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卫留反问，“果然是王爷叫你来的？”
卢居风不置可否，又说，“张晰，张大人也在王爷的封地。”
这下，沈熙算是明白卢居风为什么要把他给叫来了，若是他们俩，哪怕不说什么，也足以让卫留觉得，王爷是真心想要让他来为自己效力的，尽管王爷什么都还没有说。
而且仔细想来，当今朝廷中，但凡是王侑门下的学生，必然就是香饽饽。像是丞相，像是御史大夫，全都是卢居风乃至是比张晰还要更早拜入王侑门下的人。而他们，便是各地王爷想要收入手中的门客。
相较之在朝廷，那些王爷们更宁可拿大价钱哄着供着这些门生，让他们留在自己身边，也不希望他们为别人效力，天知道哪天邻地的王爷就发兵抢占自己的领地，也要找点儿聪明人来给自己处理这种麻烦事儿。
况且只要顶着“王侑学生”这四个字，就足够了。
沈熙看到苏途也在旁边，这么一想便对了，之前太子想要挖王爷的墙脚，可惜他不知道自己与王爷的关系，没有挖成功。现在自然派人来挖卫留，毕竟像是卫留这样的人，让他跟在越隽王的身边，的确是浪费。
他对卫留说道：“卫留兄你之前做的这些事，我们都知道你是被逼无奈的，既然如此，朝廷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仅会给你个公道，也会放过越隽王。但就此之后，你也要为你的将来打算。”
卫留笑了，“那你能保证朝廷一定会放过越隽王？就一定相信我是无辜？你们的那位王爷，就一定保证我安然无恙？！”
“不能完全保证。”沈熙也是实话实说，“但倘若你愿意，自然一定力保你。”
一旁苏途看到他们聊得你来我往，自己不知该怎么插话进去，急的有些站不住了。
就在此时，他们身后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却见太子撩开门帘走了进来，坦然地说道：“卫留，倘若本太子能答应你，保你与越隽王安然无恙，那你又怎么选？”
（——王侑，谜一般的老师，嗯——）
第106章 考虑
就看到太子孙慕辰一个人走了进来，卢居风与沈熙的心中都咯噔了一下，随后两人对视一眼，站到了旁边去。
孙慕辰看了卫留一眼，突然拔出匕首，刀起刀落，松开了绑着卫留双手的生子。孙慕辰说，“要说话这样才对。”
卫留摸着手腕，连忙跪下给太子行礼。
“免礼，你起来说话。”太子瞄到身边的卢居风和沈熙，却也没有下逐客令，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卫留的身上，“方才本太子说的话你可挺清楚了？”
卫留拱手，“是。”
“那你的答复呢。”
“倘若太子真的能保越隽王，那卫留此生便效忠太子殿下又何妨。”
既然卫留说出这话来，沈熙与卢居风也知道留在那里已经没什么用了。他们心里多少也知道，就算自己能说动卫留，可最终王爷也不能完全保证一定能救越隽王。
但是太子说这个话，一切便不一样了。他是太子，是将来的皇帝，也是他一手带兵前来捉拿王爷的人，只要他多说两句，又有多少人会相信越隽王这个痴傻王爷，就真的会参与其中分裂领土？就算他不说，大多数人也都会相信越隽王才是那个被逼的人。
卫留弯腰拱手，毕恭毕敬地说：“多谢太子殿下，有太子的话，那卫留就放心了。”
“嗯。”孙慕辰脸上有些得意，却说：“不过现在还不能放你，委屈你这一路了。”
“不委屈。”卫留摇头。
“好。”孙慕辰又指了指一旁闲置的粗绳，“你们几个也别愣着了，给我重新把他绑起来。”
苏途连忙去拿绳子，“是。”
言罢，太子转身离开了营帐。这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让卫留答应了下来。
沈熙突然觉得自己之前与卢居风都是在帮太子铺垫，有点儿白费了功夫，又觉得自己好像帮不上什么忙，也浪费了卢居风的时间。
苏途拿着绳子给卫留重新捆上，还说：“我会轻一点的。”
“有劳你了。”卫留的双手被绑起，却一点儿都不委屈，甚至心情都比刚才好了许多。
卢居风走了上来，看了看卫留，道：“不能再共事，我心中也是可惜，好在是个好结局。”
卫留笑笑，“可惜不能再见张晰前辈。”
“留着命谁都能见。”卢居风垂眼，“既然如此，那我们先走了，之后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来找我们。”
“嗯。”沈熙点点头。
卫留目送他们俩离开，又低头去看苏途，好笑道：“你再绑得紧一点儿，一会儿得松了。”
苏途一愣，很不好意思地再绑绑紧。
离开营帐的沈熙跟在卢居风的身边，看着周围的士兵人来人往，远处平原上吹过一道风，长得老高的杂草随风而摆。
沈熙问道，“没想到太子居然会来，我还以为就之前卫留对太子说得话，他还会记在心里呢。”
卢居风笑道，“我想这次四王的事情，让太子也想了很多，你不觉得，现在的太子与初见面时的太子，有些不太一样了？”
“有吗？”沈熙想了想，似乎是这样？
卢居风还说，“而且，如果是按照太子以前的心气儿，肯定就像你说的那样，还在生卫留的那些话的气。不过现在他能立马将其放下，回来还说能保越隽王和卫留的命，他这番心胸，与以前不一样，与皇帝也不一样。”
沈熙却说：“是不是不一样还不好说，太子也是担心卫留会跟着王爷去封地吧？”
卢居风摇头，“王爷倒是不在乎，而我只在意卫留能否逃过这一关。”
一听这话，沈熙倒是惭愧起来，“我却没想那么多，还以为你真的是来给王爷收人的。”
“卫留……怕是王爷还看不上吧。”卢居风笑了起来，“要是他真的能来给王爷做事，我也替他高兴。”
“没想到王爷的要求也挺高？可那卫留本事应该也不小啊！”沈熙奇怪道。
“嗯，不过王爷想要什么人，他自己会去盯得，不要便是不要了。”卢居风解释道，“好在卫留这次逃过一劫，我想太子之前那些话，既然在我们的面前说了，应该不是煳弄人的。”
“嗯……”沈熙也这么想。
快要走到扶风王军队的营地，沈熙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问道：“你说王爷会自己”盯”，那是什么意思？”
卢居风心想自己好像说多了话，便说：“不过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不用想那么多。”
“我虽然知道王爷来扶风郡是因为我，那是不是从我辞官开始，王爷就派人来盯着我了？”沈熙不住皱眉，越发觉得自己这么想并没有错。
谁知卢居风也这么说，“反正自从我认识王爷开始，他就在向我打听你的消息了。”
沈熙突然起了鸡皮疙瘩，虽然知道小王爷是当年在御花园时就将他记在了心里，可直到去年他们俩再一次见面，却也已经过了好多年岁，若非不是喜欢到骨子里去，那小王爷还真是能忍啊？
为了能与他在一起，小王爷到底做了多少事情？！
这么想着，沈熙顿时觉得，自己又何止只了解了王爷一些？甚至该说连凤毛麟角都没了解到。
也不知他在调兵遣将时会有如此出色的表现，更不知他为了能来扶风郡背后做了多少事情。
看起来好似只是个刚褪了毛的小子，沈熙心想自己此前还真没怎么看得起他，可现在，沈熙却觉得，自己可不止是小看了王爷，走眼更是走得厉害了。
不知王爷此后，又能让他发现多少不为他所知的事情？！
回到营地，正看到王爷站在自己的营帐前面，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放松。
卢居风很识相地走开了。
沈熙迎了上去。
“王爷。”
孙墨尧见了他，立马笑逐颜开，“回来了？怎么看起来似乎很累？”
沈熙摇摇头，“太子保了越隽王和卫留。”
“是吗？”孙墨尧表情很是平淡，又好像是猜到了一样，他说：“想越隽王也是无辜，他手底下的人也没法子，只能为三位王爷做事，现在既然太子愿意保他，那也不错。”
话说着声音也低了下去，孙墨尧看到沈熙心情似乎有些低落，便把他拉到营帐中，低声问：“怎了？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沈熙勾了勾嘴角，周围没人，他便说了心里话，“王爷，可否觉得我这种人太过自私了？”
孙墨尧一愣，见沈熙表情认真，急忙问道：“沈熙你怎么这么说？”
“我一开始以为岁白找我过去，还以为让我帮他劝卫留来为王爷效力，后来才知道岁白其实只是想要保证卫留的性命，甚至为他将来的前途考虑。”沈熙轻轻摇着头，“我虽然与卫留之间什么交情，可到底却还不如岁白那般善良。”
“可你也很善良。”孙墨尧连忙说道，“你既然都与卫留毫无关联，但你还是愿意为他说话，又怎么会不比居风善良？”
“但我只想着，他若能来为王爷你效力，那对王爷你来说，也是好事一桩。”沈熙语气中却有些难过，“我想卫留那么多年留在越隽王的身边，今天还能为越隽王说话，那的确是一枚忠臣。可是，我却没有把他个人的命放在最前面，总觉得他只要能来，那么想办法救他的命，要是他不肯来……我却也……”
沈熙越说越悲伤，他心想，是不是自己做个生意做得太久了，所以眼睛里面只落了铜板在里面。
好像自己从很久以前就没了那股人情味儿，什么时候失去的？还是自己从来都没有过？
看到沈熙脸上的表情，让孙墨尧十分心疼，他伸手去抱沈熙，可隔着盔甲的身体感受不到对方任何一点儿温度。
沈熙靠在孙墨尧的肩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孙墨尧双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可是沈熙，如果换做我，我却会想，沈熙你岂不是时时刻刻都在考虑本王的事情？希望更多的能人异士来为本王效力？”
沈熙抬起头，略微皱眉，“王爷是这样想的？”
孙墨尧抱得更紧，笑道：“是，让我想到的，便是沈熙你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我。倘若你说如此便是自私，那本王就是自私。本王优先想的人就只有你，只要你平安喜乐，那本王顾得上去想其他，那我会比你更自私。”
沈熙眨巴着眼睛，有些不懂。
孙墨尧又说，“倘若你说居风优先想得是卫留的性命，是善良。那你优先想得是本王的事情，不也是善良吗？”
“这……怎能一样？”沈熙疑惑。
孙墨尧哄他道：“你不能照顾到苍生，但你只要能照顾身边的人那你就是善良的。”
沈熙闭上眼，又重新投入了王爷的怀抱。
孙墨尧知道，沈熙心情已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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