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正常人家几年的积蓄,对于早就把自己奉献给家里的老人,手里能有二百块钱都算不错了。 “这不还有他的好女儿好女婿吗?”他们给垫上不就得了。 “英川,我和你爸也住不了这么大的院子。”李老太太摇头,“你还是住着吧,我们搬出去。” “谁说的,这几间好上房我看住人是不成,但是岳母你们可以养羊啊猪啊。”王云山成竹在胸,“你说的地,公家怎么分就怎么来。” “那一千块钱,凭啥给你?”李老汉说,“我每年庄稼收成,五年下来可不止一千。你这个不孝子。” 他一分钱都不会让他拿出去。 这里的一针一线都是妻子和他打磨出来的,攒了一辈子,李英川除了新房出钱了,还只是一部分。 这么锱铢必较,越发让他心里打定主意。绝对不会让他如意。 “你妈的腰,还需要花钱。”他叹息说,“算算就得了。屋里那些粮食啊什么的都拿走,该你们的我一分不要。” 他只想和老妻不离开这个地盘,就待在这个年轻时候建造的窑洞里度过一生。那几间屋子,多了真的成了闲置。 “至于房子,我给你打欠条,六百工费给你,多的就不要想了。”李老汉手头虽然没有那么多的钱,总好过两家人继续纠缠,见到祸害妻子的罪魁祸首,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老人家到这时候只图清净,那些桌椅板凳,能搬的都搬走吧。 他挥挥手。 “老哥哥,粮食分给他们了,你和嫂子吃啥?”一个叔叔不赞同,他转头对李英川说,“给你爸妈留两袋粮食吧。” 李英川没吭声,他心里充满了记恨,不愿意留下一砖一瓦。 “啧,李英川这货肯定不答应。他气量那么狭小。”占不得一点便宜,肯定不依。 王云山笃定,这话一出口,不说其他人什么反应,李老太太黯然的垂下眼皮,他们夫妻俩这些年还没到向儿子伸手要钱的地步,反倒是李英川一家,一直在贴补他们。 身上没有积蓄,李老太太连过年时给孙子辈的压岁钱都是扣扣搜搜,七月份去山里摘杏,取野桃核卖出去,给家里买完油盐剩下的。 李老太太那么多外孙,李英川和妻子没有给压岁钱的意识,老两口面对着孩子期待的眼神,却只从口袋里掏出一毛钱。 每次,女儿都会让她别给了,留着给自己买点东西,老太太舍不得,心里脸上都觉得不好意思。 孩子好不容易来一趟姥姥家,他们只给这么一点,不能不给,却也管不了一意孤行的儿子。 这些年李家光景好了,李英川手里的钱就没有出来过。 他们老两口没有盯着儿子钱袋子不放。可他还是觉得不公平,留下这么一个新房子不公平。 这事横竖说不过去,李英川信誓旦旦:“我为了修新房花了多少心思,放眼全村,就没有比我们家还体面的屋子,连地板都是拿水泥灌的。” “现在让我空手离家,这就是净身出户嘛?我媳妇那我就说不过去。” “李英川,我给你一千,趁早滚蛋。”王云山大包大揽,只觉得自己在指着鼻子挨骂的李英川脸黑着说:“一千可不够。” “你还想怎么?”王云山问。 “我不可能给你一千,我也没有这么多钱给你,你那些房子,随便你怎么处置,赶紧搬出去最好。”李老汉说。 他拍了拍妻子的手。 “至于我们以后的事,还用不着你操心,老头我还没到向你摇尾乞怜的时候。今天这事解决不了,就找书记村长他们过来。” “爸,看您说的,我哪有那个意思。”李英川软着声音解释,“我们家那些地你也种不了,不如就留给我种烟草。” “大门口不还有几分地,够你们种种菜了。” “说的轻松,你爸妈以后粮食怎么办?光吃菜能成吗?”他粗着嗓子,想不通这个侄子的想法。 “那可以一半种粮食一半种菜。”李英川挺直腰板,“两个人又吃不了多少。” “按公家的来。”李老汉失望透顶,这儿子打的算盘在场都明白,两个孙子还小,没有分地,他们家的地是四个成人的,门口那块自留地,根本养活不了庄稼,能打一百斤粮食都够呛。 这是不打算留活路。 李老汉不客气:“你们家四口人,那些地用来种烟草,赚的钱够够的了。” 难得的,李英川没有第一时间反嘴,他面上带着难色:“叔,你看看,我这……” 王云山一瞧,可算是来来回回有所突破了,他兴奋开口:“钱你的也不用拿出来,地两家一人一半,房子你该拿就拿,再给你六百块钱,足够你再盖一处院子里了。” “我要是你,我就赶紧答应了。”王云山摊手,“这也挺公平,又没让你照顾他们的以后。大家眼不见心不烦的,可不就和睦了吗?” “叔也觉得对,英川,你觉得呢?” “叔你说啥就是啥吧,我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李英川这时一副失落的眉眼对着两个叔叔。 他们心软的瞧一眼李老汉,又对李英川说:“到时候盖新房,我让你堂兄过来帮你。” 他的眼睛骤然一亮,半晌回头瞄一眼李老汉说:“谢谢两位叔叔了,我早点搬出去才对我爸妈好。” “你也不要太难过。”埋头写字的叔叔少了李英川的侵扰,另外一个在中间做着润滑油。 倒是王云山凑近桌子,不再理会李英川。 李英川扯开嘴角一笑,李老太太微微低头,李老汉眉头皱紧,瞧上去越发不可接近。 李英川和那个叔叔聊几句的功夫,王云山就将那张写好的协议怼到了李英川面前:“赶紧签字,少套近乎。” “你……”李英川今日的遭遇,叫他把王云山记恨上了。 他扯出那张纸,从胸口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根通体泛着银光的钢笔,细细看完,微微偏侧身,挡住王云山的目光,在纸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说起来,这也是最近流行的一种法子,分家时有一定的文书,本就是自古以来某些家族的传统,今天用到这件事上的人扩展开,李村的村民默认这样更加妥帖。 安全有保障,那些大队里开的普法课,那些下乡的知青和干部都说了,这种是受国家法律保护的,不按照上面说的做可是犯法的。 这件事是李老汉刻意交代王云山做的,李叔也在李老汉的传话中带来了印泥。 李英川签完字要把纸还回去的时候,王云山把印泥推到他眼前,右手摊开侧着伸出:“请。” 他看的清楚:李英川咬咬牙,刮王云山一眼,接过印泥快速按上手印,用衣袖嫌弃的擦擦手指,还在恶狠狠的瞧着王云山。 他欢天喜地的拿出桌子上的纸,双手递给坐在阴影处的李老汉,他沉默的签字按完手印,又用帕子把手擦干净。 这是王云山递过去的帕子,一抹鲜艳的红印在上面,也落入了李英川眼里。 他嗤笑一声:“你要是想给人当孙子就直说,哄我高兴了,我容许你叫我爸爸。” 王云山无所谓,他吹干痕迹,笑着对李老汉说:“爸,你把这拿好,下次有什么白眼狼再上门,就把这个拿给书记看。他们肯定会为你和岳母做主。” “咳咳,哥,英川,云山,要是没啥事我们就先走了。”这是其中一个叔叔,他没见过王云山这个全村闻名的年轻人,心里感慨,比不上年轻人了。 眼见着事情解决,决定早早告辞。 “英川,你和你爸妈再好好说会话,一家人有什么事过不去的,别横在心底落一辈子。” “辛苦你们了。”王云山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几位叔叔就不要担心了。” 李老汉缓缓起身,他双手支着腿面,半起身时右手扶着后腰,对着老伴挥挥手,又转头对两个弟弟说:“今天麻烦你们了,走,我送送你们。” 无人理会李英川,哪怕他刚刚也说了:“叔,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这时趁大家都往外走的时候,出声:“爸,你一把老骨头的,就坐着,我去送。” 李英川热情的笑容没有丝毫阴霾,只是……李老汉淡淡的一眼扫过去,他就噤了声止了步。 李老汉缓缓打头往外走,两个叔叔跟在他后面,明明已经双鬓花白,可他就是有一股收放自如的气势,叫人不自觉跟着他后面。 说到底,李英川缓缓的坐下,今天他这么嘚瑟又如何?一切还是得按着李老汉说的做。 哪怕他是全村的骄傲,李家最有出息的子孙又如何?他还是越不过他老子,几个叔叔还是听他那位已经退伍几十年的爸。 王云在他耳边轻笑:“谁更像孙子?” 他缓缓转身,直愣愣的目光瞅着李老太太:“妈,我该怎么办?” 这语气里的脆弱感给王云山一种错觉,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李老太太上前,抬头看向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儿子,王云山以为她会心软的说些什么,谁知这么瞧上一会儿,眼里已经装满泪水的李老太太,她只是缓缓的,拍了拍李英川的衣角:“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一样,衣服上总沾着灰。” 李英川低头,衣角那处确实有一块污渍,他嘴角扯出笑容,刚想告诉她这不是灰,老太太一句话叫他的嘴角放平。 “以后要记得把脏衣服脱下来自己洗了。” 王家,李芳舒饭后一颗心一直惴惴不安的,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那股子窝心的感觉一直不散,甚至在这会达到了高峰。 她感觉她的心脏那块,好像脱离□□被医生强行打了一针,鲜血淋漓的痛直逼的她躬身,扶着桌角落下几滴泪。 她大口喘气,斜依着桌子待了一刻钟才渐渐缓了过来。直觉告诉她,王云山那里出了事,她扶着肚子就往外走。 出了大门,直直向前面走一千米就到了,李芳舒走的小路,她的心思不宁,脚下动作飞快,唯一能够分出的一点心神,也只是注意路边的土疙瘩,不让它们绊倒。 因此,王云山从自行车上下来,走到她面前,她才注意到,紧紧抓着王云山的胳膊:“出什么事了?” 王云山在心里庆幸他没有多待,早早的回家了。一天下来,天都快黑了,让妻子一个人过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他推着自行车说:“我们先回去再说。” “爸妈那有什么事吗?”李芳舒心思细腻,丈夫不像是出事的样,多半是大哥在他这没占到便宜。 她放下一半的心跟着他慢慢走,耳边,王云山停顿了一阵说:“也不是啥大事,爸妈和李英川分家了。” 李芳舒:她说丈夫怎么看起来满面春风的。 “他们什么时候的事?” 王云山:“今天晚上说的,爸妈留在家,李英川一家出去住。” “这下如你的意了,我爸我妈今天晚上睡不着了。”李芳舒默默叹了口气。 “你没做什么吧?”她还以为王云山和大哥杠上了,打起来了。 “我没干啥。”王云山无辜的说,“顶多揍了你大哥一拳” “他们为啥分家?因为上次我们闹?”她的一口气提起来了。 王云山一时半会不知怎么说,正好到家门口,他说:“回去了再说。” 这下子,李芳舒心里若有若无的忧虑成了真,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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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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