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歌女倒没太大动静，苏州却先受不住了。
苏州接二连三地完成了好几个任务，却一次也没有遇到过苏明静。他去打听过，苏明静这个名字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被抹掉了。
在第二年的一个夜里，桌子上出现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有事，不能归，等我。”
此后就再也没了消息。
那个少年是不是狐妖入梦，给他编造出来的美丽幻想？
苏州不知道，他只能拼命地做任务，可是思念却越发地疯长。
这次的任务是探查穆家堡。穆家堡堡主最近有和魔道接触的迹象。五年，正邪居然还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苏老弟……不会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吧？”有一个修士看他在这方面拘谨，不由得开玩笑。
虽然是探查，但是苏州跟其他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苏州:……
他还真没有。
见苏州尴尬，那人也有点惊讶。他内心狂笑不止，脸上还非要绷着，表情非常奇怪。最终，他还是没有忍住。
“哈哈哈哈哈……”
其他人，也都是在努力地忍着笑，不过是没有那位仁兄放肆就是了。
“苏兄还真是心无旁骛，专心修道。”一人调笑道。
“噗…”又有几个修士没憋住。
都快在脸上写上几百遍的“快来看稀有物种”了。
穆含也有点诧异。金丹期还……那个啥的，他真的是第一次见。
“既然这歌女有意……”穆含的言外之意不言自明。
“是啊，反正人家乐意嘛——”一群人起哄道。
“哎，你别唱了，你说说，你看上他了没？”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干脆叫住那个歌女直接问。
那歌女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只是怯怯地看了一眼苏州，超乎她外貌的纯情。
“妾身……妾身自然是愿意的，重重方面考虑，也要是前辈愿意。”
“重夜……”苏州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很快就掩饰住了。
这歌女，是重夜会的人？
“这……”苏州含糊不清地说。
也是，穆家堡也不止他一个做任务的，想必是有什么事情。
罢了，总得知道她要干什么。
见苏州犹豫，像是默许，穆含笑了笑，就把这事儿翻了个片。
——
苏州结束以后，回到自己的住处。结果苏州发现，穆含还真把那歌女送过来了。
毕竟有弱点的修士，特别是吃喝嫖赌这一类的，总是让人信任的，苏州默默地想。
那女人依旧蒙着面纱，显得楚楚可怜。苏州也对她底下的脸没什么兴趣，只想着赶紧处理完。于是他屏退了下人，屋里只留下他和那歌女。
下人露出心照不宣的微妙表情，还贴心地给两位把门关好。
结果那女人来了个瞬间转换……什么楚楚可怜，骗鬼的。
苏州粗略地判断了一下，她大概是筑基中期的修为。
那女人眉眼带笑，苏州直觉她没有什么好话，直接叫停:“说正事。”
明明是筑基小辈，却一点也不怕他，奇哉怪也。
“前辈多虑了。”她的声音娇滴滴地，“不知前辈是否听说过最近在东阳地区爆发的瘟疫？”
“患者为修士，修为散尽；普通凡人则必死无疑。”
“一路追查，线索指在了穆家堡堡主。瘟疫很有可能为人祸，而非天灾。”
“妾身知前辈在查穆家堡主，特来告知线索。”她补充说。
“东阳……”苏州并未放松警惕，他笑了笑，眼神里却没有笑意，“我没有记错，追查任务，筑基接不了吧。”
“自然。”歌女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可是不代表……筑基不能做。”
苏州愣住。
“事出偶然，却也一直坚持到现在。”她说的不清楚，但是苏州能明白的。
“若是你所说为真，那你绝对非池中之物。”苏州真心实意地说。
“可你没有证据。”苏州耸了耸肩。
“证据不重要，”面对苏州的质疑，她反而柔柔地笑了笑，“主要是思路，不是吗？”
“是。”苏州爽快地点了点头。
“那姑娘还有其他事吗？”苏州问道，“不过苏州先谢谢了。”
“哎呀呀，这么快就赶人啦？”女人装傻。
苏州眉头紧皱，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女人低低笑了起来，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熟悉极了。
他定定地看着那歌女，就见“她”摘下来面纱，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好久不见，州州。”
是苏明静。
“你……”苏州想不管不顾地亲上去，可是他看着苏明静身上的歌女服，脑子一下子冷静下来。
“为什么没有消息。”他问道。
要说没有气，那是不可能的。
端看苏明静自己如何哄了。
“抱歉。”苏明静的眼睛越发动人了，特别是他诚挚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
苏州别过头，不去看他。
苏明静凑过来，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两个木偶。
“你看一下。”苏明静说。
苏州没忍住看了一眼，发现是栩栩如生的他和苏明静。
“有事情绊住了，”苏明静说，“我放弃了重夜会的资格，去追查东阳瘟疫一事。”
“那你为什么不通讯？”沉默一会儿，苏州问。
“通不了，”苏明静把木偶拿的离苏州近了些，“所以，我想你的时候，就雕这种木偶。”
“不只是东阳城，几乎是整个东阳地区。”苏明静说，“你给我的通讯符都失效了。”
苏州意识到了苏明静说的情况的严重性，认真地听着苏明静说。苏明静也不再加私货，简单地把事情描述了一遍。
苏州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释怀了好多。
因为他遇到这种情况，也会和苏明静一样。
“可是我还是觉得心脏疼。”苏明静看着苏州，一双眼睛清澈明亮，“我感觉到你很难受。”
“毕竟是我不告而别。”苏明静说。
“我很抱歉。”苏明静闭上了眼睛。
五年，他错过大多苏州的事情了。
苏州不知道说什么。
他也不好欺骗自己说自己已经原谅了。
但是他理智上已经完全接受了。
少年睁开眼，笑着说:“那接下来的几天里，妾身服侍您好不好？”
“绝对亲力亲为。”
苏明静眨了眨眼，觉得可能有误解，于是向苏州澄清说:“我只对你一个人这样说话。”
小孩儿终究还是长大了。
苏州只是想到了这个。
苏州注意到少年的词汇比刚开始的时候多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
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苏州有些心疼。
“你为什么会想要去调查？”苏州问。
他想起来当初少年表现出来的懵懂心性，突然觉得这件事情也没有那么难理解。
虽然乍一听不怎么现实就是了。
“因为我感觉这里疼。”苏明静摁了摁自己的胸膛，“死生，实在是让人难受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补了一点。注意查收。
【叮——您的苏·戏精·明静已经上线！注意查收。】
第16章 表演
苏州浅浅地笑了笑，眼里有些心疼。
“是啊。”他曾经看过路有饿殍，乞讨多年，艰难谋生；也曾见过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荒凉的地界里荒凉的生命，濒死的人类咽下最后一口气，眼睛都没有力气闭上。
如果可以，他宁愿让苏明静一辈子也不要面对这种事。
“我不理解。”苏明静眼里很迷茫，“为什么他们知道这是不对的，却还是要做呢？”
他闲暇的时候会去看一些书，里面写着“忠孝礼智信”，每一个字都像是在骗人。他和很多人交谈过，他们都说那才是对的，可是轮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反而不会这么做。
他看着他们去争夺弱者的食物，只是冷眼旁观。老幼病残争不过身强力壮的中年人，凄惨的叫声响彻天际，他们只顾争抢食物，甚至于能够自相残杀。
在那群人离去的时候，他会去扶起那些人，给他们一点食物。
有的时候，那些弱者看他只有一个人，会试图抢劫他。可怜的表情消失，变成和刚才那群人一样狰狞的嘴脸。
“我遇到了一些好人，可是好人从来都没有去争去抢的人过的好。”
苏明静抱住苏州，紧紧地，像是找到了依靠。苏州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用同样用力的力道抱住苏明静。
他听到了细微的啜泣声，然后声音越来越大，苏明静近乎崩溃地哭了起来。
“他们都死了啊。”苏明静快瘫倒在了苏州身上，眼泪把苏州的肩膀都打湿了。
“有一个人，我不认识他，但是他护住了我，因为我小。”苏明静睁着眼睛，“修士不能对凡人动手……”
“我带着认识的修士去找他，发现……”苏明静整个人都在抖，“他的尸体都没有了。碎掉了。”
“为什么啊？”苏明静只是问苏州，“为什么会这样啊？”
苏州答不上来。
他只能一次次地抚摸着苏明静的背安抚他。
他想起了他的宗门，那些明媚的张狂的心高气傲的弟子们，一夜之间全部都没有了。
他连自己的名字都被迫舍弃，一个人苟且偷生到现在。
他也想问为什么。
可是这个问题从来没有答案。
——
苏明静哭累了，苍白着脸从苏州身上爬起来。苏州递给他手帕，让他擦一下眼里残留的泪。
“抱歉。”苏明静的声音还带着一点哭腔。
“其实我也遇到了很多好人。”苏明静试图回想其中一些美好的回忆。
“不过，我还是更想听你讲。”苏明静带着水汽的眼眸望着苏州。
苏州摸了摸苏明静的脸，“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我刚开始接的是刘村的探查任务……”
苏州一点点给苏明静讲。期间看着苏明静的脸，想起来之前眉目含情的歌女，惊觉苏明静的脸又有了些微的变化。
“你的脸……”他担忧地看着苏明静。
苏明静低头，“我进阶到筑基中期的时候，又变了。”
虽然变的幅度小一点，但是还是能够察觉的到。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情况。”苏州盯着苏明静的脸。
“你不是炉鼎体质，”苏州说，“这种体质是禁制也掩藏不了的。而且他们根本就不适合正统修炼。”
总不可能是血统。
苏州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这件事儿，但是随即，他自己又否定了。
“会不会是血统？”可是苏明静顿了一下，问起来这个问题。
苏州怔住。
“如果我不是人呢？”苏明静定定地看着苏州，露出一丝浅淡的微笑。
苏州缓慢地松开了握住苏明静的手。
苏明静看着被苏州松开的手，依旧微笑着，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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