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鹤心如擂鼓。 他知道,他必须做好判断。 因为,让他即刻突破的念头,或是让他等一等,累积九层再突破的念头,必然有一道是魔念。 等,还是不等? 谢青鹤原地盘膝坐下,双目微合,心口合一,宁静思考。 如果等和不等,都是魔念呢? 谢青鹤回想起自己从前读过的所有经典,注意到一个细节。没有很多典籍提到玄池的具体大小形态,可是,偶然有先人笔记形容过,玄池真元浩浩汤汤……那它肯定不是个小地方。 马上突破不对。因为,玄池不该那么小。 累积九重再突破也不对。 因为,那些“砖”,明明已经把他的玄池砌满了。 “不应该突破,也不应该积攒。应该是……”谢青鹤心中生起无比玄妙的感觉,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玄池突然之间就舒展开来,被倏地变得洁白的“砖”一一拼满,变得宽阔了许多,“扩容。” 他原本的玄池只有茶盏大小,现在却仿佛一滩清泉,清澈雅致,涓涓不绝。 “真元……呢?”谢青鹤有些困惑。 直到泉水飞溅而起,澎湃的真元在体内横冲直撞,谢青鹤才连忙压住泉水溅起的水花! 他脸色微微苍白。 玄池扩容,真元澎湃。这当然是很好很大的提升。然而,他的体术还没跟上。 谢青鹤觉得,这不仅因为替卢渊解决旧怨太彻底,奖励得比较多,很可能也跟他在入魔卢渊旧怨时修炼过心境灵识有关系。所有的修行都是有益的。 一个修士总能感觉到自己有多么强大。 谢青鹤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不必一个个去找被旧怨魔尊附身的皮囊了。 因为,四破其三,仅余其一。他已经强大到可以直接破去这个残破的魔障! 叮—— 砰—— 长剑刺破虚空。 酒楼之上,发出极其沉闷的声响。 一瞬间,有燥热干燥的微风吹入,天地灵气随之汹涌而入。 魇圈破。 魔障,消。 外边有刺目的阳光直射进来。 谢青鹤一手抱住时颜魔花,平视酒楼外温热的太阳。 天,已经亮了。 ……亮了几天了?
第19章 从魔障中苏醒的酒客们都很浑浑噩噩,满屋子屎尿齐流的模样也委实不大体面。 清醒后的酒客先被自己失禁的秽物弄懵逼了,饿了不知道几天,个个昏沉又虚弱,这时候都没几个想得起来追究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第一件事就是呼唤自己的下人,要回家沐浴更衣。 卢渊更是爬起来就要往外跑,被谢青鹤唤住:“小子。” 真论年纪,卢渊与谢青鹤相差无几。只是谢青鹤入魔的年岁久了,心态又不一样。 卢渊折返回来,噗地跪下:“仙师教我。” 谢青鹤随口教了他几个简单的障眼法,卢渊这人读书不行,小把戏倒是一学就会,临走时谢青鹤摸出怀里一根二指阔的竹签予他,说:“救命之时,烧毁即可。” 卢渊也颇为忧愁。他是会些猜枚射覆的把戏,可真不如谢青鹤那么会讨人喜爱。就怕自己照着谢青鹤的作业抄都抄不会。现在谢青鹤又教他怎么装神弄鬼,这就是对承恩侯魏斐传有的放矢了。 他当即双手接过竹签,磕头道:“弟子多谢仙师。此恩此德,永志不忘。” 谢青鹤也实在待不下去了,这地方真是……味道销魂。 正要从窗户跃出去,突然听见有人嚎哭的声音:“秦兄!秦兄!你快醒来呀秦兄!” 谢青鹤侧目瞥去,心中略觉不妙。 这正在嚎哭的声音来自旧怨魔尊最后附身过的皮囊。 旧怨魔尊飞入手串之后,这具跟谢青鹤对峙过的皮囊自己晃晃悠悠地回了原来的酒桌,假模假式地继续喝不存在的酒,吃不存在的肉,继续向老友抱怨自己的不肖子孙…… 谢青鹤进卢渊的魔障时,这“老秦”的状态还一切如常。 现在他直挺挺地倒在酒楼靠边的隔间里,一动不动。 还有一口气。 但,情况并不太好。 谢青鹤很容易判断出那人的状态。这位“秦兄”的地魂消失了,只剩下二魂七魄。 三魂之中,地魂又名爽灵,主宰人的智慧才能。一旦地魂丢失,人就会变成没有心智的白痴。 “都不许走!”几个彪形大汉也反应过来,立刻开始控场,马上就有人拦住了通往楼下的道口。 与麻吕亚同桌的汉子正在掐他的人中,然而,与老秦不同的是,麻吕亚三魂七魄都消失了,已经死了个彻底。那人掐了半天,麻吕亚始终没反应,他又摸了摸麻吕亚的颈项,说:“老大,麻三儿没气了。死了。” “你等何人偷袭暗算了我兄弟?自报家门!”留着络腮胡的彪形大汉目光凶恶地将酒楼中所有人都扫了一圈,似乎想从中找出可疑之处。 这里所有人都饿了不只几天,裤裆里还有臭气,唯一干干净净神采奕奕的,只有谢青鹤。 “是你。”络腮胡瞄准了谢青鹤。 麻吕亚确实死于谢青鹤之手。他不否认也不肯承认:“我要杀人,何须暗算?” 反倒是“秦兄”的地魂丢失,让他颇为惦念。他判断这件事应该和他强行破除魔障有关。 他破了魇圈,离开了魔障,“秦兄”却依然被旧怨魔尊所迷惑,堕入了魔道。这会儿魂不附体,那一道神秘消失的地魂,很可能在封魔谷。他得去把“秦兄”的地魂找回来。 几个彪形大汉朝着谢青鹤围拢,李钱与卢渊都跟了过来,站在谢青鹤身边。 “寺里的外门弟子?”谢青鹤问。 络腮胡略一皱眉:“尊驾何人?” “我姓谢。”谢青鹤捧起桌上的时颜魔花,“我要见僧。” “谢……”络腮胡犹豫片刻,身边人在他耳边提醒了一句,他顿时脸色大变,神色间变得忌惮而恭敬:“原来是寒山谢仙师。只是我等奉命在此值守,不敢擅离……” 他旁边的虬髯汉子快人爽口,直接说:“僧殿下在宫中,我们又进不去!” 谢青鹤就很意外了。 僧殿下? 他虽几年没下山,江湖上的消息倒还灵通。 天底下只有一座寺,寺无名,只称为寺,寺里准确来说只有两个人,一个大和尚,一个小和尚。 大和尚是师父,小和尚是徒弟。师父自称和尚,徒弟自称小僧。老和尚死了,小僧变成和尚,才会重新收徒。所以,外界所谓的和尚与僧,特指的就是寺里的这一对师徒。 谢青鹤记忆里的僧,应该比他还年轻几岁。肯定不会是一位“殿下”。而且,既然是僧,必然是出家人。殿下则是完全世俗的称呼。僧殿下这么不伦不类的称呼算是怎么回事? “我见见和尚也是可以的。”谢青鹤说。 上官时宜是少数活了快二百岁的老神仙,辈分极高。释教修性不修命,这一代寺里的和尚,单论辈分算,比谢青鹤矮了不少。只是谢青鹤辈分虽高,年纪不大,提出见僧,是对和尚的客气礼遇。 和尚是寺的“掌门”,上官时宜是寒江剑派的掌门。僧是寺的掌门大弟子,与谢青鹤身份相当。 络腮胡犹豫片刻。 谢青鹤则满脸含笑,缓缓佩剑。 “大和尚暂住安国寺。”虬髯汉子又一次泄露天机。 “多谢。” 谢青鹤足尖在酒楼阑干上轻轻一点,人已飞出窗外,瞬息间于天际消失。 ※ 未央宫,宣室殿。 皇五子伏蔚双手轻柔细致地铺开香席,一一摆开香具,欲为皇帝调香。 他的皇父已经有大半个月睡不安稳了。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总是觉得狂躁不安。御医来开了无数个方子,吃了汤药、膏药、丸药,都没什么效用。唯独五殿下调出来的佛香,才能让皇帝舒坦。 伏蔚做这件事的时候,非常虔诚认真。 阿爹睡不着,身体便不好。阿爹身体不好,江山如何安稳? 只要阿爹能吃得下,睡得着,能如常地上朝理政,抚育万民。住在阿爹皮囊里的那个人是阿爹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有什么紧要?伏蔚俊俏的嘴角微微上翘,温柔又和善。 铺在案上的香料种类繁杂,伏蔚只挑了其中两样,混杂一起,铺在洁白的香灰之上。 明火点燃。 俄尔间就有袅袅香息,在殿内升起。 一直喘粗气的皇帝渐渐安静下来,呼吸变得悠长稳定,再片刻,闭目小憩的皇帝眉目舒展,缓缓地睁开了眼,坐了起来。 “皇父万岁。”伏蔚离席上前,额头抵在榻前的地砖上,姿态无比谦卑。 众人皆知,皇帝近年来脾气暴躁,看谁都不顺眼,动辄呵斥行罚,一天杀上三个宫人也不奇怪。便是一直被皇帝宠爱倚重的皇子们,也是动辄得咎。 如今这个皇帝却有一把好脾气,看上去满面春风,无比和缓。 “小儿上前来。”皇帝说。 伏蔚膝行上前,倚靠在皇帝膝上,轻声说:“皇父此来是有什么吩咐么?” “上官好藏了十多年的心肝宝贝徒儿来龙城了。”皇帝轻轻抚摩伏蔚的脸颊,就像是在逗弄自家的宠物,亲昵又不屑,“是你让旧怨去寻他晦气?” “他怀里抱着时颜花,”伏蔚颇不服气,“是他要来寻我们晦气。我不过是称量称量他。” 话音刚落,皇帝的手已狠狠扼住了他的咽喉,看着他呼吸截断,面目充血。 一直到伏蔚翻着白眼马上就要陷入昏迷,皇帝才缓缓松开了他的咽道,恢复了他的呼吸。伏蔚伏在地上将息许久,皇帝却似没事人一样,淡淡地说:“我要他。” 伏蔚霍地抬起头。 “他是天生的魔种。”皇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眼底闪烁着兴奋与喜爱,“我见他堕入魔障,太妙了!第一世杀祖父,第二世杀自己,这个谢青鹤……天生无法无法,无知无我。他是天魔,与你们这些被世俗捶打成渣、无奈怨恨堕落的渣滓不同,他才是真正的魔。” “我必得到他。”皇帝兴奋地攥紧了拳头,“他才是我一生的知己。” “若得他相伴,抵得过魔穴中所有堕魂。我愿将所有堕魂释放!” 伏蔚微微撇嘴,口中温柔:“我也见了他入魔的全过程。他不像是正道修士,可也不像我们魔修啊。观他心志,不从俗流,自成一派,倒也圆转无暇。若要引他入魔,只怕并不容易。” 皇帝笑道:“所以我来找你。” 伏蔚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微微偏过头。 皇帝弯腰将他从地上扶起,搂着坐回榻上,轻轻给他揉了揉脖子上的指痕,说:“小儿还与皇父记恨不成?一时失手伤了你,阿爹也心疼。” 伏蔚仍是偏过头:“哼。” 皇帝给他揉了好一会儿脖子,他才说:“皇父要儿臣做什么?” “阿谢如今心中最牵挂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上官好,一个是他的师弟束寒云。我知道你已经潜入了束寒云心魔深处,”皇帝摩挲着伏蔚的后脑,眼底闪烁着极其强烈的贪婪与强占情绪,“你努力一些,尽早控制他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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