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可真是天生剑骨。谢青鹤上手略一称量,就知道这孩子生而不凡。不过,骨骼清奇固然是好,脑子不行的话……他将孩子晃了晃,这刚出生还没睁眼的孩子还是没动静。 谢青鹤凑近了听了听孩子的呼吸,问道:“喂药了?” “吃了些安神的汤药。”刘娘子脸色苍白镇静,隐有一丝悲伤。 若非必要,哪个刚生产的母亲会给孩子喂安神汤?药效这么大,一路颠簸追杀都不醒,很难说会不会影响孩子的智力。谢青鹤便觉得异常可惜,一碗安神汤下去,孩子未来就很难说了。 他将襁褓还给刘娘子,说:“告辞。” “还请侠士留步。”刘娘子抱着孩子微微蹲身施礼,“妾身娘家就在扈水宫,孤儿寡母寸步难行,还请侠士高义护送一程,若能平安回家,必有……” “扈水宫距此多少里脚程?是何方向?”谢青鹤问道。 “往北……”刘娘子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一百二十里路。” 谢青鹤也往北行,还算顺路。他乘驾飞鸢速度极快,一百二十里路倒也不算什么。可若是带着这刚生产的妇人婴孩赶路,一百里路怕不得走上两三天。思忖片刻之后,谢青鹤说:“我往北尚有急务不能耽搁。若夫人信得过我,可随我乘驾飞鸢先回家中,这几位护卫姑娘却捎带不得了。” 刘娘子与女护卫们都不知道飞鸢是什么东西,女护卫还疑心谢青鹤故意支开她们,要残害主母与小公子。这喜欢尖叫的刘娘子又一次拿出了与众不同的魄力,说:“妾自然相信侠士!” 飞鸢本是寒江剑派弟子沿江封魔的利器,从来也不曾用于凡人交通,刘娘子无法乘坐。 谢青鹤手极灵巧,很快就从林中砍了竹木,拼拼凑凑用剑钉出一张简单的小椅子,让刘娘子坐上之后,再叫女护卫帮忙,把襁褓与刘娘子与小椅子一起捆在他背上,以确保安全。 随后他就背着刘娘子与襁褓中的小婴孩,走回停放飞鸢的岸边,轻轻一滑,从水域中飞了起来。 几个跟随而来的女护卫见此奇景都惊呆了,刘娘子更是檀口微张,不断发出啊啊啊的惊呼。 谢青鹤也松了口气。惊呼就惊呼吧,好歹不是刺耳心的尖叫了。 若上高空飞行,一百二十里不过飘飘悠悠瞬息之间的距离。然而,高空中空气稀薄且寒冷,刘娘子与襁褓中的婴孩显然受不了云气侵袭,谢青鹤只能顺着水域低空滑翔。 水域河流并不完全与前往扈水宫的路线重叠,有时候谢青鹤就得收起飞鸢,步行向前。 这时候刘娘子就很不好意思:“侠士不如放妾身下来步行,也好歇一歇脚。” 谢青鹤也不说话。 他轻功好,哪怕不乘驾飞鸢,脚程也是极快。 刘娘子是本地人,路极熟悉,知道他那飞鸢是个宝贝,便指点他往有水的地方赶路。 凡人既要种地灌溉,大至于城池,小至于村寨,皆在大河小溪边营建。扈水宫也是个江湖门派,听名字就知道建在水边,谢青鹤一路上走走滑滑,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就抵达了扈水宫。 刘娘子看着熟悉的家门,几乎不敢相信。一百二十里啊!快马加鞭也得半天! “大小姐回来了!”门口就有弟子欢喜雀跃地进门通报。 出门迎接的是刘娘子的两个兄弟,对刘娘子突然回家显然很是吃惊,刘娘子抱着孩子跟大哥二哥说了几句话,转过身来待要引荐谢青鹤,这才发现谢青鹤早已消失不见。 旁边弟子说:“那位大侠捧着花盆乘着风筝飞上天了!”言辞间掩不住的惊奇。 地上只剩下一个简陋的竹木椅子,孤零零地放在原地。 这一路上谢青鹤也不怎么说话,刘娘子连他姓甚名谁都没问出来,只知道他要去北边办事。她倒是想好了一旦回家必要好好报答谢青鹤,哪晓得两句话的功夫,稍一怠慢,谢青鹤就已经消失了。 刘娘子只得抱着孩子朝北面跪下,一连磕了几个头,感谢救命之恩。 ※ 谢青鹤此时已飞出去一百多里,手里托着时颜魔花,看着夕阳一点点坠下天幕。 太阳消失了。 天就瞬间变得阴寒无比,飞鸢之上,居然凝起了淡淡的霜冻。 谢青鹤越飞越觉得不妙。 这方向已经到了龙城边界,再往里走就是天子居所。 按道理说,龙城中有紫气护佑,魔气很难盘踞,可时颜魔花指示的方向又确实通往龙城。 也许,是要穿越龙城,再往西北而行?谢青鹤再次施展凤凰点头,加速飞跃龙城。 他倒是想自龙城上空呼啸而过,哪晓得远远地朝下边一看,发现天子居住的宫城之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凿出了一个巨大的池子,一汪碧水倾注其中,夜风吹拂,碧波荡漾…… “作死呢!”谢青鹤一颗心沉了下去。 他不死心地想要飞过宫城,时颜魔花马上就指示他回头。 那一片魔气汹涌鼎盛之地,就在皇城之中! 龙城乃三朝古都。 前魏、张,与目前的周朝,全都定都于此。 魏旧都本在武兴,魏太宗迁都龙城,请了寒江剑派当时的掌门真人苏明宇看风水格局。换句话说,整个龙城的风水格局,都是谢青鹤的第十二代祖师苏真人所镇定。 风水流年,日夜不同。保不得江山永固,却能保证没什么邪祟能入侵龙城。 一千二百年来,龙城从未遭受旱涝虫雪等天灾,连冰雹都挨着城外砸,城门内一颗没有。 究竟是谁,说服当今皇帝在宫内动土,挖出那么大一个积蓄魔气的池子来?
第10章 天已黑透。 龙城有夜禁,禁在坊市之间穿行。坊市间闭门落锁,坊内却能自由走动。 喧闹依旧的龙城夜里,高门大户有华灯璀璨,贫门小户也偶有零星灯火,想来能在龙城安居的百姓,哪怕自称贫门小户也远比荒野之民家底丰厚。谢青鹤乘驾从多半早早吹灯歇息的贫穷坊间掠过,寻了片灯红酒绿的热闹街巷,落在酒楼的房顶上,借着夜色与阴影藏好飞鸢,打算混下去弄些吃食。 他刚出道时曾周游天下,不说遍游山川,大些的城池古迹,各地江湖名门,都曾前去拜望过。 这些年上官时宜身体衰朽,谢青鹤口中不说,心中也很牵念难过,更惟恐自己去得远了,无法在恩师西去时即刻赶回,所以这些年他只在寒山附近活动,已经许久没来龙城了。 当然,去酒楼打听消息是顺带的。 ——谢青鹤闻着酒楼里飘出来的羊肉汤锅味道,马上饥肠辘辘。 酒楼里人来人往,各位酒客都专注于自家的饮宴,没空往门口张望,惟有引门的小二与等活儿的闲汉虎视眈眈。这伙人眼力极毒,打眼一看,来客做什么营生,是什么来历,荷包里有几个钱消遣,通常都能看个七七八八。所谓先敬罗衣,起手就是这么个章程。 谢青鹤捧着时颜魔花往酒楼里走,他这一身打扮,把门口的店小二与闲汉都看迷糊了。 这年月白衣是个贫寒的象征,衣料使不上珍贵的染料,就是织物本身的颜色,称之为白衣。谢青鹤穿的是白色的丝衣,须知道丝质衣裳本是个灰扑扑的色泽,这必然是染过才能如此雪白,搁哪时候这样的衣料都不便宜。 最让人吃惊的是,谢青鹤这一身白衣从黑夜中行来,居然是点尘不染,连脚踝几乎触地的衣摆都干干净净,没有一丝风尘之气。就好像他才刚刚换了新衣服,乘着软轿马车,直抵酒楼门口。 所以,哪怕谢青鹤这身衣裳款式有些不时兴(乡土)了,也被理解为“古雅”的审美。 “客官您几位?二楼中间靠近说书台子的桌子您可喜欢?今日说书先生是城中有名的言叟……”店小二点头哈腰地将谢青鹤请上楼,疯狂推销中庭的桌子。 谢青鹤一手捧着时颜魔花,一边往楼上走。往上爬了半层楼就明白了,靠窗、倚着阑干的清静好座儿,都已经被先来的酒客们占满。只有靠近说书台子的几张桌子还空着。 至于,为什么空着?
那里坐着十多个带着细长包袱的彪形大汉,吃得满桌子酒水横流,花生壳、毛豆皮扔了满地。 就不说这几个明显是带着兵器的大汉有多危险,光是这么不讲卫生、到处喷酒扔垃圾的作派,哪有人愿意跟他们坐在近处? 谢青鹤也带着“细长包袱”。 从酒楼顶上下来之前,他用带着的布囊裹住了长剑,这也是行走江湖的经验。 官府不准许百姓带刀横行,家中使用几把菜刀都有详细规定。然而这世道江湖势大,等闲地方差役就那么十几二十个人,哪里打得过自幼习武的江湖武夫?见人带着兵器出门,不去盘问不好,去盘问了麻烦更大——江湖草莽多出愣头青,一言不合就杀死官差亡命天涯,找谁说理去? 所以,江湖人出门在外,将携带的兵刃覆上布帛,做成“包袱”的模样,朝廷官差衙役也就佯作不知道,抬抬手放过去。这是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店小二用毛巾擦了擦桌子,请谢青鹤坐下:“客官您请!” 给引到了那几个彪形大汉的桌子旁边。还算这店小二有良心,没让谢青鹤坐得太近。 “来一个羊汤锅子。”谢青鹤左右张望了一下,对远处几张桌上的菜指指点点,“那是什么?给我也来一盘。会不会做锅边馍?先上半斤。”谢青鹤吃食很讲究,吃汤就不吃酒。 跟上来等活儿的闲汉顿时眉开眼笑:“这位爷您安康。隔壁大爷们吃的是柳街上许记老铺的瓦罐肉,共有两个口味,裹上南兴芋泥和红豆泥,再以红糖浇灌的,要八十二文一碗,杂着梅菜笋丝,填塞花生米的咸口,那得七十文一碗。您看……” 谢青鹤给了他二两银子,说:“都来一碗。劳烦你跑一趟,多的请你喝酒。” 他出手不算豪绰,也绝对不吝啬小气,正是酒楼帮闲最喜欢伺候的客人。毕竟,一掷千金的贵客,通常也都有生杀予夺的权力,挣点钱么,平安是福。 那闲汉去帮买吃食,店小二则快速将谢青鹤点的凉菜端上来,也得了赏钱眉开眼笑。 谢青鹤一心一意要吃羊肉锅子,耳朵竖起,听酒楼各处闲聊。 这一桌客人在聊自家的生意,那一桌在聊群玉院的婊子,这家的小舅子想攀姐夫的大腿,却在请姐夫前头原配所出的嫡子吃酒拍马屁,那家男主人到中年,子孙不肖,借酒消愁对老友哭诉…… 没有人讨论天子居处多出来的那个大池子。 谢青鹤也不失望。到酒楼里边来探听消息,也可以主动出击。 过了一会儿,店小二把羊肉汤锅端上来,夹上炭火,满脸堆笑:“客官您请用。咱们这锅子呀,汤能暖身,锅能暖手。炭能烧上一个时辰呢。有事您随时招呼小的。嘿,您不来点儿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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