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方才还怒气冲天的齐父哑口无言。 “别的不说,你作为医馆的医生,不但不给上门求医的病人治病,还堂而皇之躺在躺椅上,你让我怎么放心把医馆交给你!”齐老先生满面怒容。 “我……”齐父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方才太过生气,存着打击儿子的心态,见谢颜李泉两个人年幼,估计没什么钱,索性拿他们做了筏子,此时被父亲训斥顿感惭愧无比。 “昔日神农尝百草,又有扁鹊冒大不韪开膛剖肚……先圣为医学之精进殚精竭虑,如今你不但不思进取,还指责休疾所学西方之医术。我问你,你可亲眼见过西医如何医治病人,你可了解他们医人的原理?毫不了解便信口指责,见识竟不如一稚童!” “……”又被拉出来对比的谢颜很无奈。 他真的只是看上去有点小,这具身体的年龄也满了十五,只比李泉小几个月好吗,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稚童! 齐父被齐老先生说的哑口无言,齐休疾见状赶紧把爷爷扶到椅子上坐下。 齐老先生是汉口著名的杏林圣手,思想十分开明,他当年支持齐休疾去考取庚款留学名额,回来后听说他学了西医也不怪罪,而是起了研究的心思。 方才谢颜的话恰巧重了他的想法,在齐老先生看来,黑猫白猫抓着老鼠的都是好猫,中医西医能治好病的就是好医术。 齐老先生这几年年岁渐长,已经把医馆交给儿子打理,自己在家颐养天年,他今日出门本来是想去诊所给孙子撑腰的,不料去迟一步一打听孙子已经被儿子拖走了,又急急忙忙往医馆赶,路上碰上温二少一起过来。 “当年温夫人生产二少后体质虚弱,就是老夫负责调理的。”见谢颜疑惑为什么温二少会如此尊重他,齐老先生笑呵呵的摸了摸胡子。 “……”给船王夫人调理身体,这资历,果然厉害。 “我看这位小友身虚体寒,似有旧疾在身,今日有缘相遇,不如老夫帮你看看吧。”齐老先生笑呵呵的提议,好久没看病了有点手痒。 旧疾?谢颜不记得原主在到戏班之前经历过什么,但齐老先生出言后还是心中一紧,这样的中医大家没必要诓骗他,以后他必须得多注意身体,免得一番奋斗后突然病死,那可太冤了。 能给温夫人调理身体的大家给他看病,自然是好的,但想到好不容易看着一个西医,却还是得喝中药,谢颜难免苦了脸。 “我更擅长外科,爷爷若是出手再好不过了。”齐休疾则没什么意见,术业有专攻,这种慢慢调理身体的活他自知比不过齐老先生。 谢颜闻言觉得有理,只好坐在齐老先生对面就诊,一番望闻问切后,齐老先生胸有成竹地摸起胡子。 “你的病是日积月累拖累出的,如今的症状不过是爆发了而已,我先开几副温养的药替你治病,若是想去疾,还得慢慢来。” “谢谢齐老先生。” “无妨,你可有什么忌口?” “能不能……不苦一点?”谢颜试探着提了一个要求。 齐老先生笑呵呵的没有回答,拾起毛笔在纸上龙飞凤舞起来。 “……”谢颜总觉得从对方的笑容上读出了“给他想办法多加几味苦药”的意思。 ……一定是他的错觉。 “良药苦口,小兄弟还是该以身体为重。”齐休疾小时候经常在医馆帮忙,待齐老先生写完后熟练地拿药方抓好药递给李泉,又叮嘱谢颜。 这是真把他当做嫌药苦的小孩了,谢颜闻言有些无奈,只好微笑点头。 “我见小兄弟谈吐不凡,之前未曾在汉口城听说过,不知可否请教你的姓名和家世?”齐休疾觉得谢颜方才说起话来有理有据,十分令人信服,起了结交的心思。 谢颜不知道“谈吐不凡”这个词的界定点在哪里,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说话是他的老本行,说不好才是怪事。 “我叫谢颜,打京城来,家世什么不可考证,如今是举目无亲的落难人。” 大革命之后,清政府被推翻,中华民国建立,京中牺牲了一大批有志之士,一夜之间无数人家破人亡,齐休疾对此略有耳闻,他见谢颜明显受过良好的教育却不愿多提家人,又是打京中来,以为谢颜就是其中一位,当即止住话头,不去戳别人的伤心事。 “我叫齐休疾,字无忧,我的诊所开在码头附近的花中巷,谢兄无事可以来找我闲聊。” …… 齐休疾惦记着诊所,说了几句便离开了,齐老先生执意不肯收谢颜的药钱,说就当是替儿子赔礼,谢颜无法只好放弃。 见齐家的事暂时解决,一直在旁边充当背景板的温二少也打算离开,两拨人便一起走出了医馆。 温二少这次是骑马来的,枣红色的骏马站在当街,配着银灰色马鞍,看上去威风凛凛,谢颜一眼看到便心生羡慕。 就像每个女孩都幻想过自己是仙女,每个男人内心深处也都有过一个骑马驰骋的梦。 谢颜停下脚步,目送温二少利落上马,又是一阵头晕,只好扶住李泉的肩膀。 “阿颜,我背你回去吧。”李泉见谢颜摇摇晃晃,忍不住提议。 “不用。”谢颜摇头,开玩笑,李泉虽然生的比他强壮些,但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让他背自己回去?估计路没走一半就压坏了。 温二少坐在马上,低头看着几步外那个少年摇摇晃晃却倔强强撑的身体,回想起方才对方自信满满,侃侃而谈的样子,以及贴着自己的冰凉皮肤和长的过分的睫毛,突然心头一怔。 在谢颜背后,一个年轻伙计想上前帮他们一把,却被自家少爷用眼神制止了。 热心的伙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默默收回一身腱子肉的手臂——二少不愧是留过洋的人,这脾气也和大少一样难以捉摸! 就在谢颜思考自己是不是回医馆再休息一会儿比较好时,一只带着洁白手套的大手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谢颜抬头,不解地看向马上的人。 “上马吗?我顺路带你一程。” “……”面前的手掌修长有力,谢颜承认自己有些心动,一方面是想体验一下骑马的感觉,另一方面……他实在不想自己走回去了。 谢颜不是纠结的性格,心念一动便抓住温二少的手,正欲研究以什么角度踩马镫上马最好,突然感觉腋下被人托住,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稳稳当当坐在了马前。 “???”刚才发生了什么?! “太轻了。”温二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乎在解释为什么会把谢颜直接托上来,又似乎在感叹。 谢颜总觉得对方的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此时被卡在马背前,无法移动,只好努力板着脸假装若无其事。好在温二少没有再说什么,游刃有余地伸手圈住他拉起缰绳,长腿一夹,枣红马便小跑起来。 “……”谢颜感受着自己的小身板和对方的巨大差别,有些郁闷,他上辈子也是有在健身房泡出的六块腹肌的人,一朝穿越却消失无踪,不知道何年何月才练的回来。 好在骑在马上的感觉十分新奇,谢颜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 与坐车不同,马小跑起来带着有规律的颠簸感,视线很高且没有一点遮拦,很容易让人上瘾,谢颜还没体验够,就到了茶楼门口。 “我到了,谢谢温少。”谢颜一边道谢一边设法下马,先下手为强,他这次绝不需要被人托下去! 好在温二少不知是不是也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些不妥,没有再动手“帮忙”,只是在谢颜下马后伸出右手。 “温珩,字元琼。”声音低沉认真,富有磁性,仿佛直接敲击在耳膜上。 “……”谢颜抿了抿唇,伸手握住对方递来的手,手套的布料在掌心摩擦,带来异样的触感,“我记住了。”
第7章 船王温家 汉口城最大的码头朝里走几百米,洋楼改造的建筑灯火通明。 天色有些黑了,厨子还没把晚膳做好,温夫人刚处理完事务走进客厅,就看见自家两个儿子一人占着沙发一头,坐姿端正,宁愿发呆也互不交流。 “睿儿,珩儿,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她一边把身上的斗篷解下交给丫鬟,一边大步走来。 温夫人与温九楼一样是草莽出身,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年轻时跟着温九楼闯江湖,兜里揣两把枪就敢和总兵叫板,这几年安顿下来后脾气收敛不少,但还是与普通贵妇人格格不入。 当然,放眼整个汉口,从没人敢和温夫人提过一句守规矩——他们怕下一秒这位美妇人的枪就抵在自己脑门上。 “父亲下午派人来说让我们早些回来,有事商量。”温家二少,温珩对母亲解释。 “嗯。”而温大少只是应了声,表示他也一样。 “……”温夫人左右看看两个儿子,十分无语。 大儿子打小是个面瘫脸,说话就没蹦出过超过三个字;二儿子比他哥稍微好些,会说会笑,但骨子里蔫坏,根本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更要命的是,当两兄弟碰到一块儿,会说话的二儿子也不说话了,两兄弟就像有仇一样,谁都不搭理谁,交流统共几个字,看的温夫人牙痒痒。 可真的问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过节想调和一下,两人却又都异口同声的表示没有。 时间长了,温夫人只能认命自己生了这么两个不同寻常的儿子,任由他们“兄友弟恭”。 ——想想她和温九楼都是大碗喝酒的火爆脾气,生下的儿子却一个比一个惜字如金,温夫人就觉得气闷。 好在这两小子虽然脾气不对,但本事都不比他老子差,大儿子去年从英国军校毕业后在巡阅手下历练,已经立了不少战功,二儿子前些日子才打美国回来,不但拿下了化学学位,武艺也没落下,让温九楼和温夫人都十分满意。 “今天出门和李家谈生意了?感觉如何?”温夫人把腰上的鞭子一解,坐在沙发中间,转头问二儿子。 “李家打算运一批粮食去上海卖,货物比较多,想取个折扣,我按原有的例子说了。” 这件事本来就不算什么大生意,只是温夫人随手给二儿子让他适应练手的,温珩处理的无功无过,温夫人闻言点头,没有多评价什么。 “你大哥这一年在部队立了不少功,家里的生意也能服众了,你是什么打算,也和我学生意吗?”温夫人又问。 这个问题其实有些敏感,毕竟自古以来兄弟为争权反目之事历历在目,温家虽不比皇帝,但手握长江中下游航运之权,交好黑白两道,也可谓权势滔天。 温九楼夫妻虽然觉得自家儿子不是那种人,但实打实的权势面前还是有些担忧,儿子没本事气人,儿子都太有本事也愁人。 温九楼本意是想一碗水端平的,然而分权又不是分烧饼,哪有那么容易做到完全公平,他怕兄弟两人因为这些起了嫌隙,和温夫人商量了半天,最终决定由温夫人先探探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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