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傍晚进驿站的时候分明那般热闹,现下偌大的驿站,怎么像是连个活人都没有的样?! 她手拍得通红,一边大声呼喊着四萍,良久之后,客房外头的走道里,终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许棠现下神经紧绷,没动静的时候怕,这拍了半天门有动静了还是怕,转头拿了件趁手的工具,猫在帘子后头防备着。 门后有铁链抖动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在开锁,随着铁链哗啦落地,方才紧闭的套间大门缓缓被推开。 “客官?”许棠透过帘子缝隙,瞧见了一个探头探脑怯生生的蒙面小厮,登时警惕去了大半,拎着家伙从帘子后头钻出来,恶狠狠地盯着他,意思是你现在就给我一个说法! 那小厮见她拎着家伙,连忙一步□□,哆哆嗦嗦扔过来一条面巾,道:“客官别生气,先用这个捂住口鼻我再给您解释。” “这什么?”许棠看着同小厮脸上制式相同的面巾,拎起来闻了闻,有一股子清香的中药味。 “客官您就听我一句劝!小的也不是故意将您锁在屋内的,实在是事发突然一时疏漏,不然我也不会跑回来给您开门了!您要是不拴这面巾,如今连驿站的门都出不去,这儿就剩您一个客人了,赶紧跟我走吧!” 许棠从门往外望了一眼,偌大的驿站确实连个人影都无,她觉得实在蹊跷,但看着小厮不像撒谎的模样,迟疑片刻还是把面巾系上了。 “带上您紧要的行李,跟我从这边下楼。” 许棠收拾了贴身细软和几件换洗衣裳,快步跟在小厮后头,问道:“现在可以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吧?” “昨夜里有位入住的客人突发恶疾,我们连夜替他请了大夫,谁也没想到瞧出来竟然是去岁济州闹得骇人的那种疫症!” 去年济州疫症闹得沸沸扬扬,说是口鼻相传,一传十十传百,中招的人先是锁骨以下肌肤起疹子,而后高热,体质差些的没的两天就把人都烧没了。怪不得方才小厮硬要让她戴上面巾才能说话。 “可我听说不是制出来方子诊治了么,怎的这样慌乱?” “这可是京都啊客官!天子脚下出了疫症,那是再要命不过的事情了!我们半夜报了官府,上头层层递令下来,天刚亮就把全驿站的人都清空了,想来是您睡得太沉没听见,再晚些就赶不上最后一批去隔所的车了!” “隔所?是要把我们关起来么?!” “客官有所不知,这疫症由口鼻相传,只要染病了半月之内定会起疹子,这官府拿的主意,也由官府掏钱管众人吃住,连带着我们也要去。客官莫怕,若是半月之后无病症,自可以恢复自由身。” 时运不济遇到此时,许棠别无他法,只有乖乖配合。她跟着小厮从唯一一处还未封口的楼梯下去,迎面遇上了一群带刀着官服的人,想来是维持秩序的。 带头的那个瞧见许棠面色有些不悦,对那小厮不满道:“不是说没了么,怎的还有一个?” 身后拿笔过计的官差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许棠,登记的册子簌簌翻了几页,嘟囔道:“这城外的隔所都住满了啊……”后面半句被带头的那个眼风扫过,楞生生噎在了喉咙里。 “就你多话!闭嘴!”带头的官差悄声呵斥完,转头对许棠一指,“你,上那辆车,跟我们走。” 驿馆的人员自有去处,不与客人一道,面对这般严肃的架势,许棠只好乖乖爬上那辆不起眼的小马车,里头黑漆漆的连处窗户都无,她抱着不多的行李,靠在车厢壁上,想靠耳朵判别所处境况。 京都不愧是天子脚下,民风肃正管制极严,疫症的消息才出,方圆一圈的百姓全都老老实实闭了门在屋里待着,许棠贴着听了一路,连一处庞杂的人声都无,相较昨日进城时的热闹喧嚣,静得让人有些心惊胆战。 马车一路前行,许棠猛然感到一下磕钝,而后是马车行在村道上那般熟悉的起伏,她想着那所谓的隔所,应当是建在了京郊哪处荒僻的乡下,这才能保证都城的安全。 几回转向后马车停了下来,外头捂着口鼻的官差下了马车,透过面巾的声音瓮声瓮气,道:“隔所到了,姑娘请下吧,一人一间,饭食自有人送来。” 许棠掀开车帘,适应了半刻刺眼的光线,看见了连片低矮但还算不上破败的民宅,占地不大但胜在独门独院,当中新旧不一制式也各有风格,看起来像是官家在废弃民居上又添盖的。马车停的这一处院落相较而言还算宽敞,是最边上的一户,许棠提着包袱,在官差的注视下跨进门去,忽的想起来什么一回头,却吓得那官差比着刀连退了三步。 “你!你要做什么!” 许棠举起双手一脸无辜定在原地,道:“我就是想问一下,驿站里的客人是不是都在此处隔所了,我有个妹子一路来的,到时候出去了我也好去找人。” 那官差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道:“不止这一处,但旁的不归我管我也不清楚,姑娘寻人的事还是安心过了这半月再说吧!” “行吧。”许棠放下手,转身认命进屋,心下盘算着这没同周询约的人碰上头,闻翠接下来的事情要如何处置,几步到了院中,恍然一抬头,忽的就瞧见一个裸背的男子当当立在院中!
这可是一人一间的隔所,这给她送到有人的院子来,谁知道那人有没有病啊!传染她了怎么办! 许棠拔腿就朝门的方向跑去,谁知道那官差锁门的动作比她快多了,木门外头的铁环被铁链死死绞住,任凭许棠如何推拉都纹丝不动。 “哎!这屋里有人!你把我送错地方了!放我出去!开门!” 任凭许棠把门板拍得震天响,外头的官差都丝毫没有开门的架势,许棠看了看今日梅开二度拍得通红的巴掌,一咬牙窜到院墙边,踩着一堆破瓦罐子死乞白赖攀上墙头,就漏了半个脑袋在那儿喊。 “官爷别走!你给我换一间屋子!” 许棠瞧不见外头情况,悬空的脚扑腾了好几下才蹬住年久掉渣的墙面,死命探出头去,就对到了一个明晃晃的刀尖。 “姑、姑娘你可别动啊!刀剑不长眼,官家下了死命令,这入了隔所擅自出逃的一律当斩!你要翻墙可别怪我!” 院墙上为了防贼,砌的时候插了好些个碎瓦片在上头,许棠这会子被戳地嘶嘶抽气,还要同那官差理论,“不是我非要翻墙,不是同你说了这院里有人么,你开门给我另寻一间,我保证不乱跑!” 那当差的看许棠一个姑娘家挂在墙头也是在可怜,一咬牙一跺脚,压低声音说了实情,“我同姑娘说实话吧!今日姑娘最后一个从驿馆出来,外头的隔所都住满了,能给你安排进来就不错了!我们也是按上头吩咐办事,好歹我还专门挑了一处大宅子给你,左右人是不能放出来的,姑娘也体谅体谅!” 许棠自认是倒了血霉,如今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好在随遇而安的本能支配着她,这会子已经操心起自己的饭食来了,她够着劲儿费力从腰间扯下自己的荷包扔出去,道:“我体谅是体谅,但是我已经这样倒霉了,送饭食的时候可别再忘了我。这些钱官爷拿去买酒喝,饭食的事情,还劳您多费些心。” 那官差见许棠是个好说话的,拿刀戳了戳鼓鼓囊囊的荷包,抬头望了下周围没有同僚盯着,想着自己亏心在先,便痛快地应了,还不忘嘱咐许棠道:“那姑娘下去的时候小心些,可别崴了脚。”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啊——”许棠被碎瓦片硌着的胳膊已经酸痛到了极限,那当差的一语成谶,瞧见她一眨眼就掉下去了,直呼自己乌鸦嘴。 可预想中人身落地的声响并没有从里面传来,那当差的纳了闷,却不晓得里头是一副如何大眼瞪小眼的景象。 许棠被人捞着腰稳稳当当接住了,等她扭过脖子看清来人,就不信天下还有这么巧的事。 “是你?!”
第125章 “是我。” 面带错愕的姑娘如今接在他怀里,不小的重量牵扯着后背的伤口,周衍忍着痛极细微地蹙了一下眉,虽然他表情收得极快,但还是被敏锐的许棠一眼捕捉到了。 “抱歉抱歉,我这就下来。”许棠似乎想证明自己并不是有意贪恋帅哥怀抱,从周衍怀里挣脱的时候便非要彰显一把不属于自己的矫健,扯着他胳膊借力来了个弱鸡版的鹞子翻身,没想到结结实实带着周衍伤口一拽,当场就把人拉跪下了。 她奇异的脑回路这会子胡乱窜着,一下搭上了惦记着疫症的那根弦,眼见这面前这位手脚全乎的年轻人一扯就病歪歪地倒下了,她第一反应这人不是染上了疫症吧? 倒霉催的周衍见着眼前的罪魁祸首不仅没来扶他,还连跳着一退三步,颤颤巍巍问了一句,“你、你有病么?” “咳、咳咳咳——”周衍一口老血憋在心头,心想我没病都差点给你气出病来,背后的伤口偏生痛得还没缓过劲来,眼前黑一阵白一阵,他只好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同她理论。 “许老板多日不见,问候人的方式还真是别开生面,不知许老板说的是哪种病症?” “疫、疫症。” 周衍缓过劲儿来,也不顾自己雪似的白袍子,靠墙依着坐下了,嘴角扯出一个极浅的笑问道:“方才那官差说的我也听到了,同是驿站里头出来的人,我都没顾忌许老板是否染病就前来相救,怎的许老板这时候倒怕起我来了?” 许棠自知有些不占理,但还是辩解道:“我是没染病的,但是周公子你就不知道了!”昨夜她入了驿馆之后便没出过房间,今早也是最后一勾出来的,接触的驿站人员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若是连她都中招了,那整个驿站怕是难以幸免。 眼见周衍还是一副不甚相信的模样,许棠想起驿馆小厮给她说的症状,抬手就把领口扯了扯,漏出一段白皙的脖颈还有锁骨下小片光洁的皮肤,道:“人说这得了疫症锁骨下头的皮肤就会气红疹,你看我这儿没有吧!” 许棠自证清白,却忽然发现眼前的人别扭地撇开了头,这才反应过来此举对于当朝的男子来说,确实是有些……开放了。不过这也不能怪她,从前吊带短袖都穿惯了,也没把这脖子下头的肌肤当做隐私藏着掖着。 她心虚地瞥了一眼周衍微微泛红的耳朵尖,归整好衣领,道:“反正我没有就是了,就问你信不信吧。” 周衍这才转头,仰脸冲她无奈笑了笑,“许老板这般,我是不敢不信了。不过方才你进来时,应当也是瞧见了,按这红疹的说法来看,我也是不曾沾染疫症的,许老板若是不信,可以再验一遍。” 许棠想起方才进门瞧见这人裸着个背在院子里头立着不晓得在干什么,晃眼一看的映像当中,好像是没见着什么骇人的红疹。 “不验了不验了,我信你便是。”她脑子一转,“那你方才在院中是做什么,怎的我一拉你就跪下了,身子虚成这样,也不怪我怀疑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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