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范铉超皱着眉头,思索着对策,“杨涟大人弹劾魏忠贤,罪状条条惊心动魄,若是没能一举扳倒魏忠贤,等到魏忠贤反扑,恐怕杨涟大人……” 两人沉默对视,一时无语,气氛凝重。 良久,倪后瞻才道:“若是能想办法将折子上达天听就好了。”说话间,他脑子里已经转了好几个念头,什么宫女什么张皇后都过了一遍,最后都只能自己承认是异想天开。 “……若是魏忠贤不愿将折子呈上去,我们就逼他自己呈上去。”范铉超想到一个“前人”的做过的办法,计划在脑子上上下下转了好几遍,虽然可行,却是一个不好就要粉身碎骨的冒险计划。 “你有办法?”倪后瞻眼睛一亮,看到范铉超一脸犹豫纠结,催促道:“就算是什么为难的计划都好过我们在这儿干等着,你说出来听听,我们俩参详参详,看看可不可行。若是可行,一起查缺补漏,不好吗?若是不可行,也没什么损失。” 范铉超点点头,道:“兵行险招,我们是没办法上达天听,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魏忠贤也无法完全不让天下百姓议论。一个两个引不起注意,一千两千呢?一万两万呢?十几二十万呢?只要人数足够,陛下肯定会听到消息,到时候肯定要魏忠贤把杨涟大人的折子递上去。到时候……” “到时候,就是魏忠贤自掘坟墓!”倪后瞻兴奋道,“我这就去联系人——” 倪后瞻抬脚就要走,被范铉超一把拉住,“等等!你现在去找人,也只不过是找国子监的同窗,国子监才多少人?能说多少话?就算是大家都积极响应,最大的范围也不过是京城一块地,也不过是我们这些读书人自己热闹而已。” 倪后瞻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大明百姓千千万万,读书识字的也不过是十之一二,除去那些没廉耻的,除去那些置身事外的,还有多少人可以开口说话?”范铉超原本还略有犹豫,略有担忧,这下说都说了,却自信起来,侃侃而谈“我们就这些人,可比老百姓少多了,而这些多出来的民众中,又比我们多多少义气之士?若是全天下人都议论这件事,全天下人都要求除去魏忠贤,就算魏忠贤他再得圣心,又能保多久性命?” 倪后瞻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才叹道:“范含元,这是杀头的重罪啊!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就是佩服你这样的汉子!” 范铉超想想也是,若是以前定是要再三犹豫,再三恐惧的,但如今——“只要我们赢了,那就是大功臣,前途一片光明。” 第38章 卧底天才 范铉超说的这些,文科生应该很眼熟,就算你不是文科生,这也是会考必考的重要考点,是死记硬背下来的。 “五四运动是1919年5月4日发生在北京的一场以青年学生为主,广大群众、市民、工商人士等中下阶层共同参与的,通过示威游行、请愿、罢工、暴力对抗政府等多种形式进行的爱国运动,是中国人民彻底的反对帝国主义、封建主义的爱国运动。”历史不合格的作者君摘自百度百科。 熟记高考考点,即使穿越了也能发挥大作用——学习的重要性√在当时的背景下,北京学生的游行运动,的确是救亡图存的呐喊。可要是想直接照搬借鉴到明朝天启年间,对付魏忠贤,伟大的历史唯物主义的知识点告诉范铉超,这既不可行,也不科学。 五四运动时发动了几千学生上街游行,可现在国子监里的学生也才将将一千出头,还要刨去那些墙头草和阉党。 而且当时的情况也和现在不同。若是他们不喊,也不会亡国,若是不游行,还可能有官可做。被逼到绝境的是东林党,是大明百姓,而不是这些国家官员的预备役。 他们实在没有必要专门去和魏忠贤对着干。 但是范铉超需要的并不是这些可有可无的人,他需要的是真正为国为民的意气书生。倪后瞻和他两人,一个联系家里有东林党背景的监生,一个联系其他有心做事的人。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国子监中人就知道了范铉超和倪后瞻准备组织人手,抄写杨涟弹劾魏忠贤的《二十四大罪》,并上街向百姓们宣传。 国子监里的监生,好坏参半,大家都同吃同住,稍有异动,很快就都知道了。这事没几天就传到了马监生耳朵里。马监生大吃一惊,倪后瞻给他出了主意告诉他除去陆万龄和注解的办法,他还以为倪后瞻和他是一路人呢。却没想到他居然会发动人手,要去对付魏忠贤。 马监生左思右想,想到倪后瞻好歹还是和他吃过几次酒,下过几次场的酒肉朋友,为人又豪爽大方,还是应该去权一劝,他大概是一时被范铉超蒙骗了。 他找到倪后瞻时,范铉超正在台上给所有请愿来祝杨涟大人一臂之力的监生们演讲。马监生听了几句,待听到“魏阉专权,蒙蔽圣听”吓得眉毛一跳,又听到他拿出抄写的杨涟奏折,大声念出二十四罪,听到“初犹谬为小忠、小信以幸恩,继乃敢为大奸、大恶以乱政。”不由心中一颤,心惊胆战一路听到“都城之内,亦但知有忠贤,不知有陛下。”吓得直打哆嗦,心中暗想,若是这次杨涟大人的奏折能呈上去,莫非真是魏厂公的末日? 倪后瞻本来在后面听着范铉超演讲,顺便观察场里监生的反应,把那些神情激动的记在心里,又把那些犹豫不决的名字记住,一转头就看到了躲在门口角落里的马监生。 倪后瞻眉头一皱,心中暗叫不好,一边挤过人群往那边走,一边死死盯着马监生生怕他跑走。人太多了,又听得太过入神,倪后瞻一时之间难以到达,却将马监生的表情看得清楚。见他先是警惕,像是四下寻找着什么,又看他注意到范铉超演讲的内容,吓得面无血色。 等倪后瞻终于穿过人群,一把抓住马监生胳膊防止他逃走,马监生都吓得差点跳起来。扭过头却发现自己正在找的倪后瞻就在他身边,赶紧反手捉着他手腕,拖着倪后瞻离开了会场。 倪后瞻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人不是来收集证据,准备告密的吗?现在抓着他走,莫非是要把自己当做“罪证”送给魏忠贤?他挣了挣,总算挣开马监生,问道:“你这是何意?到这儿来做什么?” 马监生心里又着急又害怕,说道:“你又是做什么?这儿都是对魏公公不满的人,你混在其中,到时候清算起来,岂不是也要倒霉?” “……”倪后瞻无语,难道是我打入敌方后部太过成功,连敌人都觉得我是自己人了吗?眼睛眨了眨,顺口道:“我听说这儿今日有讲演,便来听听看,没想到是对付魏公公的。” “既然你是误入此地,那就快和我走吧。上次你帮了我,这次我便帮你,我们两个到魏公公那儿去,将他们都告上一状,让魏公公先发制人,把他们都抓了,又立一大功。” 见他这就想去了,倪后瞻赶紧拦住他,说:“你不觉得他们说的颇有些意思吗?杨涟大人这次弹劾魏忠贤,虽然在民间不显,但朝中却是暗流涌动,恐怕是要变天啊。这时候若是能……早日脱身也好,立功行赏也好,都比一条路走到底来得好。” 马监生早就听得怕了,倪后瞻这么一说,色厉内荏道:“胡说!魏公公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多少忍弹劾都没事,岂是我们这么一帮年轻监生可以扳倒的?跟着魏公公,富贵日子长着呢。” 接着语气软了下来,马监生道:“我看在你之前给我出谋划策的份上,好心告诉你一声,别掺和到里面去,等我请来了魏公公,便把他们都一锅端了。” 倪后瞻心头一跳,知道马监生是拉拢不了了,连忙安抚:“我看也是,他们成不了什么气候。可如今魏公公正为杨涟的事烦心呢,腾不出手来收拾他们。更何况,若是这种小事也要禀报魏公公,岂不是显得我们无能?” 马监生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到魏忠贤的,魏府那些门子下人一个个目中无人,就算都是魏忠贤手下人,也有三六九等,他们见惯了大人物,对马监生这样的小鱼小虾是看不上眼的。所以马监生遇事,也多是和魏忠贤同族的魏抚民联系。可魏抚民又喜欢贪功,马监生怕他贪下自己的这份功劳,略略思索,下定决心,“那行,我便假装加入,等抓到了切实的证据,就揭发他们!” 我们这就要动手了,哪里还等得到你偷听?如果这么就同意放他进去会场,恐怕他们所有的计划都会被听去。他们本来就是要趁着大家群情激奋的时候写下请愿书,安排好各人工作,倪后瞻算算时间,范铉超也快说到这部分了,放马监生进去怕是会大事不好。 “这国子监里谁不知道你是魏公公的人,你这么进去,被发现了可是要被打的——不打死,也要打个半死。” 马监生想想也是,又怕被打,又怕捞不着立功,左右为难,不停地拿眼神戳戳倪后瞻。 倪后瞻“善解人意”道:“马兄去不方便,我可以代去。一有证据,就会立刻告诉马兄。这样可好?” “好,好,好。”马监生连说了几个好字,本来觉得倪后瞻人不错,忽而又想到若是他听到了消息却自己跑去告诉魏忠贤,那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可倪后瞻之前便告诉他如何代替陆万龄和祝捷,现在也不会不顾自己吧。 哎,反正自己也进不去,就只能依靠倪后瞻了。马监生想通了,再三嘱咐倪后瞻小心,又说了些感激的话,暗示倪后瞻千万不要忘了自己,独自发达。 等倪后瞻都笑着应了,马监生带着一肚子心事转身要走,却只感觉到脑后一痛,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倪后瞻甩甩打疼的手,啧了一声,“没想到我还有卧底的才能。”倪后瞻寻思着怎么把马监生收拾了,才不碍事。想了想,还是找了根绳子捆了,丢到了一间早就荒废了的屋子里。大明初年,国子监人数一度达到几千人,如今监生数量大大减少,自然荒废的屋子就多了起来。倪后瞻将人捆在一根大柱子上,怕他跑了,又多捆了几根绳子。 第39章 匹夫有责 倪后瞻收拾完碍事的马监生,拍拍手往会场走去,进去时正听到范铉超将几百名监生分成几队,组织人手抄写《二十四大罪》,又安排几人几人分成小队上街巡讲宣传。 有几个原本听得热血沸腾的监生,本来还以为只是暗搓搓地抄写弹劾折子到处分发,没想到还要上街讲演,登时有些后悔了。毕竟暗中写写字和当着所有人的面反魏忠贤,差别还是很大的。 可他们人都来了,难道还能走?可要是不走,日后魏公公清算起来…… 转眼之间,其中一人就想到了办法,高声道:“我们这虽是能帮上杨涟大人的好事,可也能算得上是蛊惑民众,煽动人心的大罪啊!”国子监科目中,最为重要的一科就是学习《大诰》,所以他们对国家各种法律是烂熟于心,现在照搬过来,一点也不费事。 范铉超早就知道有人定会这么说,也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可不等他说,人群中就有一位监生喊出来:“莫非他魏忠贤便不是大奸大恶了?除了谋反他还有什么干不出来?我们所讲的都是事实,铁证如山!算是什么蛊惑民众?请愿圣上严惩魏忠贤,难道不是顺应民心?何来的蛊惑民众,煽动人心,你扣什么大帽子!” 范铉超顺着声音看过去,那是一个年轻的白衣书生,说话时目光炯炯、咬牙切齿,像是和魏忠贤有仇一般。范铉超不认识这人,想着待会要问问倪后瞻。正想着,倪后瞻就从门外进来了。 范铉超皱眉,他怎么到外面去了?倪后瞻望向范铉超,见他看着自己,微微点了点头。范铉超见状,知道不管是出了什么问题,倪后瞻都已经处理好了,放下心来。 “各位!”范铉超高声道,见大家都看向他,“我们读书不正是为了为民发声,为君分忧,为国大明开万世太平吗?我大明之乱,由魏忠贤起!魏忠贤!他巧言令色、蒙骗圣上,窃弄国柄、荼毒生民,其人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我们虽人微言轻,可任他魏忠贤权势滔天,也有天道正义在上!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将他的罪行告知于天下,上达于圣听,正是我们这些读书人本分职责。” “正是!正是!”底下几乎像是吵了起来一样热闹,口中都念念叨叨着范铉超刚才脱口而出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热血青年几乎现在就想撸袖子冲进魏忠贤府,把那老阉贼拖出来痛打一顿。那几个原本犹豫的学子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决定随着大流走——反正法不责众。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这八个字不断在会场中想起,几乎连成了一片,范铉超听着,也激动不已。这句话他当年写作文常用,可没想到这是现在还没有的文学材料,那是过二十年清军入关时顾炎武说的。 倪后瞻看会场里一片群情激愤的情形,心里庆幸已经事先拉走了马监生绑起来,否则这会他在这里,还不被人当魏忠贤打死? 趁着大家都十二万分热情的时候,范铉超赶紧将任务布置下去。他和倪后瞻已经抄好了二十多份,这会正分给各个小组的人,让他们拿回去抄了分发。 这些人里,并不只有监生,还有一些外面进不来的书生等着国子监里的人将这副本带回去给他们抄写分发。这些都是自愿的,一个联系一个,京城里大半的读书人几乎都知道了。 事情这么顺利,要多亏了一直待在宫里没有大动作的朱由检。他记得上辈子《二十四大罪》就是从国子监里传出去的,但并不知道是谁最先发起,一夜之间便全城皆知。众人都争相抄《二十四大罪》,一直抄到京城里洛阳纸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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