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林从车窗看月台新鲜不已：“姐，这还是我们第一次没和爸妈一起出门吧？表哥，你也是吧？”
梁栋无奈承认, 他妈确实不放心他。
乔晨正专心致志剥桃子吃, 车上有点热，外面风景她早看过了，她就在靠窗位置, 许文林坐她旁边，挨着过道的是梁栋, 段家‘兄弟俩’坐对面。
破天荒的，段肃捷主动加入话题。
“我也是。”
四人都看向段曦, 段曦眼神闪躲。
“我好像是吧。”才怪, 他十四岁开始跟团旅游, 跟朋友旅游, 爸妈放心的不得了，现在嘛，还真是和爸妈一起旅游，只不过是年轻版的。
乔晨眯了眯眼睛，这小子肯定没说实话，不过她没有戳穿，早晚都会知道。
火车启动后乘务员推着小车卖午饭零食，他们五个人图新鲜各买了一些，倒把家里给他们准备的路上干粮忘在了一旁。
新川距离乔晨的老家绵云三百多公里，坐火车要下午才能到，五个人聊天说话时间过得不知不觉，到县城火车站下车，按着许鸿山的吩咐出了站就见方小齐在冲他们挥手。
方小齐今天的打扮比去新川时随意多了，短袖短裤，脚踩一双沾着泥土的解放鞋，大手一挥让她们上车。
“走吧。”
五个人第一次坐上手扶拖拉机。
方小齐驾车技术相当熟练，但是县城坑坑洼洼的土路太多，还是会觉得颠簸，段曦捂着屁股小声嘟囔这和从前差别太大了，他小时候跟爸妈来过这里不止一次，四通八达的都是柏油马路，哪里像这儿，没有整齐划一的大棚和工厂，到处都是矮趴趴的。
不过都挺忙的，他们从县城到郊区路过一大片农田，此时正是西瓜和甜瓜一些瓜果成熟的季节，烈日阳光下田地里多是穿梭忙碌的农民。
方小齐家离县城很近，其实也是乔晨的老家。
“村里比你小时候好多了，还有人盖起了楼房，你们家宅子一直搁在那儿没人占，但是肯定不能住人了，你们就住在我家。”
话已经给了乔晨心理准备，可真到家门口看到了楼房旁边是一间破败到屋顶都塌下去了的房子还是愣在原地，尽管方家已经帮忙打理过，还是透出落寞无人的破败。
几个人面面相觑，段肃捷悄悄握住乔晨的手，无声安慰。
乔晨深吸气对他们笑：“这已经很好了，咱们先去小齐哥家吧，方奶奶应该等了很久了。”
梁栋斜站在他们身后刚好段肃捷握住又放开的动作，不由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俊俏的脸上长久横亘着一抹怪异神色，到了这时候他又不愿意夸乔晨手段非常，而是想，希望段肃捷不是个只图外表没内涵的人品败类。
啧，越想越怪。
方家日子过得很好，方小齐父亲是村长，他和妻子搞蔬菜大棚带领全村致富，他为人豪爽大方，早知道几个小孩要来准备了一桌丰盛饭菜，热情的不得了。
吃饭时方父指着乔晨神色感慨：“长得很像你奶奶，真漂亮，长大了就好！”
他和乔远是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当兵，他当了两年义务兵退伍，乔远留在了部队没回来，后来，他牺牲的消息还是先传到他手里，如今看乔晨平安长大是真的欣慰。
饭后才到隔壁看老房子，院墙风吹日晒已经变成了土堆矮墙，庭院早交给方家种菜，没有杂草丛生，房子年久失修，房子里的旧家具还留在原地没有挪动，几个男孩一声不吭的陪着乔晨四处看，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乔远当年葬在烈士陵园，奶奶去世时推行火葬，她的骨灰存在离烈日陵园最近的殡仪馆，乔晨回来也只能看看老房子。
段肃捷戳戳乔晨胳膊，让她向院墙外看，墙外有两个小娃娃玩土，看到这座荒废院子来了外人都好奇的趴在墙头观察。
小女孩指着乔晨说：“她真好看。”
乔晨嫣然一笑，嗯，这会儿听到吹捧确实心情好很多。
他们一行人的到来确实引起了村里邻居的注意，尤其是知道乔晨是当年乔远的女儿，一些和乔晨奶奶有过来往的年长老人就拉他们到家里去，盯着乔晨看了又看，说她长得像奶奶，临走时塞上好多瓜果，让她带回去，推也推不掉，最后说是住在方家不缺吃的，方小齐也出面证实才勉强少给了一些。
也幸好许鸿山和梁倩芳对这些情况早有准备，让乔晨带了一些糖果零嘴分给邻居的孩子，也算是一点心意，乔晨他们又被夸有礼貌很懂事。
他们在村里住的时间不多，多数时间跟着方家人行动，下地干活，除草捉虫，没有真的累到，但真的体验到了一些农民的辛苦，就连许文林都主动表态回去一定好好念书。
临走前一天，傍晚吃了饭，乔晨趁男生坐一起打牌时悄悄起身，和方奶奶打了声招呼转悠到隔壁，她刚走没多，肩负照顾姐姐重任的许文林就注意到了，四处瞅了瞅满脸疑惑。
“我姐呢？段曦你哥呢？”
梁栋和方小齐老神在在的对视，心里头跟明镜似的，段曦不敢说话，他是打掩护的。
梁栋踢许文林一脚催促出牌：“就在这里村里丢不了，我知道她去哪儿了，过半小时不回来再去找。”
“喔，好吧。”许文林也悟出来一点意思，可是他姐还小啊，怎么能交男朋友。
乔晨并不知道弟弟心里头的怨念，她小心翼翼越过草丛到庭院里的菜地转了转，不敢轻易下脚是怕发现里面藏着蛇，转悠一会儿找到一块空地，脱掉鞋子坐在上面。
这是她这几天学到的，免得直接坐地上一屁股灰。
段肃捷也跟过来坐在她身边的位置，两人距离很近，动一动就能碰到对方胳膊，于是乔晨老实不客气的戳戳他。
“呐，抬头，今天换我请你看星星。”
暮色降临之后，天上的星星到处眨啊眨，夜幕上宁静无垠，即便乔晨已经对这里没有记忆了还是觉得亲切安心。
段肃捷仰头看到脖子酸：“这里的星星比较好看。”
“是吗？”
“今天是属于我的。”
乔晨挑眉，好嘛，连小心思都一样那以后碰上同样喜欢的东西有的抢了，她双手撑在膝上认真的烦恼没有说话。
段肃捷目视前方，屈在身前的双腿小幅度向左撞了撞乔晨的腿。
“怎么不说话了？”
“让你欣赏属于你的星星。”
他忍笑，天上的星星固然漂亮，他心里在乎的是身边这个人。
月亮渐渐露头了，身边似乎有窸窣的声响，乔晨耳朵尖，加上这几天看到过各种花色的蛇，虽然方奶奶说那些都是菜花蛇，家里有蛇是好兆头，可乔晨想起来还是怕。
今天来老房子是临时起意，下次来，最快也得是明年高考后了。
“段肃捷……”乔晨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段肃捷牵着她的手站起身然后蹲下：“前面还有草丛，我背你出去吧。”
乔晨忙穿上鞋子窜到他背上，冲上去的刹那脑子里闪过万一他背不动她怎么办，但真的楼主他脖子才发现他站得稳稳当当。
但她不知道段肃捷在察觉到背上多了个她时猛地一僵，尽力不去多想，看似沉稳，实则脚下虚晃的走出了老院子。
隔壁就是方家的房子，脚下是赶紧的小路，乔晨跳下来拍拍手进了院门，留段肃捷愣在原地。
“晨晨，用过就扔啊？”
“我听不到你说了什么。”
晚上乔晨照旧和方奶奶睡一床，她老人家一手带大了三个孙子没有孙女，格外稀罕乔晨，何况当年乔晨没被许家接走前就是她照顾的。
乔晨每晚都会和她聊天，直到老人困了，她听着窗外蛐蛐叫，醉后不知不觉睡着了。
走也是早早的走，那几位热情的奶奶又给他们塞瓜果蔬菜还有嫩玉米花生毛豆，方奶奶也给准备了不少，不要不行，乔晨按照妈妈吩咐悄悄往方奶奶枕头下塞了二百块钱，不然真是过意不去。
回程火车上，他们五个人的组合就格外显眼神奇，还有人问他们瓜果卖不卖。
段曦托着下巴道：“不卖，我们带到新川卖个好价钱。”
“小兄弟你不会做生意啊，火车上才能吃个新鲜，这样，我给你高价好不好？”逗话的男子大谈生意经，看起来是下海的成功人士。
段曦和许文林对视一眼，默默掏给人一个甜瓜，也不是真的要钱，然后听男子侃大山说起这些年的经历过往，他颇有些说书先生的技能，妙语连珠的同时极具画面感，给俩人听的五迷三道。
不过留给乔晨他们一个烂摊子，也有俩尖嘴猴腮的乘客来讨瓜果吃，笑眯眯喊乔晨妹妹。
段肃捷和梁栋不约而同的挡在乔晨前面，俩人见惯风浪，看他们年轻气盛但又着实稚嫩还想言语挑拨，冷不防被人拍了拍肩膀。
是个器宇轩昂的军装男子，俩人顿时瑟缩回车厢。
和军装男子道了谢，对方反倒不好意思起来，直接拿出一张大团结，人是真的想买俩甜瓜给晕车的妹妹吃，他指指过道座位上的女孩，女孩也朝乔晨看来微微一笑，面色虚弱苍白，但又有我见犹怜之美。
乔晨下意识回以微笑，想起刚上车不久这对男女就不在，女孩应该是去吐过了。
“不要钱，你们想吃什么？”
军装男子看他们也不像是出来挣钱的农村孩子，迟疑了一下说甜瓜，乔晨示意梁栋给人拿了两种甜瓜，白的清甜，绿色的口感绵密。
但钱是真的不收。
男子道了谢，去水龙头洗了洗回来拿着水果刀给削皮，低声和女孩说话，两人一英挺一秀美，乔晨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心里有个奇异的感觉，多看了女孩两眼总觉得面善，并不知段肃捷和梁栋也在观察她。
段肃捷在心里合计自己何时穿军装，梁栋则直接开口。
“看什么呢？不舍得你的甜瓜？”
乔晨直接给他大大的白眼：“我羡慕人家有个好哥哥。”
梁栋嗤笑：“人家哪里是哥哥妹妹，你羡慕错了。”
乔晨莫名：“我又没指望你，少来泼冷水。”
“……”行吧，梁栋气哼哼的起身去卫生间。
这下子乔晨更是莫名其妙，段肃捷目光流转忍下一丝笑意和同情，从手里变出来一只狗尾巴草编的小狗。
“晨晨。”
乔晨眼前一亮，两人趴在小桌上研究这只小狗。
梁栋回来看到这一幕又是气闷，忿忿站到车窗边看风景。
军装男子和瘦弱女孩也笑了，脑袋挨着脑袋小声说话。
作者有话说：
明天再双更
第46章
火车到站, 四个男生负责拿东西，乔晨两手空空，先帮他们下车了才下去, 身后是那对漂亮男女，军装男子也很小心的护着女孩子, 乔晨对人笑笑。
“你们也在这儿下车？”
“是呀, 真巧。”
下车的人多, 两边快慢不一, 很快被人流冲散, 乔晨也没再去注意这个女孩子，到外面碰上人段老爷子派来接他们的人。
别人都上去了, 梁栋没动，他不去大院要回自己家，给乔晨一个眼神让她回去和梁倩芳解释。
乔晨没好气的点点头，大家挥手道别，她心里还在想梁栋真是凑数旅游的。
从宽阔热闹的乡下回到大院, 乔晨竟然有些不习惯, 油然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车子将他们送到大院门口，至于带回来的瓜果又得扛回去, 仨人都累了，但都保持男子汉形象没接受兵哥哥的帮忙。
走了没多远, 段肃捷就感觉到旁边的身影忽然飞出去了，一抬头就见乔晨朝一个陌生的军装男人小跑过去, 男人高大威猛带点匪气, 嘴角挂着笑意目光却充满温柔和煦, 远远伸手扶了一下跳到面前站定的乔晨。
“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可真是大惊喜！
许文觉朗声回道：“昨天刚回来, 妈还说你们不回来就让我去接了，给哥带了什么好吃的？”
许文林后知后觉，也兴奋地跑过来挂到哥哥身上怪叫，结果被许文觉甩下来，不费吹灰之力按倒在地，他干脆躺倒求饶，许文觉看不过眼将人拉起来。
乔晨连连摇头：“小林，你和大哥比真是太弱了，看来这次大哥得好好练练你。”
自从许文觉去当兵，他们仨待在一起的时间大大减少，也不怪俩人格外开心，但是他们相谈甚欢，后头跟上的人就没那么轻松了。
至少段曦觉得三伏天骤然凉快了，段家醋王又触动本性了。
“咳，哥，人家跟哥哥久别重逢。”淡定啊。
段肃捷目不斜视：“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嘁，又嘴硬。
下一秒段曦就见乔晨冲他们挥手，笑眯眯说他们先回家，家里爸妈等着呢，他们俩人就背着瓜果各回各家好了。
毫不留恋。
段曦果断快步向前，回家躲开醋王。
段肃捷面色如常，只是偶然沉闷的眼神暴露了他真实的情绪，他在村里听人玩笑着问许家是不是把乔晨接走当童养媳养，理智上他知道绝对没有任何可以吃醋的地方，但感情上他总是忍不住比较。
对他没有这么热情过吧。
他在心里重重念叨了一遍。
应该会打个喷嚏吧。
不过两家距离遥远，乔晨实在不知道段肃捷的心声，许文觉回家探亲加上她跟许文林出门旅游归来，家里热闹极了，吃完午饭坐在客厅聊天都舍不得去睡午觉，最后是许文觉拍着她脑袋承诺。
“哥一时半会儿又不会走。”
“说定了？”
“当然，我就在客厅坐着等你睡醒。”
乔晨累坏了，沾床就睡，隔壁许文林也差不多，梁倩芳拎上他们带回来的瓜果送邻居尝尝鲜，客厅就剩下许鸿山和许文觉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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