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你当我眼瞎呢!”她指着门缝映出来的些微光亮,“蜡烛还没吹,他睡得什么觉?” 说罢微微移动步伐又要拍门,家奴忙跟着她动,急切挡在她面前说,“夫人,二公子是真的睡下了,您也知道公子他怕黑,夜里忘了关灯也是常有的事儿,这会儿您进去肯定是要吵醒他的。” “你给我让开!”王氏压根不想听他的胡言乱语,猛用力拽过人,刚一抬手,屋内就飘出一道迷蒙懒散又浮夸的声音:“谁啊……” “还能是谁!你老娘我!”王氏把门拍得哐哐哐响,“臭小子你再给我装睡不开门,小心我回去告诉你爹你最近干的好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偷偷瞒着他把后院里那排金镶玉给砍了!” “我告诉你,你再砍可就真没了!” “我数到三,给我开门!” “一……” 屋内的陈音音正比划着锯齿圈腿坐在地上,头上还顶着一层白花花的竹屑,他后面横七竖八散落了一地新鲜竹条,还有几节已经看不出原型的木头碎片,听见这话后吓得立马脱下外袍急匆匆将东西一股脑包好。 此时此刻外面的声音已经数到二了,他手忙脚乱系好带子,又一脚将包袱踹到床底下,随后胡乱抓了抓头发,将衣服长带半解,晃晃悠悠做刚睡醒状走过去开门。 “三!” “吱呀……” 门应声而开,迷迷糊糊的少年半撑着眼皮打哈欠看向妇人,这时候苍穹刚好浮现一道闪电,那银白的光擦着雨水与廊檐映入少年茶黑色的眼眸,他小声怨怪道:“阿娘,这都什么时辰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我还困着呢,先睡了哈……” “你敢关一个我试试!”王氏把门一拉,使得没骨头似的少年差点被门板反撞到仰摔在地上,陈音音险险稳住身形,见妇人大步往里走,忙不迭跑过去挡在她前面,双手交握笑眯眯说,“阿娘你这是在找什么?我这屋子里乌漆嘛黑的,难道还能大晚上藏个人不成?” “你少给我贫嘴,”王氏白了他一眼,伸手扑了扑鼻尖说,“这味儿大着呢,还想骗过我,也不看看你是谁生的?” 臭小子屁股一撅,就知道对方想拉什么屎! 陈音音被人瞧破也不心虚,忙拽着她衣袖撒娇,“阿娘,我就知道您最聪明了,难怪阿爹在家最听您的话。” 王氏逡巡四周的视线收了回来,想起正事,忙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青白玉佩,“你阿爹刚从外面带回来,听说是什么遮汩堂的东家偷盗了玉佩,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好端端的跟遮汩堂扯上关系了?” 陈月华下午回去还没来得及找王氏问婚嫁的事,就被急急跑过来的家奴拉去做救兵了,她不想让王氏担心,便没跟她汇报,王氏这会儿还蒙在鼓里。 陈音音窘迫地接过玉佩,摸着上面的纹路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最近镇子上不是刮起了油纸伞的浪潮吗?我瞧那东西小巧素净,跟阿娘您最搭了,所以下午就特意过去了一趟,哎呀……”他晃了晃手里的玉佩,“没想到把东西落那里了,难怪我回来找遍屋子都没找着。” 王氏狐疑地望着他,“臭小子还想骗我。” “哪能呢?”陈音音顺势拽着她胳膊轻晃,“我骗谁也不敢骗我英明神武的阿娘啊,”他说着话忽然“咦”了一声,疑惑问:“谁跟阿娘说是遮汩堂东家偷盗我玉佩的?” 他后知后觉这里面有点儿不对劲。 虽然说这玉佩是那人趁他不注意摸走的,但对方做的隐秘,还说了要还他,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被人发现吧?还有谁会闲的蛋疼去搞一个升斗小民? 王氏推开人,没好气道:“不是你身边的人过去找你阿爹的?你怎么还问我来着?” “我身边的人?”陈音音一手圈腰一手摸着下巴,揪起眉心细想了片刻,试探说:“三儿?” 见王氏点头,他眼皮忍不住跳了跳,就要往外走,快到门边时又被对方叫住,“下这么大雨,你大晚上要去哪?” “我去找三儿问清楚事情,”他说着有些生气地双手掐腰望向廊檐,“阿娘你不知道,这厮今天在外面可叫我丢了好一通人!” 他现在一想起这人,满脑子都是苏酥那句话,“他跟你一样一样的……” 尖嘴猴腮! “你给我回来,”王氏走到桌子旁坐下,又慢条斯理拿起剪刀把灯芯拨了拨,“你跟我说说,遮汩堂那人的事。” …… 连着七八日都是阴雨连绵,蓬莱县大街小巷安静得不像话,凉风吹过时,偶有几片湿漉漉的树叶蘸着水珠掉离枝头,又悠悠荡荡飘落在长有青苔的石阶上。 然而遮汩堂内依旧每日门庭若市,好像这风雨丁点也不影响店铺的生意。 “咯咯咯……” 三岁大的小女郎抱着玩具算盘追在墨砚身后跑来跑去,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巴图尔的战场则从门外转到门内,却仍然雷打不动地绷着黑脸。 墨砚悄悄乜了他一眼,又无声摇头,一边注意着小女郎一边跟客人做生意。 “小伙计,你这店里的油纸伞还有多少,我家主公甚是喜欢,可否多售两把?”一名身穿深皂色麻衣的老者微微佝偻着背,他挤开人群来到柜台前,脸上笑容和蔼。 墨砚只稍一打量他便指了指立于门旁的木牌,“此店规矩,不论老幼,一律排队。” 那老者听罢仍然没有离去,而是从怀中掏出一颗半铜的金块,歉意道:“我家主公身子不适,最是吹不得凉风,此刻舆车就停在外面,可否通融一下?好早些回去。” 墨砚查看竹简的手一顿,后面排队的人听了这话也开始躁动起来,有人甚至直接愤怒撵人了,却被巴图尔狼崽子似的目光盯得又安分下去。 正这时,忽听淅淅沥沥的雨雾中传来一道温和又清润的声音,“那便排队罢。” 那声音不高不低,却透着一股随和与无争世事的安详,众人眼睛情不自禁跟着耳朵转动,朝那缥缈的声源处望去。 浓如绸絮般的雨幕后不知何时停下一辆低调素净的马车,天青色的帷幕、素白的车帘、棕褐色的华顶,帷幔前方一左一右坠着六角宫灯,此刻正有明黄的火苗在灯罩里微微颤动…… 随着车帘晃动,一只白皙修长、甚至能看到几根青筋的手探了出来,帘幕微抬,茶烟色的油纸伞撑开了不大的空间,可惜那伞面压得极低,外人只能瞧见男子曲线明顺的下巴以及略显苍白的薄唇。 也许是下雨天风大,他耐不住寒凉,单手握拳拄着下巴咳喘了几声,屋内的老者立马紧张的跑过去要搀扶他,“主公,您身体不好,怎生出来了?” 男子拿过手帕擦了擦嘴角,失笑到:“无事,我便与你一起等罢。” “这如何使得?”老者劝男子坐回去,对方却已经撩起下裳走下马车,示意他进去排队。 老者急得原地打转,连望他好几眼才紧张担忧地往里走,大堂内这时候变得有些怪异,那些先前还喊着赶人的人均不约而同伸长了脑袋朝外张望,互相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冷风刺拉拉灌进大堂,墨砚目光好半晌才从门外那袭天水蓝的身影上收回来,当即搁下墨笔,让巴图尔待看片刻,自己则撩起隔间帘子去了后院。 淡淡的酒香飘入鼻腔,一扇木门被他缓缓拉开,又发觉逾矩般在旁边急急敲打两下,屋内的苏酥刚把新研发出的酒水装瓶,闻声应了句,“进来。” “何事如此慌张?”她把一排酒罐按顺序排好,这才擦干净手看他。 墨砚在她耳边低语几句,苏酥脸色陡然一变。
第20章 主公,人皮伞好看吗? 墨砚再次回到大堂时,众人看见他就像看见天降救兵,齐齐松了一口气。 巴图尔是个不识几个大字的粗人,而小女郎才三岁,更是帮不上什么忙,他对着写满人名的账本一顿犯愁,偏那群买伞人还熙熙攘攘喊催促他快点,他气得直接拔出长剑,一脚踩在柜台上,瞪大眼珠子朝众人挥了两下,“再吵就给我滚出去!” 墨砚一来就看到这幅场景,两边的太阳穴下意识抽搐起来,他赶忙在苏酥进来前一瞬将人拽下来,还给他使了个眼色。 然而巴图尔这个木头桩子压根就看不懂,气咧咧哼了一声,抬起他尊贵的右脚立回大堂。 门外又响起了几道咳嗽声,一声比一声急促,屋内的老者犹豫着就要出去,后进来的苏酥说话了,“来者是客,阁下可否移步店中?”
雨声并不算大,她的声音很顺利传入男子耳底,对方摇了摇头,“不必了,在下在此处等候便可。” 苏酥视线落在门外明显不是产自遮汩堂手里的油纸伞上,眯了眯眼睛,忽然走上前问了一句:“公子这伞倒是别致,不知来自何处?” 她说话时丝毫看不出内心的惊涛骇浪,专注的目光几乎要粘在伞面上,就在她怀疑对方身份时,脑中响起了857的声音,“宿主,这把伞有问题。” 苏酥心一惊:“什么问题?” “有1000能量值……” 苏酥讶异,857却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对面的男子回话了,“本为罗盖,得遮汩堂启发,改制为伞。” “哦?”她细细打量起对方手里的油纸伞,不得不感叹这把伞制作得比她自己店里的还要精美,除了上面特意绘画的梅花图案,那玉白色的伞柄更是上乘之物。 这人是来砸场子的吧? 苏酥脑中浮现这个想法,想要凑近些蹭蹭男子伞上的能量值。 “可否借在下观摩一二?”她微微伏下头想要趁机看清伞下人的容貌,对方却刚巧往旁边挪动半步,笑着回:“班门弄斧而已,实属不敢当。” “怎么会呢?我觉阁下当是青出于蓝。”苏酥不甘心地再次伸过去手,男子仿若开了天眼似的又一次避开,伞面下的嘴角轻轻勾了勾,“掌柜说笑了,遮汩堂的油纸伞才登得上大雅之堂,我只不过是……” 苏酥没看到真容、也没蹭上能量值,然而1000的能量值对她诱惑实在太大,稍稍一琢磨,恶从胆边生,就要佯装客气地把人拉进屋,纠结许久的857好死不死说话了,“宿主,劝你不要碰。” 苏酥悬在半空的手一僵,“为何?你不想要能量了?” 857默了默,“想,但……” “但是什么?”苏酥难得比它还急,不经意就把话说了出来,男子听到一愣神,回:“但若掌柜喜欢在下这把伞,等下回有缘,制一把予你如何?这把不行。” 第一次见面,对方就这么好心? 苏酥狐疑地望着他,857终于慢吞吞补全了后半句话,“……但那把伞面不是油纸所制,而是人皮,伞柄更是白骨,根据扫描结果应该来自同一个人……” 倏然一阵阴恻恻的大风袭上面门,对面男子手中的伞被吹得略略歪斜,她因为凑得太近,甚至能听到凉风摩擦过伞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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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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