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盛情
过去两年的中秋节，沈熙都是与聂稷两个人一起过的。
沈熙与家里不亲，而聂稷没有家人。
聂稷是沈熙在劳工市场上买来的。
听聂稷自己说，他本是南舜国人。幼年跟随家人西迁，却被西曙国马匪给掳走了，在西曙国里做了将近十年的奴隶。后来与其他奴隶逃了出来，颠沛流离来到了凉州。
正巧沈熙刚开始造风露山庄，需要一个能来帮自己的管家。他在劳工市场上就看中了聂稷一个人，理由就连聂稷自己都不知道。
当时沈熙看到聂稷举着一块“什么都能做”的牌子，瘦得跟竹竿一样，但是眼眸子却是所有劳工里最干净的。
沈熙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而聂稷做到今天的确十分敬业。
就当沈熙依然以为今年要与聂稷一起过中秋的时候，聂稷却跑过来说，张免家里邀请他去过中秋节，所以十五的晚上他就不留在山庄里了。
这让沈熙十分惊讶，“什么？那我要一个人过中秋吗？”
聂稷的表情也很是奇怪，“呃，沈庄主你不是和那个阿晖一起过吗？”
“啥？你说啥？”沈熙的嗓门都高了起来。
聂稷说道，“阿辉说因为沈庄主你听闻他回家也没有亲戚，与其让他孤苦伶仃的，便盛邀他留在山庄里，与庄主一起过节。”
沈熙郁闷地想，事情根本不是这样啊？！明明是王爷他自己要留在山庄里，怎么就变成了他盛情邀请，阿晖却盛情难却了？！
“这……”沈熙嘴角抽了抽，“就算如此你也不用……”
聂稷依然奇怪，“呃，可是张免他家邀请了……”
沈熙不满，“那为什么不邀请我？！”
聂稷莫名其妙，“沈庄主你不是与阿晖一起过吗？”
沈熙觉得自己身上就是长满了嘴，也有理说不清了。他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到时候与张免过个好节日。”
聂稷拱手，离开了账房。
屋内回到了初始的安静，沈熙端着毛笔坐在那里出神。
王爷似乎很乐意待在他们的山庄里，宁可耕田半个月，睡在拥挤的通铺上，也不要回王府做他那个扶风王。
图什么……
沈熙心里倒是挺清楚的，不就是想让他去做官嘛。
只是为了让他做官，自己要做这么大的牺牲，这个王爷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啊？
难不成王爷手底下的那些文臣武将都是靠王爷这样交心换来的？
沈熙也算有点儿明白为什么卢居风会放着好好的朝廷命官不做，跟着王爷倒这里来了。
不过很可惜，沈熙心想，他现在并没有做官的心思。
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那不如就此彻底拒绝了王爷，免得他以后再纠缠自己。”
彻底回绝，沈熙却反而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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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中秋
中秋前的风露山庄，刚从秋收的忙碌中缓过劲来，秋风吹过，带来一丝慵懒的气息。
庄农们不再去田地翻地，山庄里的家仆也结算了工钱回到自己家里过节。
山庄请来的厨子正在忙碌，准备好这两天的饭食。
大家都知道沈熙留阿晖来过节，但沈熙吩咐厨子准备的饭食又好像多了一些。有庄农觉得可能是沈庄主觉得阿晖的身世太过可怜，所以才准备得那么丰盛。
沈熙有口难辩，随便他们怎么说。
而且，倘若让王爷觉得沈熙对他不薄，说不定能更保佑他们山庄呢！
中秋当日，沈熙与聂稷核对完账本，张免就过来要人。
沈熙送他们俩离开，自己靠在山庄门口等王爷。
没多久，王爷便来了。
此时山庄里已经没有旁人，沈熙对着王爷一拱手，道：“草民见过王爷。”
孙墨尧扶着沈熙的胳膊，道：“既然没有外人，也没有什么庄主王爷，我们彼此之间不用讲什么规矩。”
沈熙看了一眼孙墨尧，心想这个便宜既然你让我占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刚直起腰，孙墨尧又道，“那么我喊你子渊，你喊我伯晖，或是墨尧都可以，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沈熙不知道孙墨尧说着话是揶揄还是认真，这可是王爷的名讳，直接喊……就算沈熙愿意占这个大便宜，只怕王爷身边的人随便参上他一本，也够要他的命了。
“这个……”沈熙拱手，“王爷还是不要开玩笑了，草民不敢这么称唿王爷。”
孙墨尧只得说道，“好吧，你不愿叫，我不勉强你。那我叫你沈熙，这可没什么问题吧？”
沈熙怎好说不行？只能点点头，同意了。
“这就是你的山庄啊。”孙墨尧背着手四处看了看，“难怪你这么惦记，的确有声有色的。”
“王爷赞誉了。”沈熙道，“都是跟庄农们一点点建造起来，没有庄农们，风露山庄也不会成为今天这番模样。”
沈熙带着孙墨尧来到山庄后院，顺着依山而建的道路拾阶而上，在一处凉亭中停下。
站在凉亭中，能看到整个风露山庄，以及两座山中的通路，能看到靠近山口的村庄，还有北山南坡的一段梯田。
秋风徐徐吹着，风景怡然，让人都觉得心旷神怡。
孙墨尧背手而立，轻声道：“这里的风景太美了，沈熙，为了这风景，为了你的山庄，哪怕为了你，我都要好好保护这里，不能让人夺去啊！”
沈熙瞥眼朝王爷看去，没有细细琢磨话中的意思，下意识觉得自己有王爷罩着，倒也不错。
他连忙说道，“多谢王爷，有王爷管理封地，也是大家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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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对酌
过中秋吃什么。
芋艿，咸水鸭，再配一坛桂花酒。
对沈熙来说，有酒他就足够了。
沈熙让王爷在凉亭坐着，自己则开始忙碌起来，端茶奉水，还要给孙墨尧净面洗手。
孙墨尧见状，将沈熙挡了下来，说：“我又不是残废，跑到这里来故意让你伺候？有些我能自己做，你去拿酒，这些菜我来端。”
沈熙点头应了。
菜肴上桌，咸水鸭旁边还有几盘凉菜。
沈熙最后捧着一坛桂花酒走了过来，抬头看到孙墨尧坐在那里。
虽然穿着庄农的粗衣，可现在不用假装壮丁，看起来很是闲散，然而他的身上隐隐散出不同以往的气息，让沈熙看得都怔住了。
到底是皇孙贵族，沈熙心想，就算装扮成了普通人，却也不是普通人。
“嗯？是桂花酒吧？”孙墨尧抬头看他。
桂花酒清香醇和，虽然有些人觉得它不是酒，可是爱喝酒的人却不会计较这种小事。
沈熙点头，“正是桂花酒，不愧是王爷，隔了这么远都能发现。”
给酒杯斟满桂花酒，沈熙举杯，对孙墨尧道：“王爷，中秋愉快。”
孙墨尧脸上笑眯眯的，“同乐同乐。”
两口桂花酒下肚，口润体暖。
沈熙与孙墨尧相对而坐。
对面那个是王爷，沈熙自知没资格与王爷平起平坐，不过王爷显然不在意，他这个便宜也是占得心安理得。
沈熙说道：“山野小庄，不知道小菜合不合王爷的胃口。”
“有酒便合胃口。”孙墨尧放下酒杯，“我听居风说过，沈熙你最爱的就是喝酒。”
一提到卢居风，沈熙的眉毛都扬起来了，“是，岁白与我是同乡，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关心好得很，这点儿事他当然知道。”
孙墨尧的眼中闪现一丝羡慕的神情，不为人所知，他笑道：“知道你们俩关系好，我本以为你会来从官呢。”
点入正题，沈熙也不兜圈子，他也放下酒杯，直说道：“为官一事，沈熙在辞官之后就再也没有想过。所以之前婉拒了王爷的封官，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你看我怪罪你了吗？”孙墨尧笑道，“我做事一向不强迫人，你若不愿意做官，自然也就罢了。”
沈熙点头，“这点小的知道，像是岁白，他从来不迫于强权，只要他自己不想做的事情，绝对没有人能强迫他，他能愿意放弃兰台令史跟随王爷，小的又怎会不明白。”
孙墨尧看了沈熙一眼，“你与居风关系好，还那么了解他。”
沈熙放下酒杯，“自然，要不是岁白，我也不可能入朝为官。”
孙墨尧却有些遗憾地说，“可你辞了官，居风也不愿留在朝中。”
沈熙朝王爷看了过去，心里不乏奇怪，好像他自己辞官，王爷会很舍不得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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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畅谈
天边是金灿灿的黄色，夕阳肆无忌惮地照着大地，蝉声也不见了踪影。
两人喝了酒，身体暖和了起来，在桂花酒的醇香下，话也说开了。
孙墨尧开了话匣子，“别的不说，我就希望你能为我所用。你与居风一样都是王侑国师的学生，我曾经受过王侑国师的教导，他的学生也大都睿智，像是岁白，像是你。”
沈熙道：“王爷谬赞，如此一说，反而让我觉得对不起王侑先生。”
孙墨尧摇头，“不，我想说的，只是我欣赏你。”
听到这句，沈熙不知为何突然起了鸡皮疙瘩，他谢了一声，低头闷声喝酒。
孙墨尧看着他，“沈熙，我说的是真心话。”
沈熙拱手，“多谢王爷欣赏。”
看着孙墨尧一筷子一筷子的夹菜，胃口似乎很好的样子。沈熙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之处，“王爷，小的有个疑问。”
“你说。”孙墨尧爽快地说到。
沈熙开口，“王爷，你希望我为你效忠，要是让旁人看去，不怕别人说王爷这是结党隐私么。”
孙墨尧一笑，“喔？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说我王爷要造反？”
沈熙手一顿，酒差点撒出来，连忙说，“小的不敢这么说。”
“哈哈，我从未想造反，又岂会怕别人说。”孙墨尧爽朗道，“那我问你，你觉得王爷又是什么？”
沈熙奇怪地看着孙墨尧，“这……”
“王爷。”孙墨尧指着自己，“皇帝的兄弟才是王爷，换言之，没有皇帝便没有王爷。要是篡位赶走了皇帝，那王爷也便不是王爷，就什么都不是。”
沈熙笑问，“那自己成了皇帝，岂不是更妙？”
这一句以下犯上的话，就是关上了门，也没人敢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可沈熙却说，而且还是当着王爷的面来说的，要是换做别人，现在恐怕项上人头都落地了。
但孙墨尧却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灿烂，他看着沈熙，说：“不愧是沈熙！你敢这么说话！”
沈熙却板下脸，“是王爷说的，这里没有庄主王爷，没有这些规矩吗？”
孙墨尧突然鼓掌，“不错，畅所欲言！但你这个问题，我也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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