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小时候的齐凛就有点凶巴巴的感觉,只是那也是对别人,但是对待洛禹涵他从来都是又奶又乖,就算有时候故作不高兴也是外强中干,就像呲着牙的小奶狗一样,禹涵习惯了这样的特殊待遇,如今乍然被推到外面,实在难受极了。 他失落地放下电话,回到房间休息去了。 实际上,齐凛本来就不是一个性格多么好的人,自小如此,对待他不在意的人总是冷冷淡淡,浑身炸刺,只有他真正喜欢真正关心的才会露出内里柔软的一面,更何况最近他心情着实很差,对谁都没个好脸色。 电脑屏幕上并排放着几个页面,都是与那起车祸相关的消息。从悲痛中慢慢镇定下来,齐凛开始着手研究这起事故的隐情——梁飞那边因为老太太死活不肯让宝贝孙子吃官司,梁宇也不愿意再多撕扯,给了两百万达成了和解,这事儿算是翻篇了,但是在齐凛这,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收拾梁飞的事不能操之过急,一则他是梁老太太捧在手心的宝贝,齐凛不好和和梁家轻易撕破脸,得拿他个错处才行,二则是梁飞如今断了骨头在家修养,纵使齐凛有心也是无力。 但是还有两个地方,齐凛感觉到了不对劲。 在车祸时,洛禹涵没有系安全带,而且根据监控,他的车速在一百二上下。 这两点诚然不是致死因素,即使他安全行驶,遇上喝醉了酒在马路上耍大龙的梁飞也是个死,顶多死的好看点,但是根据齐凛的了解,洛禹涵性格温和,规规矩矩,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不守交通规则的人。 而且,他为什么凌晨两点多夜深人静的大马路上开车? 车行驶的方向与他和吴宏的家背离,他是要去哪?吴宏当时在做什么? 齐凛敏锐地发觉,里面必定有问题。 他立刻让人去查吴宏的情况,人手布置好了,他才转向桌上的文件,之前好一段时间没有处理这些东西,不甚紧急已经堆起了老高,即使是齐凛做惯了也有些头疼,但是做为一个集团的掌门人,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必须要尽快恢复状态才行。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调整状态投入工作的过程中,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了方才电话里委屈巴巴又充满期待的声音,但也只是片刻,他很快就给忘记了。 到了晚上,齐凛还在加班工作,只随意吃了一点助理给买上来的饭菜,而在齐家老宅里,禹涵正捏着勺子默默坐在桌边对着一碗鲫鱼汤。 晚饭徐梅没有和他一起,大方桌上只有禹涵一个人,菜都放下他这边,看起来倒是有些寂寥,但是禹涵倒是觉得还好,不用忍受徐梅那种诡异的注视。 饭菜都还好,至少看上去都是正常的,但是比起午饭显然简单了很多,只有两个菜,都是普普通通的家常菜,汤品还是他不太喜欢的鲫鱼,禹涵不挑食,但是也有喜欢吃的不喜欢吃的,譬如说鱼,他本就不爱吃,加上如今对腥气敏感,就有些不舒服,方姐看他把碗推到一边,立刻道:“多吃鱼孩子聪明。” 老实说,禹涵发自内心的认为,在徐梅和方姐眼里,他就是一个装着齐家宝贝孙子或者宝贝孙女的容器,他高不高兴不重要,孩子好就行了,他爱不爱吃不重要,对孩子有益处就得吃。 禹涵又想掀桌子了。 可能是上辈子忍过了头,禹涵发现现在自己的脾气相当暴躁且记仇,但凡惹了他的让他不舒服了的都偷偷在心里小本子上记着,等待时机成熟非要一个个报复回来不可。但是根据上辈子的经验,这也不算是坏事,这世道,人善被人欺,他以前可是个温和如水的君子呢,到最后谁承他的情了吗?这辈子,除了真心对他好的人,他绝对是不会再留一丝情面。 他敷衍地拿勺子舀了一口汤喝下,然而咽下的瞬间喉咙传来一阵刺痛,禹涵一愣,接着就感觉到嗓子里有什么东西不上不下,随着吞咽的动作活动一下,却还是牢牢卡在那里。 他被鱼刺卡住了! 方姐看他表情不对,担心是汤有什么问题,赶紧问:“怎么了?” 禹涵皱眉:“鱼刺卡住了。” 方姐感赶紧走过来:“怎么这么不小心?这里面都是小刺,这还能卡住?你快吃点东西把它顺下去!” 禹涵拿起勺子一搅,一颗三四厘米的刺就随着鱼肉翻了上来:“这是小刺?” 方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在齐家做全职保姆,但是齐家宅子大,帮佣多,主人少,徐梅也对打理家宅不上心,一心扑在丈夫身上,分派给每个人要做的事就少之又少,下午这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她就偷偷跑出去给另一家做小时工,能多挣好几千。不过这样一来晚上回来的就晚,今天徐梅点名要给禹涵做鲫鱼汤,这东西费工夫,她弄得匆忙,就没来得及把刺都煮软。 她讨好地笑了笑:“对不住啊小涵,是我忘记挑刺了,不过鲫鱼刺都不大,又煮了这么久,你吃点东西送下去就行了。”
禹涵冷笑道:“你忘记挑刺了?可是我可要挑你的刺了。” 他一推椅子站起身来,道:“我要去医院。” 方姐怕自己的事被发现,劝阻道:“别折腾了,你咽下去就行了,我给你拿点醋,喝点醋软化软化。” 禹涵立即否定:“不行,把我嗓子划破了怎么办?” 方姐:“家里没司机!夫人今天晚上约了朋友,司机送她去了!” 禹涵一听那正好,抬脚就往外走:“那我去找齐先生。” 他虽然只和齐父见过一面,但是出于一种直觉,他能感受到,齐父对于徐梅时不时发疯的情况是有底的,而且,他并不希望自己住在这里,更希望他去齐凛那边。今天徐梅不在,他或许可以借齐父的手离开这儿。 方姐立刻冲上来拉住他:“你干什么!先生病了,你去打扰他不怕夫人怪罪你吗!” 禹涵甩开她的手:“你再推我一下?” 方姐哪敢动他,他还揣着齐家的宝贝呢!又气又急地追在禹涵身后,急匆匆地苦劝,到了最后几乎是哀求了,这也让禹涵越发笃定,这个保姆绝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 三两步转过竹林,禹涵径直到小白屋前面敲敲门,得到许可后推门而入。 齐父还没休息,在吃一碗鸡蛋羹,见禹涵来了有些惊讶。 禹涵不想让老人家再操心,于是只是道:“齐先生,我有点不舒服,听方姐说司机出去了,能让齐凛过来送我去医院吗?” 齐父立刻道:“那是应该的,小云,给齐凛打电话。”
第10章 十 八点多的时候,禹涵已经坐在医生的诊室里,等着做喉镜。 他本来是有些担心齐凛依旧不愿意管他,但是不知道齐父说了什么,齐凛最终还是过来了,虽然来的时候脸上也没有多高兴罢了,他自己开车过来,没有带禹涵去之前的那家医院,而是稍微绕了些远路,到了一家私立医院。 这里明显安静得多,不像之前那家那样熙熙攘攘,大厅里全都是排队挂号的人,医护人员工作量少,对待病人会更加耐心一些。 医生先是压着他的舌头看了看,大概是卡的有点深,看不见,于是交钱做了个喉镜。 没过多久,诊室门打开,护士手里拿着个小瓶子进来了,对他说:“来张嘴,喷下麻药。” 禹涵微微愣了一下,他没有拔过鱼刺,以为拿镊子拿出来就行了,没有想到会这么麻烦,还要打麻药。他的手下意识地覆在肚子上,这是个保护的动作,完全出于本能,连禹涵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他的确是有些担心。 护士笑道:“没关系的先生,已经快五个月了,局麻不会有影响的。不打麻药做喉镜还是有些痛苦的。” 禹涵不知道齐凛会不会愿意让他打麻药,于是迟疑地看了站在一旁的他一眼,齐凛接收到他的目光,对着护士一点头:“打吧。” 禹涵心里因为这一点算不上关怀的关怀舒服了很多。 喷上麻药之后在喉镜的帮助下,医生很快就把鱼刺取出来放在了托盘里,不是很大,细细的,上面还沾了血,好在伤口不深,考虑到禹涵的情况,医生也没有给开消炎药。齐凛看着托盘里的东西皱了皱眉,对跟来的方姐说:“你就这样做饭的?” 方姐顿时吓得一抖,唯唯诺诺地道了歉,反复说着下次注意云云,齐凛看出来她对禹涵不上心,于是说:“做不了就别做了,多给你那些钱不是养你做闲事的。” 他原本只是打算让家里那边换个人照顾禹涵,并没有想到背后还会有其他的原因,但是事情就是这么寸,方姐还没来得及张嘴求情——她负责照顾禹涵,每个月在原本就不菲的工资上还要再加上一万,她还不想把这份肥差让出去——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方姐一顿,掏出手机来,表情有些难看,她无措地看了看手机,又看看齐凛,齐凛道:“接啊。”他还能拦着人打电话不成?说不定还有可能是徐梅打过来的呢。 方姐的手有些发抖,却是没接,挂了。 不过片刻,电话又响起来了。 齐凛乌沉沉的眸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看得方姐冒起了冷汗,才开口:“谁的电话,为什么不接?” 方姐结结巴巴道:“家里的……我出去接。” 齐凛道:“就在这儿,开免提。” 方姐:“齐先生,我家里事……” 齐凛就一个字:“开!” 电话在争执间又挂断了,方姐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那边竟然又打了过来!屏幕上“碧涛美景花园小区三单元442”的字样极为显眼,方姐看着眼前的齐凛,被齐凛的目光逼视得不敢对视,最终还是一咬牙接了起来。 “喂?有事儿吗,我这忙着呢。” 对面是个尖锐的女声,显然是气的不轻:“有什么事儿你心里不清楚啊!你做家政就这么做的?要不是我今天回来早我还不知道呢!就下午过来俩小时收拾收拾家务做做晚饭一个月就给你五千,食材的钱还是另算,你连个荤菜都不给我儿子做的,你赚黑心钱啊!” 齐凛目光倏然变冷。 方姐颤声道:“你说什么呢,你打错电话了吧!” “我打错什么电话啊方敏雅!让你给买的羊奶都是临期牛奶,我儿子乳糖不耐受知道吗!水果也不在超市买非要买晚上促销的,我们家短你钱了吗?你这样我去家政公司投诉你!” 齐凛嗤笑一声:“还挂靠家政公司了呢?” 方姐额前全是冷汗,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个所以然,那边发泄完了砰一声挂了电话,显然是气得不轻,也是,花了比市面上高不少的价格雇了人给孩子做晚饭,做成这副样子,不气才怪。 这么一说齐凛觉得自家更应该气,他们家花的钱更多,而且雇这个女人雇了不少年,还真没想到是这么个品性。 齐凛摇头叹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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