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正崖听她这么一说,仿佛醍醐灌顶一般。 “三十米可能不行,但是二十米却不是不可以。”聂正崖贴着苏净禾画的那张草图,用笔大概丈量了一下位置跟高度,“只是去哪里找那么长的管子?” 苏净禾忽然福至心灵,说:“二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前一阵子在修路队,谢总工说要从河里引水过来冲山泥,修路队里不就是水管,那个管子虽然是硬的,将就着点,也不 * 是不能用吧?” 管子有了,水泵有了。 “我们不是还有两台发电机?如果二十米不够高,可以先抽十米,再往上抽三回,这加起来就有四十米,其实最难的就是山脚到山腰那几十米的高度,只要水能上去,其他的就不怕了。” 苏净禾说着说着,自己也兴奋起来。 小尾村的一半的粮食都来自隔壁狗儿山上的水田和梯田,因为山势陡峭,每年只能靠山顶的水泊蓄水,只够一季的水量来种粮食。 可是天无绝人之路,这狗儿山正好临着水,以前是没有办法引水上山,现在有了方法,从原理上来说,绝对是可行的。 现在就看操作能不能成了。 如果这回成了,哪怕二道粮没有头道粮产量高,至少也能再多出两成的产量,拿出去一说,也足够吓人了。 *** 为了儿子跟未来儿媳妇的事情,招春平跑出跑进,忙活了许多天。 他一直等着谢总工那里的回复,因为知道儿子招海生有点扶不起来,催了老半天也催不出什么,这回索性就放下生产队的工作,自己往修路队跑了一趟。 只是这一趟也没跑出什么结果。 谢总工就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也不知道是不是欺负他不认识公章,就拿着个盖了章的传真来跟他说,总队那边在商量,说招海生和夏家闺女两个人不够资格,要补充材料。 还当着他的面,写了好一份长长的推荐信,说招海生跟夏家闺女工作有多努力,又是多么为组织奉献,立马传真回了总队。 白纸黑字摆在面前,让招春平想找毛病都找不出来。 他确实听过不少大队长说通过修路队给儿子女儿找到铁饭碗的例子,审查起来确实麻烦,没有几个月办不完手续。 可另一方面,眼见着修路队的进度越来越快,他又怕等到这一段铁路修好了,谢总工的进修名额还没申请下来。 到时候人一走,茶就凉,不趁着现在对方有求于自己把事情订下来,将来再来催,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点古怪。 不但是修路队古怪,生产队里也古怪。 聂正崖跟苏净禾走马上任,明明已经收完谷子,没啥事做了,两人还要问他要了十个壮劳力,又往上申请了比往年还多的柴油。 招春平寻思十个人也干不了什么,面子上不能做得太过分,还是给了人,至于柴油,确实也要打谷碾米了,这两年其他村来村里打谷子碾米的人越来越多,光是靠那两台机器,就给公社创收了很多,要是他不批,不但上面,就是下头人都要闹翻天。 所以人跟柴油最后都给了。 可要这两样能做个啥?又是这个时间。 明明按照常理,应该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可放在聂正崖跟苏净禾身上,他就总是忐忑不安。 一往一返,招春平回到小尾村口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他才走到村口的大晒坪那,就见到一大 * 波社员三三两两地聚众往西边跑,个个挑着担子,担子里不知道是什么,看着满满当当,好像是绿绿的苗。 招春平是个老庄稼人,一看天上日头,就知道现在早过了下工的时间。 大夏天的,这些人下了工不回家吃饭,顶着热气往西边去干嘛? 那绿苗又是什么? 自己是做大队长的,怎么队里有这种稀罕事都不知道? 他连忙喊住了其中一个人,大声问:“赵娃子,你们去干什么?” 赵娃子回过头,连忙说:“是招队长,聂队长跟小苏老师在给田里抽水,我们去看热闹!” 招春平听得云里雾里,可下意识也觉得不太对劲,一时顾不上其他的,连忙也跟了上去。 狗儿山距离小尾村并不算远,不过十来分钟就到了山边。 远远的,招春平看到前面簇拥着都是人,欢呼声此起彼伏:“有水了!有水了!!” “养两天就能种二道粮了吧?” “那是!没看人把禾苗都带上来了?上头有一块地方水还挺足,地没怎么干,我看今晚就能赶着种一茬!” “这知识分子就是知识分子,你说这么多年,怎么招队长、马队长他们就没想过怎么往田里引水?” “今年要是这二道粮长成了,是不是一家能多分百来斤谷子?早知道有这个法子,就该早给聂队长跟小苏老师上来啊!” “那还不是招队长占着茅坑不拉屎……” “嘘,小心让人给听到……”
“怕啥,我怕他?!人民公社为人民,人领袖说的!他一个大队长,不为人民服务就算了,还敢把我怎么地了??”
第47章 展会 “小声点吧!你看后头, 老招来了!” 招春平站在原地,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咳嗽一声, 绕开了路。 被人拿来跟个年轻人比, 还被比下去了, 这个尴尬劲,让他臊得难受。 往前走了小几百米,绕过一个弯,招春平一下子就呆了。 小尾村附近多是小山岭,山坡又陡又峭, 狗儿山更是险峻。 但是这座山上土地相比其他地方肥沃多了, 一过半山腰,坡度又缓和了不少,加上山顶还有个天然的凹地可以用来蓄水,所以一直是小尾村最重要的种粮地。 现在一道禾已经收过, 可他仰头一看,原本应该空荡荡的山腰处挤满了人,发动机“嗡嗡”的声音跟抽水的“哒哒”声不绝于耳,再往上爬,几根两根长长的大管子从山底下引上来, 搭在干枯的田里。 哗啦啦的水流从绕山而行的江里被抽了上来, 慢慢浸润了已经开始裂口的水田,远远望去,一片波光,已经抽水抽到了半山处。 而半山腰上又架着一台他不认识的机器, “哒哒哒”地从田里再往山上的田引水。 狗儿山上满是欢声笑语。 明明已经是下工的时候,一大群平常干活都要三催四请的人,现在一个两个都撩起裤子在田里清 * 稻茬,每片田里都有人,男女老少,忙得热火朝天。 招春平脸色铁青。 他是管大队里工作分配跟人力的,可自己还没发话,甚至都不知道,下头壮劳力已经全部跑了过来,那他这个大队长要来干嘛?? 也太不把他当回事了! 可看着山上已经注得半满的水田,招春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说什么呢? 难道真的要仗着自己的大队长身份上去呵斥一通? 公社里也好、镇上也罢,可都不会觉得自己有道理。相反,聂正崖是大队副队长,苏净禾是干事,他们两分管提高粮食产量的工作,组织队员下工之后来攻关克难,又是在这个农闲的时候,不但没有影响生产,还会被被组织记功吧? 招春平这一回算是知道了什么叫“打落牙齿和血吞”。 他看着漫山的水泊,心里一抽一抽地痛,忍不住咬牙:早有这个能耐,之前为什么不使出来,偏偏现在提了副队长分管粮食产量了才来干,可见这两个人心思重! 然而找到聂正崖的时候,招春平却又换上了一张脸。 他笑呵呵地说:“正崖,你什么时候安排的这些,我怎么知道?早说我就早早安排公社里成员过来帮忙了,你看现在天都暗了,怎么好做事!” 聂正崖客气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招队长,今天才把水泵跟水管借回来,原本只是想试试行不行得通,谁知道公社里听到消息,都来搭手,一下子就做起来了。” 又问:“招队长,现在水的问题解决了,狗儿山上的田就能种二道禾,如果赶得上,收成应该不会差,之后就得看您安排人力了。” 招春平就像被架在火上烤。 前后左右都是人,聂正崖说的是为了公社好的事情,能多一口粮食,谁不愿意? 可现在这个样子,两人的身份分明调换了过来,哪里像是自己是正对方是副,而是聂正崖这个副队长给自己这个正队长安排工作了。 凭什么啊! 偏偏他还不能反驳,也不能甩脸子,不然周围的人指不定出去怎么说! 一时之间,招春平居然不知道是希望这狗儿山的二道禾收成好还是收成不好了。 …… 无论招春平是怎么想的,二道禾的种植工作还是有条不紊开展起来。 他的配合虽然称不上积极,甚至还有点拖后腿,但是聂正崖跟苏净禾两个丝毫不计较,给多少人就用多少人,哪怕人手不足,一样能把事情做起来。 都是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招春平的做法再隐秘,其他公社成员一样能看在眼里,不少人私下里就传起了小话。 传来传去,小话变成明话,公社书记亲自找了招春平,敲打他,让他把生产工作放在第一位,不要因为个人情绪耽误了组织、群众利益。 招春平指天发誓,又要跟暗地里中伤的人当面对质,这件事情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是还是把正、副两个大队长的 * 矛盾提上了台面。 夏去秋来,一眨眼几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狗儿山上的稻穗金灿灿地垂着,一摸一把沉甸甸,谷子饱满得坠手,只有极少部分因为水力不够,有点空壳。 小尾村的人头一回跟其他村子一样忙起了收二道禾,辛苦是辛苦,个个都觉得有奔头,等到谷子全部收完,上秤一秤,加上一道禾的收成,比起去年足足多三成半! 这个收成,拿出去给外头说,其他公社的人都不敢信的! 眼看着村里装粮食的库房都要堆不下,交了要给镇上的公家粮之后,各人比起去年都能多分八十斤谷子。 除此之外,苏净禾特地请了县里的专家过来指导嫁接、移栽果树。 她选定的果树是金桔,很适合小尾村的气候跟图土壤,长势喜人,今年是第三年产果,平常护理得当,科学种植,比起前两年,枝头上挂得满满当当,大的果子甚至跟乒乓球一样的直径,表皮光滑,一口咬下去,外脆内甜,带着一点点橘皮特有呛味的汁水直接就在舌头上溅开,又开胃又好吃。 各家难得分到这么大这么甜的金桔,都当做稀罕果子,过年期间寓意也好,除了自己吃,还拿出去送三亲四友的,很快,十里八村都知道小尾村上任了新的副队长跟干事,两兄妹能干得很,才上任第一年,就把一个落后村拉了起来。 多管齐下,招春平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一提起小尾村,上头领导也好,其他公社的社长、社员也罢,知道的都是聂正崖苏净禾两兄妹,外头人只知道这里有碾谷机,有大金桔,靠着新上任的副队长兄妹二人生活水平突飞猛进,却没有一个知道生产队中还有个真正的大队长叫招春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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