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叶到家的时候祝良还在教室里上课。 虽然只离开了一天,青叶却觉得像是过去很久很久。 就像写作文,写了一个这样的开头,中间却乱七八糟写了一堆跟开头无关的话,绕了个莫名其妙的大圈子,才又跟开头衔接起来。 祝良显然不会想到青叶会这时候回来,小厨房里连一口吃的东西都没准备。 青叶不饿,只觉得自己灰头土脸的,凑着水龙头的凉水洗脸,洗手,洗啊洗,洗了好几遍,总算觉得爽利了一些。 回屋把证件锁进抽屉里。又拿出那两个小饭盒,摆在面前桌子上,看着。她怎么知道我喜欢咸粥和煎蛋呢? 青叶结婚之前其实没有喜欢吃的饭,她大部分时候都在吃食堂,食堂的饭,吃饱就是了。 放假在家,老太太又很坚决的,不允许青叶做饭,她亲自做,虽然做的饭还不如食堂。 不知道的人都觉得老太太虽然脾气不好,说话难听,但对青叶还是挺好的,都不舍得她干活。 老太太当青叶面是这么说的:她不是样样能干吗?会工作,会做饭,会勾引男人!我偏就让你闺女成个废物! 青叶小时候倔,越不让进厨房,她偏进。后来就真不进了,是那天中午祝良告诉她不吃眼前亏,节省下来时间去看书也挺好。 老太太的乐趣也不在于指使青叶干活,她享受的是控制和监视,翻包这种事儿是最初级的,青叶走路时候的脚步声都她会管。 “脚步太重,想勾引哪个男人瞅你?走路脚步轻点!” 勾引,男人,这也是老太太挂在嘴边上的话。她的世界真是灰暗狭窄,被各种负面词汇塞得满满的。 瘦肉粥。这还是去年冬天出差回来,祝良第一次带青叶吃的呢,出乎意料,很合她胃口,甚至可以说喜欢。 青叶看着这两个小饭盒,煎蛋做得很漂亮,圆圆的,像个太阳。油条上的孔隙保持着最初的样子,连一点点挤压变形的痕迹都没有。 这些比当年同桌带的那些盒饭还要好看。 兜里还有一把小巧的勺子,青叶舀了一口粥放进嘴里。 “小心烫”,小纸条上的字又跳进她的眼睛里,好像还自动发出了声音。 青叶含了一口粥,喉咙忽然间哽住。 祝良放学回来的时候,青叶已经不在家了,桌子上给他留了纸条:我回来了,先去单位交护照,晚上见。 桌子上放着几盒饼干,面包,还有两个小饭盒。祝良一个人也懒得做饭,随便吃点还能节省点时间复习,就拿着自己的饭盒去食堂。 路上遇见毛校长领着小孩往回走,“也吃食堂?青叶同学没回来呢?” 不用回答,俩人会心一笑,毛校长也是食堂专业户。 “昨晚上省里来那个电话,没什么事儿吧?”毛校长又问了一句。 “哦,没什么大事儿,一个亲戚问青叶的情况,多亏校长你还在那儿呢。”祝良含糊的说。 “哦哦哦,没事儿就好,我想那么晚打电话到办公室来找你,有什么要紧事儿呢。” 祝良没说那是青叶妈妈夜里回到学校,从内部资料上查到的校长办公室电话,只是想问青叶喜欢吃什么,她好给她准备个早饭。 青叶下班回家,心情略好了一些。护照交接顺利,领导表扬青叶办事又快又稳妥,又给大家节省了一天时间。虽然想起来晁晖的事儿就犯恶心,好歹护照是拿了回来。 祝良还没回家,青叶想了想,已经过了放学时间,就打算去办公室看看去。 正是吃饭时间,办公室里的老师都没在,武瑞华抱着孩子在那儿哭呢,旁边站着她弟弟武永华。 祝良见青叶来了,就指指门边的椅子示意她坐那儿等会儿,青叶摆手要走,武瑞华抬头看见了她。 “那我们回去了,祝老师,不耽误你时间了,”武瑞华擦着眼泪,一手抱孩子,一手拽着弟弟袖子,“走,走吧。” “永华,你已经十六岁了,”祝良说,“我确实没有权力把你栓在课桌前面,但咱们是师生,也是邻里,我还是希望你能再想一想。” 青叶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往门边上让了让。武瑞华没看她,直接走了。青叶看见她的侧脸,心里有些吃惊,脸色发黄憔悴,跟生病了似的。 “她弟弟想退学打工去,她不让,让他读书,说外面打工很苦,没有盼头儿,”祝良牵青叶的手回家,“让我劝永华,他怎么会听呢?十几岁的男生,比牛还犟。” “都想去打工,原本打算读书的学生也受影响,”青叶问,“村里也是,这几次回去感觉街上蹲外面吃饭的人都少了似的。” “确实是人少了,跟祝民一起出去的就四五个。”祝良说,“你出差回来挺快,我原以为得明天。” 青叶没提晁晖的事儿,也没说遇见安樱和安桦。 祝良说:“那个青叶,妈昨晚打电话……” 青叶一只手放在唇边不让他说,祝良无奈,只好把话收了回去。 她用手在祝良手心里划来划去写字,祝良摇头,“猜不出来写的什么。” 青叶就笑起来,“俄语,你当然猜不出来了,祝老师。” “你这是欺负俄盲,请为我翻译,青叶同学。” 青叶往前一凑,小声说“我爱你,非常爱你”。 外面林荫道两旁梧桐树的叶子像极了一个个手掌,风吹过来,哗哗作响,热烈地鼓着掌。 护照拿到之后,单位很快订了火车票,因为入境免签,他们连签证都不用办。从东北出境,去海参崴附近的一个小城,和那边一个工厂开展地毯制造合作。
第32章 火车站送别 青叶出发前,俩人回了祝庄,祝民已经打工走了,家里这几口人对青叶千叮咛万嘱咐的。 祝大妈包了纯肉馅的饺子,说:“青叶啊,多吃点,吃饱不想家。” 祝四德说:“青叶,工作好好干,干不下去也别硬干,回家来,咱家有地有粮食,不是非挣那份钱。” 素美抱着祝贺眼圈红红的,“嫂子,你得快点回来啊,我还等你给我买雪花膏呢。” 青叶出发那天,祝良班里正在进行期中考试的最后一场。 他从考场匆匆回来,青叶已经把行李拎到了门边上,青叶说:“你把我送公交车上吧,单位这次派了辆车,把我们直接送到省里火车站去。” 祝良说:“能晚二十分钟再走吗?我给你做碗鸡蛋面。” 青叶看看表,“也还来得及。” 祝良就戴上围裙,一边烧水,一边打鸡蛋、切番茄,切葱花。 青叶站在小厨房门口看着他,笑着说:“你做饭怎么跟做作业似的?都不笑一下,那么严肃。” “啊?有吗?”祝良摸摸自己的脸,笑了一下说,“刚监考回来,还没缓过来呢。” 青叶就走过去,从背后抱了他一下。 祝良反过身来轻轻拥抱她,又拍拍青叶的后背,“等你回来。” 鸡蛋面很快做好了,金黄的煎鸡蛋,浓浓的番茄汤,绿油油的青菜,恰到好处的面条。 青叶吃面条,祝良坐旁边看着,过一会儿说:“任何时候,有问题解决问题,不要愁。解决不了还有个高的人顶着,不要为难自己。” 青叶点头,“我懂。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们俩都是。” 祝良又说:“国内往那边打电话五十多块钱一分钟,没要紧的事儿我就不打电话了,写信。” “嗯,我到了以后会先打给宋老师报平安,然后寄信给你,你按地址回信就好了。”青叶抹了下嘴巴,看着祝良,“我吃饱了。” 祝良穿上外套,“我把你送单位去吧,不耽误下午回来批改卷子。” 青叶不让他送,说,“我们领导私下还跟我说呢,就我后方最稳定,最简单,最不让人担心。你送我干吗呢?我得做榜样给他们看看,我不但后方稳定,我自己也很让人放心。” 青叶的话很没有说服力,但祝良还是听了。 他替青叶把行李箱拎上公交车,青叶刚站稳,还没有来得及给他挥手,就“嗡”一声驶离了站台。 青叶看着祝良一个人站在站台上,越变越小,眼睛有点酸,但她忍住了,她想:我才不哭呢,二十多岁的人了。 祝良直到公交车看不见了,回家,自己煮了个清水面条,呼啦啦吃了,赶回办公室参加学校的集体改卷。 一个下午过去了,坐祝良对面的老教师说:“祝老师,你怎么批改那么慢?我都快批完一个班了。” 祝良一看,自己手底下还有一多半没批改呢,有点茫然的说:“就是啊,我怎么还剩这么多?” “祝老师歇的次数多呗,一会儿发愣,一会儿思考。”另一个年轻老师笑嘻嘻的说,“祝老师这叫慢工出细活。” 祝良抬头看墙上的石英钟,已经六点了,青叶应该到火车站了。 青叶他们到火车站很早,离上车还有两个小时。他们是为了避免迟到,来早了,等吧。 候车室里乱糟糟的,人挤来挤去,味道很差,他们四个坐在一起,防止东西被偷。 “青叶,青叶。”这种地方有人喊青叶,居然。 青叶很惊讶的循着声音望过去,一个年轻女人,披着大波浪头发,红艳艳的嘴唇,很是显眼,李英和小山都看着青叶:谁啊?这是。 青叶脸上也有点迷茫,还是安桦左拐右拐的避着来来往往的人,走近了,跟青叶同事们打招呼,“您好,您好,我是青叶小姨”。 青叶这才认出来,这是安桦。她跟那天晚上不化妆的时候判若两人,青叶差点认不出来了。 安桦把青叶带到外面一家西餐厅坐了,要了两杯咖啡。 青叶以为安桦也凑巧要出去,就问:“您是要去哪里?” 安桦告诉她,“不出去,就来送送你。” 青叶疑惑了,“您怎么知道我今天要走?” “你妈是校长啊,从电话薄里能找祝良学校电话,只是没让你知道。”安桦自顾自的笑着说。 青叶不说话。 “青叶,你妈这个人感情不够细腻,她满心的后悔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安桦摆弄着咖啡的小勺子,“她是关心则乱,我是姨,不是妈,我跟她不一样,咱俩要保持联系,这是我办公室电话,你留着,国际长途已经专门为你开通了。” 说真的,青叶从小到大没见过安桦这样的人,说话直来直去的。她挺喜欢的,即使她是个陌生人。 俩人坐了一阵,安桦以前在单位到国外出过公差,七七八八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放青叶回候车室。 青叶一走,安桦用大哥大给安樱拨过去,“青叶留下我的电话号码,她答应有时间跟我联系,放心吧,丢不了她。” 祝良的班级期中考试总体成绩不错,毛校长在总结大会上再一次表扬了祝良。 祝良却并不高兴,仅仅考前一周,他班里有六个学生都搬桌子走人了,也包括武瑞华的弟弟,他们说反正也考不上高中,趁早打工去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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