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腐丹具有祛腐生肌,断肢重生的功能。一枚灵丹下去,受伤的龙尾伤口肉眼可见地开始愈合。灵丹粉末融入血肉后迅速化成精粹的生机灵气汇入寒洮的四经八脉中,胸膛处纵横交错的疤痕颜色都在变淡。
只是寒洮仍是昏迷之中,傅明煦猜测他受的伤估计不仅仅是在表面,一时也摸不准情况。
龙尾虽在逐渐愈合,可已经流出的龙血味道久未散去。傅明煦心想总不能一直带着简陋的面巾,想了想到底还是在衣摆处又裁了一块,顺着龙尾尖开始擦拭。
擦了几下后,他发现龙尾实在太大太重,床榻上的龙血到处都是。这样下去,把他身上的衣服全部撕光都不够。
无奈之下,他只得先把被褥拆开,把里面吸满龙血的被芯扔在幔帐外,把剩下的干净布料撕成趁手大小,这才勉强把龙尾上的残血擦干净。
兽烛上的火焰跳动着,为他缓慢却又小心翼翼的动作照明。
幸好床榻够大,傅明煦这才可以一边擦一边把擦干净的龙尾挪到一侧干净的空间。
就这样忙活了大半个时辰,等他好不容易把寒洮整个都挪到床榻的另外一侧,又把另外一边的床榻清理干净,最后把所有脏污的被褥一起仍在幔帐之外才坐在一旁歇息。
“总算忙活好了。”傅明煦满意地看着那条龙鳞暗淡却干净的尾巴,摘开面巾时,额头上已经透出了细密的汗珠。
在清理龙尾的过程中,除了那枚肌腐丹,他还根据伤势酌情撒了不少其他的灵丹粉末。
都是他自己炼制的,甚至在寒洮下腹处裂开的逆鳞上用了一枚极品回春丹。
当然,逆鳞里的血污也被他清理了。他不知道其他龙族的逆鳞长在哪,但寒洮半人半龙的样子很难不令人大致判断出他化作完整人形时逆鳞的位置。
因此,只想干净清理完的傅明煦下意识地瞥开目光,也不管下手时重了一些,自然也没注意到寒洮在那一瞬间胸膛起伏的幅度。
没有龙血香味扰人神智,损失了灵丹的傅明煦心情还算不错。
幔帐后的内卧室没有椅子可坐,他干脆盘腿坐在空出的床榻上休息,一只手掌托着下巴,目光随意瞥着寒洮,心思却沉在别处。
一轮圆月正挂在城主府上空,皎洁月光倾泻而下,给寂静的城主府更添一分冷静。
黑暗中,似乎有人在轻声吟唱,晦涩的语句透过密封的窗户传了进来。可惜那语调本就飘忽不定,傅明煦侧耳去听时能听到的只有若隐若现的声音。
即使有再奇怪的声音出现,傅明煦也没有夜晚在一个陌生之地出门查看的想法。他身体内无法储藏灵气,重生而来的记忆挤得识海发胀的感觉仍在,加上清理龙尾许久,困顿的感觉像是在一瞬间席卷全身。
很累,他很想睡觉。
看着仍在昏迷的寒洮,以及宽阔的床榻,他想了想觉得在靠近床榻边缘和衣而眠凑合一晚不是难事。
疲惫的身体叫嚣着需要休息,傅明煦终于慢慢地躺了下来,只是身子绷得很紧,只需稍微一动就会掉下来。
睡在没有被褥的床榻上的确不好受,但现在不是可以挑剔的时候。
傅明煦躺在坚硬的床榻上,脑子思绪乱乱的,一会是重生前那天天崩地裂之景以及巨大龙尾上缠绕的黑色魔气,一会是龙鳞血迹斑驳,躺在不远处生死不知的人。
带着数不清的疑惑,他到底还是被身体本能拉着进入梦乡。
与之同时,外面晦涩的吟唱声连续不断地传入,城主府上方的圆月随着时间在苍穹中移动,慢慢地,清冷的月光竟然有一束不受窗户的阻挡洒入房内。
沉睡中的傅明煦沐浴在月华之中,清绝如玉的面容镀上一层柔光。而在他旁边,龙尾上因为受伤而斑驳的龙鳞竟然在月华下恢复了几分昔日的金色光彩。
随着浅淡疤痕下的胸膛剧烈地起伏几下,一双锐利的金眸慢慢睁开。
作者有话说:
明煦:好香,吸溜..
对了,由于攻是龙,所以哪怕是化作人形,与受还是有一定的体型差的。
第4章
仙魔大战已有月余,自龙魄被魔气一击破裂后,寒洮除了不能维持人形,就连识海都沉入无尽的黑暗中。
可即便这样,他的意识却偏偏无比清醒。
他看见了自己在魔群退去后从高空坠落,也听见了落地后四周的惊呼声。
过往如同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呼啸而过,昔日里热闹威严的城主府从此萧条冷清。不仅如此,龙族从云寒城退回虚妄之海,为的就是保存剩余力量。
而他,就会在今日祭祀之歌没有起作用的情况下被放弃,只留下几个仆从,以及护卫寒正之。他也知道,明日仙宗就会到临,成为云寒城新主。
龙族以强为尊,一个逆鳞受损,龙魄破裂得连人形都无法维持的人是无法渡过虚妄之海的风暴进入龙族祖地的。
他被放弃得理所当然,直到寒正之为了护着他,在无龙族的帮助下被仙宗弟子合力捉住,在驯服其为坐骑不成后,竟然对他下了杀手,对其剥皮抽筋,炼成各类法宝,把他一身血肉筋骨用得干干净净。
这是他无法醒来一年后的事情,意识的清醒和身体的难堪令他痛苦,修为尽毁只能在他人的白眼中缠绵病榻。在他感应到龙族祖地彻底关闭的那日,他选择神魂堕入魔道,这才高站于仇人之上,成为天地间最强的堕神。
意识最后停留在他被各族围攻,天崩地裂之际,一道白光在天地间炸开,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停止,等他醒来时感受到身下的粘腻感,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回到了当初。
他看见寒正之面色愁苦地站在床榻前抱怨:“也不知道祭司是如何想的,竟然说傅家有一男子可与您冲喜助您醒来。”
“当真是可笑!别说进城主府,知道情况的恐怕连问心石都跨不过!”
“什么天才傅山清?城主才不会稀罕!”
“可祭司信誓旦旦说今晚乃圆月之夜,明日仙宗便会到达,若城主再无醒来的痕迹,他们就要回虚妄之海的祖地、”
“他们竟然都信了敖玉书的那套保留实力之说,我看城主这次的为难定与那小子有关系!可惜我没有证据!”
“当真是可恨!”
寒洮默默地听着他的愤怒,在确定自己竟然回到当初的震惊之后,他说的那些话早已对自己起不了半点波澜。
一切都会如他记忆中那般发展,傅家不会送傅山清过来的,只有一枚肌腐丹和许多的灵药来聊表歉意。
而寒正之在与祭司大吵一架后又去傅家大闹一场,直接把傅守德打伤,自从与傅家结下愁怨,后来傅山清进入仙宗,寒正之死于仙宗之手又怎能与此无关。
寒洮清晰地知道这一切的发展,在寒正之嘀咕许多走后就已经在计划着事情。
他不信什么冲喜,根据之前的记忆,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有人在挑起他跟傅家的矛盾以及借此来羞辱他罢了。
至于祭司等人知不知道,他也不在意。就算不知道为何重来一世,他也只以为这一切不过是重复上辈子的路,只想提前入魔,好报仇雪恨。
圆月过去,当破裂的龙魄吸收月华,导致内里龙息紊乱之际,就是他入魔之时。
寒洮安静地躺着,龙尾以及身体里的疼痛已经引不起他一点关注,他静静地听着兽烛燃烧的细微声。清醒的意识如常被困在身体内,心中波澜不惊,平静地等待着既定的命运。
随着天色暗下,他听到了寒正之在门外说话的声音,接着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有人走了进来,脚步声很轻,不是寒正之。
是谁?
今晚,在唯一的护卫去傅家大闹之后,该无人进来才是。
难道是自己的记忆除了差错?
来人脚步声轻巧,体内想必是没有修习灵力。
那脚步声在屋内外室停留了一会,接着朝里面走来。
厚重的幔帐被人掀开,寒洮先是听到来人倒退两步的脚步声,随后是一阵抽气声。
他说,好香啊..
接着,一道如青竹挺拔的清瘦身影撞入他的识海中,来人红服乌发,一双眼睛灿如星辰,他站在掀开的幔帐前,厚重的色彩倒无法夺走他半分颜色。
宛如一笔清雅至极的山水画凭空出现,带着远山的辽阔飘逸而来。
烛火跳跃,那点点跳起的烛光没入他的眼眸,最后在他眼中变成漫天的星辰。
他穿着喜服..
寒洮意识到这一点后,疼痛无比的识海静了一瞬。
他的神识能看清来人,自然也能看见他的动作。
但这一切,都不及身上的触感来得真实。
他掀开了自己的被褥,那一瞬间,寒洮生出一种羞愤欲死的念头。
不要看..他的龙尾现在很丑..
可傅明煦当然听不见他心里的祈祷,掀开被褥的速度很快,他想要遮掩的龙尾一下子就暴露在空气中。
寒洮觉得空气仿佛随着被褥的掀开凝固住,他无法挪动自己的龙尾半分,可上面传来的触感却一点一点顺着血肉传递到脑海中。
凝固了血污的尾巴尖被人细心地处理,锐利暗淡的龙鳞被擦拭干净,以及,傅明煦手掌不小心被龙鳞割破时的抽气声。
直到清亮的丹药粉末减轻了伤口处的疼痛,有血肉新生的痒意出现,寒洮才感觉他整个龙尾都在僵硬。
在逆鳞被清理时,他耳朵尖已红得滴血,只是藏在散开的头发下未被人发现。
自己护卫也不是没有帮他处理过伤势,但从来都不敢直接触碰,只是用灵力引来灵液清洗。
更别说,逆鳞所在之处,除了他自己更是无人敢触碰。
傅明煦是人族,还是无法修炼灵气的,自然不明白龙族的逆鳞意味着什么。
等他忙完,别说他自己累得松口气,就连被「清理」的对象寒洮都暗暗地松了口气。
也不知是祭祀之歌还是被洒上的灵丹粉末什么的起了作用,在傅明煦躺在侧边呼吸平缓之后,寒洮感觉困住自己力量都弱了一些,最后真正「醒」了过来。
寒洮垂在床榻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他忍着疼痛,龙尾处一阵浅金色的光芒闪过,他撑着身子坐起来。
此时傅明煦睡得正香,压根不知道床榻另一侧本该昏迷一年的寒洮正垂眸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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