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净禾虽然俄语跟英语都很不错,可书里头很多都是专业词汇,她看得十分辛苦。 眼看天色渐黑, 忽然听到门口有人声,苏净本以为是招荷花来了,连忙把书收起来,拄杖去看。 一出房间,却见聂正崖推门而入,风尘仆仆。 “二哥!”苏净禾眼睛一亮。 聂正崖也笑了起来:“走来走去的,小心碰到腿,快坐下。” 他看一屋子的机器、零件,也有些奇怪:“怎么把这些都堆在咱们家了?” 苏净禾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个别村里人咄咄逼人的态度:“大伯娘带头,撺掇着大家不同意,最后我一想,既然二哥一定要运回来,肯定有道理,就做主说我们掏钱补贴……” 她说到这里,语气也有些小心起来:“我是不是做错了?” 聂正崖听到后来,脸色已经有点不好看。 他自然猜得到当时现场究竟是什么情况,才会逼得苏净禾说出自己出钱平账的提议。 因为自己硬要逞能,现在事情还没做出来,已经叫苏净禾吃了亏,聂正崖愧疚极了,哪里还说得出别的话,只不住摇头:“你做得很对,是我不对,早该猜到会……不应该自己一个人走开,留着你……” 苏净禾笑了起来:“二哥说的什么话?” 她岔开话题,问:“这台碾米机真的修不好了吗?” 聂正崖回道:“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我们学校教物理的刘老师原来是机械厂的技术工,上物理课时候,就是用碾谷机、去芒机、打谷机做示范,他还带我们去厂里参观,一个一个拆解零件。” “我看这里核心部件都是齐的,应该可以拼凑回去,重要的结构也没有问题,谁知……”他脸上的神情有些沉重,“刘老师他们带队下乡,不能请假走开,上回田校长生了重病打报告要回县里治病,结果被开大会批评了,现在谁都不敢乱动……” 就算刘老师愿意冒险,他也不敢让对方来帮忙。 苏净禾也觉得棘手,问道:“那附近还有谁能修得好?” 聂正崖摇了摇头:“市里应该有人能修,只是修得好的人我们也不认识,又请不回来。” 之前在县里的时候都找不到办法修缮,现在回了穷乡僻野的小尾村,更难找到人了。 只是这机器摆在家里多一天就要多给一天的利息,但是现在临近过年,更找不到人手愿意帮忙送回县里。 况且聂正崖真的有点不服气,咬了咬牙:“我想试试自己修,机器的原理都是一样的,既然当初在机械厂里我能做得到,现在应该也可以。” “农械所的人说柴油机有点问题,漏斗也坏了,进米进得慢,但是主体并没有坏, * 那肯定就还有得修。” 他说干就干,对照着说明书日以继夜地研究那台碾米机。 苏净禾看他干劲十足,也不多说什么,只默默把书中但凡涉及到碾米机、发电机的内容全部用木签标记好了,翻译出来给聂正崖参考,又按着说明书上的序号给他排序。 两人足不出户,幸而家里准备了不少吃食,就这样不知疲倦地钻研了许多天。 村里的人自然也把情况看在眼里,也有些不好意思。 有人甚至私下说:“虽说是好心,只是毕竟聂正崖年纪轻轻,嘴巴把不住门,硬是要逞能,吃一堑,长一智,这回事情一过,他就该知道以后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了。” 众人纷纷应和。 有人说:“等过了这个年,还是凑几个人帮他们一起把机器送回镇上吧,看那两兄妹瞎捣鼓,又弄不出个啥来,怪可怜的,一个月八十块利息,卖工作的拿点钱不够还几个月的!” 这个时候赵金莲跟女儿聂小田路过,嗤笑一声:“他们可怜?要不是那聂正崖想要谋我们公社账上的钱,哪里会有今天!” 聂小田喊了一声“妈”,又不高兴地去拉她的衣服,赵金莲哼了一声,这才继续往前走。 诸人知道赵金莲的人品,没有人理她,仍旧说自己的话。 正闲聊着,突然有人匆匆从后头跑了过来,冲着其中一个人叫:“老彭,你媳妇喊你回去!” 被叫到名字的人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一拍屁股站了起来:“忙了一天,磨谷子磨得我手都酸了,才出来歇一会这婆娘都不肯!” 又问:“什么事啊,火急火燎的!” 来人笑着说:“你媳妇喊你去扛谷子去村东头聂正崖那屋,你家老二排着队呢!” 这话一说,说话的人个个都站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话。 这个说:“扛谷子做什么?” 那个问:“排什么队?做什么这么急?” 那人笑呵呵回道:“那台碾米机修好了,现在就能用,村里柴油不多,好多人都排队,去晚了怕是要多等好几天哩!” 赵金莲原本已经走开了好一段,听到这话,只是不信,转头问:“你莫不是胡说吧!” 那人也知道先前的事情,对上她时口气就没那么好了:“赵金莲,你也别不服气,老话都说莫欺少年穷,你别看那小聂跟小苏年纪不大,都是读过书的,说修还真就修好了!” 又嘟哝:“要不是你先前在那胡咧咧,现在这碾米机就是咱们大队里的,哪会凭白闹出这么多麻烦,现在口都不好开,多亏人家两个小孩子不计较,愿意拿出来给大家伙用……” 聂小田听到这里,如同被雷劈了一道,简直不敢置信。 她原本算着时间,已经打算这一两天就找个理由去找聂正崖,跟他说石马村那些住牛棚高工的事情。 都想好怎么说,穿哪件衣裳,梳什么头发去带路了,甚至连带什么吃食体现自 * 己厨艺都计划都好。 仿佛有一口气堵在胸口,逼着她快步往村东头的老房子跑,后面她妈赵金莲怎么喊都喊不听。 聂小田飞也似的到了地方,彼处大门敞开,大冬天的,从堂屋到外头,直直排了一条长长的队,把路全给赌了。 排队的人边上都堆着大袋小袋的粮食,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却一个都不肯走。 屋子里时不时有人挑着一担担白花花的大米从里头出来,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 看到这样的场景,聂小田仿佛见了鬼。 她挤开人群闯进了屋子里,只听里头机器运作的声音轰隆隆直响,一进门,就感受到一股温热的风浪铺面而来,又闻到烧柴油机器特有的味道。 围着机器,五六个壮劳力忙得热火朝天,个个脱了衣服,甩开膀子,露出一身湿汗的的上半身,而聂正崖身上穿着个背心,腰腹精瘦,胳膊也已经凝结出了肌肉。 他紧闭着嘴唇,埋头干活,跟周围说说笑笑的人不一样,无论相貌、气质都如同鹤立鸡群。 可此刻的聂小田再不像从前那般,只会将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聂正崖身上,而是难得地直愣愣盯着碾米机的出口。 那里像泉涌一般,正哗啦啦地往外流淌着洁白的米粒。 离得越近的村民就越激动,前头几个甚至忍不住讨论起来。 “我看这些米出来就是干干净净的,壳子跟碎米哪里去了?” “在后头,你瞧见那个袋子了吗?说是聂正崖跟他妹按着书上的法子改良了机器,以后出来的米就是筛干净芒刺的,不用我们再干二道活!” “谷壳跟碎米也给我们?” “这个自然,收得比石马村那边还少,只要他们那边的一多半,听小聂说,等赚够买机器的钱,就给大家伙免费用……” “那怎么好意思,唉,要我说,还是大队上给钱,把这机器买回来算了!” “你说买就买?也要人家肯卖,那时处处都修不好,小聂他们两兄妹这么辛苦修好了,当初可是你们自己说丢给他们,公社里头一应不管的!” “什么‘你们’,那天我可不在,都是旁的人撺掇的,要是我在,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这不欺负人嘛!” 米粒一颗又一颗地往下滑落,仿佛一道又一道的雷劈在了聂小田的头上,让她甚至听不清楚周围人说的话。 怎么会这样??? 这个时候,聂正崖明明应该束手无措,等着自己去帮忙想办法才对啊! “小田姐?” 失魂落魄之时,聂小田恍惚见听见有人叫自己,等到抬起头,只见苏净禾笑盈盈地站在一旁:“小田姐也是来碾米的吗?今天人太多,可能再等一等。” 那笑容旁人看来乖巧甜美,可在聂小田眼里,简直丑得令她生厌。
第29章 心动 岁月飞逝, 眨眼间数年时间一跃而过。 炎炎夏日,小尾村边上的小溪旁,苏净禾正半蹲着清洗篮子里的桃 * 金娘。 这种颜色紫红的野果子村子的后山生了不少,成熟后饱满有汁, 甜甜的, 村里人都喜欢一筐一筐摘回来吃。 她洗得差不多了, 将篮子一把提起来, 让竹片间的孔隙慢慢自己滤掉篮子里头的水。 竹篮不小,里头装了满满的桃金娘,提在手里沉甸甸的。 苏净禾双手提着走了一段,就听到边上有人叫她。 “净禾。” 来人手里提着一个桶,快步赶了上来, 问道:“你手里拿了啥?” 苏净禾回头一看, 原来是招队长家的二儿子招海生。 她笑着打了个招呼:“原来是海生哥,早上隔壁婶子送了一篮子桃金娘,我想着一会二哥要回来了,就早点来洗了好等他一起吃。” 六月的阳光并不刺眼, 却亮得很,映着苏净禾灵气逼人的双眸和精致的五官。 她清脆地叫着“海生哥”,把招海生听得心头一跳。 看到苏净禾清丽的脸,他想要把头偏开,却又忍不住回头再她一眼,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见到她手里的篮子,急忙把自己提着的桶伸了过去,冲她示意:“来,把你那篮子放过来, 我给你带回去。” 苏净禾摆了摆手:“也不重。” 招海生索性一把夺了过来:“听你海生哥的,你这腿好容易才好的。” 苏净禾抿嘴笑:“那都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我这腿早就好了,能跑能跳的。” “那我不管。”招海生说着,一手提着桶,一手提着篮子,有心走得慢一点,可这里距离对方家实在不远,不多时就到了。 他帮着把竹篮提了进去,又从桶里拿了几个大大的鸭梨出来。 “荷花让人捎回来的,说是厂里发的大鸭梨,甜得很,你留几个尝尝味道,要是喜欢,我再给你拿过来。”
看着招海生一个接一个地把鸭梨往外掏,苏净禾连忙去拦:“不用,我跟二哥就两个人,能吃几个?倒是你们家大大小小的,人多热闹,又有小孩,哪里够吃!” 两人你推我让地说了好一会,招海生也不着急走,反而坐了下来,问道:“后头的水挑了吗?不如我给你提两桶回来?” 几年下来,苏净禾觉得自己当初的眼光并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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