说：“谢谢你这段时间带给我的安慰。我会一直记得你。”
“我不希望你痛苦，就像我不希望她痛苦一样。我爱你，松不纳。”
“再见了。”松不纳说完就飞到了空中，一直升高。
“再见了。”紫蜥对着飞远的松不纳说。
剩下阿伽姆和紫蜥，他们之间没有那么激烈的告别。阿伽姆对她说：“我想你一定也很爱她。谢谢你。”
“照顾好我的安然。”紫蜥闭上眼睛，说：“动手吧。”
阿伽姆拔出长剑，第一次有些不忍心做这样的事。他把长剑推进了眼前这个善良的女孩的心脏。
她在微笑。她的身体慢慢地虚幻，变浅、变淡，最后只剩下阿伽姆空中的长剑。他对着空白说：“再见了，紫蜥。”
第十四章 意外的馈赠（1）
更新时间2010-4-4 10:48:29 字数：1792
松不纳不知道飞去了哪里。阿伽姆抱着长剑站立在湖的岸边，身后不远的地方就是一堆燃烧着的火焰，他陷入了沉思；他等待着。
没有月光的夜里，星光很寂寞。它们在黑色的天空中欢悦而空洞地闪耀着。阿伽姆此时此刻在思考，占卜者的一部分需要多久才会与安然融合？怎么重生、什么时候重生、重生之后又会如何？这些都是他需要考量的事情。松不纳不在，其实现在他倒很想心平气和地与他的哥哥讨论一下关于占卜者重生的问题。
已将近午夜，时间流淌得不紧不慢，阿伽姆依然耐心地等待着。夜更加清冷了，这感觉和阿伽姆本人很匹配。湖面一如既往地平静着，仿佛它根本就没有酝酿着什么巨大的改变。而那个时刻就快来了……
身后的森林越发地静谧，不过没有任何危险的迹象。突然，阿伽姆心上微颤，他感应到了一件与危险无关的事情。他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火堆旁边，那里正有一个白色的东西若隐若现。蛇蛋出现了。
阿伽姆站在原地，看着几步之外的蛇蛋出现，那真是一枚巨大的蛇蛋，几乎可以装进去一个成年人——要是那个成年人能把自己滚成椭圆形的话。他没敢轻举妄动，那是他完全不熟悉的一种生物，它在破壳。蛇蛋顶端开始被慢慢地顶开，一条红色的信子毛骨悚然地伸了出来，又缩了回去。阿伽姆觉得有点紧张了，他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它出生，这是这次旅程的本来的使命。他即将成为巨蛇遇见的第一个人，并且要与它定下约定，以防止被狼族夺取先机。蛇蛋一点点地碎裂、剥落。蛇的头部获得了自由，它从蛋壳中伸出来，还吐着信子，接着它整个身体从蛋壳里垂直升了起来。阿伽姆的视线跟着它，他仰起头，看着它青灰色的眼睛，它的瞳孔是垂直的，黑色。
在原来是蛇蛋的地方，盘卧着一条奇大无比的蛇，它的身体足有阿伽姆的腰那么粗，简直不能相信它是从那么小的蛋里孵化出来的。它摇摆着自己的躯体，嘶嘶地吐着信子，看上去有一点恶心。它的身体很柔软，在有节律地摇摆着。阿伽姆在掂量着怎么开口，但是巨蛇的头向他伸过来——原来它是在向他低头表示臣服——这是阿伽姆没想到的。
“我是萨尔尼，”巨蛇的信子几乎都快擦到阿伽姆的脸上了，它重新抬起头，“我因你而醒来，主人。”
在阿伽姆的七百年里，第一次有事情让他这么惊讶。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接受了事实。“我的名字是阿伽姆·奇奇·伊翁。你等待的主人就是我？”
“是的，这是命运的安排。我想知道你是否接受我为你的仆人？”萨尔尼摇晃着柔软的身体，嘶嘶地问。
“我接受。但是我希望我们可以是朋友，而不必一定是主仆。你可以叫我阿伽姆。”阿伽姆说。
“谢谢你接受我，使我免去了再次在沉睡中等待。”
“你不是新生的吗？”
“不是，阿伽姆，我曾醒来过几次。有的时候，我的主人不接受我，那么我就会再次沉睡，等待我的新主人出现。”
“那么，你挑选主人的条件是什么？你的主人都是什么种族的？”阿伽姆很好奇这一点，它为什么会选择自己呢？
“是命运把你我捆绑到一起，不是我的选择。我的主人大部分都是蛇族，但是我也会为鹰族的某个人醒来，他们都是鹰皇。而你也将注定成为鹰皇。”
阿伽姆摇摇头，“这不可能，我是第二子。皇室已经有继承人了。况且我也不想做那个位置。”
萨尔尼也摇摇头，在它摇头的时候，身体便很难得地不摇晃了，但是摇完头它又接着摇摆起来，让人眩晕。“这是命运的安排，在你遇见占卜者的时候，你的命运就改变了。”
“我不相信。我是第二子，我在命运之外。”
“没有人会在命运之外，阿伽姆。阿瑟奈格不是第一个与命运抗争的人，你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你认识阿瑟奈格？”阿伽姆眯起眼睛问，他这个表情像极了松不纳。
萨尔尼的瞳孔由竖立变成了横着，看上去也像是眯起了眼睛。“她是我从前的主人，七百年前是我帮助她沉睡的，也是我帮助她剥离了生命的一部分。”
“她就要重生了。”阿伽姆告诉它。
“是的，在午夜时分，占卜者会在毁灭中重生。这魔湖会提供给她强大的能量，是占卜者重生的必经阶段。”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阿伽姆好奇地问，“你选择在这个时候重生和占卜者有什么联系吗？”
“你的思路很对。我是蛇族的三大能量源之一。恕我不能留在这里，阿伽姆，占卜者即将重生，我不便留在附近。请你也不要停留在地面上。”
阿伽姆点点头，既然占卜者要在毁灭中重生，那么离开这里会安全许多，这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如果我需要你，怎么能找到你？”
“用你的心灵召唤我。”萨尔尼说着，又向阿伽姆行了礼，然后游进了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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