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下之后,没给他怎么喘气的间隔,然后就是第二下,第三下……连着打了十多棍。 火棍打在范铉超身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但有了第一棍的经验,范铉超对接下的疼痛也心里有底了,闭着眼睛,不再吭声。 可诡异的是就连那些打棍子的锦衣卫也不曾开口说话,就连他们标配的“你招还是不招?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也没有说上一句。 刑室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沉重的棍子落在肉上的声音。 十多棍以后,范铉超就被解了下来拖走了。至始至终也没问上一句那些讲演的事。 待范铉超拖下去了,那刑室番子头头透过已经被打得破烂的衣裳看见他背上青青紫紫一片,等范铉超拉走见不着了,这才笑道:“老王你这棍子打的,不愧是独一份啊。” 那个行刑的番子这时候也没有打人时的冷脸了,热切道:“哪里哪里,只是大人让我们怎么打,我们就怎么打罢了。” 头儿将火棍放好,“也是他运气好,要不是上面吩咐下来,他能撑过老王你十棍?还真当自己是条汉子了。” 老王只是笑笑,“这孩子也不错,能撑这么久。” 范铉超并不知道自己挨过去的还不是锦衣卫最“用心”的棍棒,还为自己能撑下来松了口气。 虽然他现在也是半死不活,背上的伤口青紫一片,更有肿烂不堪的,渗出血来,和衣服粘在一起,轻轻一碰就痛得他龇牙咧嘴。 “含元,含元?”监生们见他脸朝下趴在地上,怎么叫都没反应,心中有些慌了,伸手推了推。 “啊!”范铉超痛得叫出声。 见他还活着,围着他的几人松了口气,连忙把他扶起来,脱了外衣铺在地上垫着,这才把他移到垫子上。谁都没伺候过人,一群大男子汉,手上没轻没重的,时不时扯到范铉超伤口,疼得他眼冒金光。 “帮我把衣服脱下来,到时候血液干了,黏在伤口上更痛。”范铉超忍痛说道,这时候他前前后后痛了许久,也颇能忍受痛苦,若是放着不管,到时候更受罪。 监生们应了一声,开始细心的一点点剥下衣裳,里衣外裳好几层,范铉超也受了不少罪。 等他们把衣服都脱下来,看到背上纵横交错的伤口,道:“也不知伤到了骨头没有,只是锦衣卫是不可能给我们找大夫看了,只能等出了牢再说。” “留下疤、伤到皮肉都是小事,若是伤到筋骨就严重了。这儿湿气重,又脏,恐怕对伤口不利啊。” 几人少见地说了好些话,只是看着范铉超的伤口都唉声叹气。 范铉超自己倒是还能笑出来,“我哪里有那么娇气,更何况我们也在这儿待不了几日,东林党的大人们便能扳倒魏忠贤了,这些伤口——嘶!”说得激动起来扯到伤口,“——这些伤口,上上药也就好了。” “你是能‘过几日’就出去了,毕竟是英国公外甥嘛。”这种时候总有人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可怜我们都和你一起关进来,却没个显贵亲戚能来营救,只能在这儿等死。” 那几个围着范铉超的监生平日里就和他玩得好,这时候都纷纷义愤填膺道:“你来,难道是我们逼你了?还是我们拿着刀架着你逼你上街的?一开始就说自觉自愿,这时候被抓了又说些反悔的鬼话!” 范铉超转头,看着说话那人,冷笑嘲讽道:“你不必担心,我也不说什么,若是我不是被抓的这些人里最后一个出去的,我就当你孙子!” 第42章 在牢里待着 范铉超被锦衣卫抓了。 张氏听到这消息时,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晕过去。紫竹赶紧扶住了,“夫人!” 张氏脑中一片片都是空白,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坚决果敢的人,这时候乱了阵脚真是太正常了。“快!快派人到国公府去……不,不,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张氏简直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丈夫不在身边,遇到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那无所不能的哥哥。 张氏坐着轿子到英国公府的时候,眼前一遍遍浮现之前她痛骂范铉超“胆小鬼”,骂他有负先人的情形,不禁泪如雨下,“早知如此,我便宁愿他当时不上进了。就是他想去国子监,我也让他去啊。” 李氏正和老太君说着话呢,就见小丫鬟打着帘子进来了,口齿伶俐道:“禀老夫人、夫人,姑奶奶回来了。” 老太君高兴道:“她可是好些日子没来了,正想着她呢,这可好,说曹操,曹操到。” “只是……”小丫鬟有些支支吾吾,见李氏瞪她了,才一横心,“姑奶奶眼睛都红了,怕是遇到大事了。” 老太君和李氏大吃一惊,正在这时,帘子打起来,张氏进来了。李氏见她,果然是哭过得样子,连忙上前,拉着她的手坐下,“出了什么事?” 这一问,张氏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痛哭道:“超儿被锦衣卫抓走了!” 老太君和李氏两人大吃一惊,倒吸一口冷气。 老太君连忙问道:“怎么回事!超哥儿好好的,怎么会招惹上锦衣卫?” 英国公府是大明第一权贵,可没怕过什么锦衣卫之流,可怎么也没想到范铉超会被锦衣卫抓走。老太君是不怕范铉超犯什么大事的,老太太活了这么多年,看人入骨三分,心里知道范铉超是个遵规守矩的性子。 可老太君不知道,范铉超的遵规守矩也是在表面平静的假象,更何况二十一世纪的“遵规守矩”和大明朝老太太心目中的“遵规守矩”差别大了去了。 张氏知道进来有些书生在外面讲演游街,可她真没想到居然是自己的儿子组织的这场活动,骤然一听自己儿子被抓了,又惊又怕,还反应不来。 李氏和老太君问她,范铉超是何事被抓? 张氏听来报信的国子监学生说是因为讲演的事被抓,其中也语焉不详的,便还以为他只是参与到讲演□□中,不知道他就是传说中的带头大哥。 老太君和李氏知道只是参与其中,都松了口气,纷纷安慰张氏不需着急,只是张维贤现在正在宫中,一时之间回不来。 所以,张维贤一回来,得知范铉超因为“参与”讲演而被抓,都被逗笑了,“这可不是普通的□□,超哥儿也不是加入其中。据我所知,超哥儿和他那个好友倪后瞻正是这次讲演□□的倡议人、带头人。” 张氏本来还指望着哥哥能帮忙把范铉超拉出来,这下听到范铉超原来是带头的,想到难道超儿保不住了,一阵晕眩。 老太君大吃一惊,“超哥儿胆子太大,这可是杀头的重罪!” “母亲!大哥!”张氏痛哭失声,“你可一定要帮我把超儿救出来啊!老爷不在京中,年前才没了老夫人,可再也不能没了超儿了啊!” “这事,梦章已经知道了。” 范铉超在决定这么做之前,早已经写信告知范景文,考虑到张氏纤细的神经,并没有告诉她。 范景文没想到自己儿子胆子这么大,明明有那么多前车之鉴,非要一股脑撞上去。 他随后便写了信给张维贤——虽然他感觉自己这次可能要失去儿子了,但他根本不打算劝阻范铉超,而是帮他找了一个靠山。 张维贤看到范铉超决定发动学生运动的计划,还为他的冲动行事捏了一把冷汗,甚至已经找了当年锦衣卫的关系想尽办法要保下他来。若是魏忠贤不让,他也要去宫中找天启帝求情的。 只是目前看来,恐怕后一条是用不上了。 “你不必如此担心,锦衣卫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虽然苦了一点,但不至于有性命之忧。”毕竟是自己妹妹,张维贤还是心向着她的,少有地开口安慰道。 张氏说:“现在没有性命之忧,但东林党和阉党现在斗得正上头,恐怕会拿监生们开刀啊!而且超儿从小都是娇生惯养长大,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还是快些他从牢里捞出来吧。” “不是我不捞人,可是没有一进去就捞出来的道理。魏忠贤要杀人立威,要看杀的是谁。国子监监生不少都参与了这事,家里多多少少都有些背景,或是东林党人,或是豪权富户,魏忠贤不可能拿他们开刀的。”张维贤解释说,“更何况,超哥儿在牢里却也吃不了多少苦。还能给他留个教训,知道做事不能凭着一骨子莽撞。男儿在世,哪有不受苦就能成才的道理。” “可是……可是……”张氏还是舍不得儿子受苦。李氏也想帮忙劝劝,被张维贤大手一挥挡回去了,“这也是梦章的意思。超儿也大了,该知道分寸了。” 连丈夫都这么说了,张氏也只好含着泪不再说什么了,“若是如此,便听老爷和兄长的。只是,不将超儿救出来,我带些衣物吃食进去,打点一番还是可以的吧?” 张维贤想到牢里那阴冷的环境,只想让范铉超去受受苦,若是留下病根就糟糕,便同意了,最后嘱咐道:“若是要带东西进去,你也别忘了和超哥儿一起进监狱的那些监生们。” 张氏也是多年高门大宅里过下来的,知道张维贤是什么意思,应下了。 等张维贤走了,老太君这才发话:“虽然超哥儿这回没事了,你却不能放任他这么乱来,否则以后是要出大乱子的。我看你教导超哥儿和朗哥儿,都是一味惯着。超哥儿书念得好,不代表他处处都好,这次的事就是个例子。你以后也要严加教导,更要注意朗哥儿。” 张氏一向是不敢和老太君顶嘴的,低头称是。 李氏见张氏还一副担心忧愁的模样,又被老太君骂得抬不起头来,连忙道:“超哥儿没事就好,要教训也是出牢来的事了。我们俩还是合计着,送些什么进牢里去吧。”被抓的有一百来人,不可能都让范府出这些东西。 第43章 牢中些事 “进去!” 范铉超身上的伤还一阵阵地疼,地牢里阴暗潮湿,他脑袋有些发晕,可能发烧了。他隐隐约约听到身边人惊呼声。 发生了什么? 可他怎么也不能睁开眼睛,耳朵捕捉到一些模模糊糊地字眼。 “你怎么来了!” “他……不太好……” 范铉超意识到他们是在谈论他,可实在没力气睁开眼睛,转瞬又陷入沉沉的黑暗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范铉超才从噩梦和冷汗中挣扎清醒,第一眼就看到正靠着墙闭目养神的倪后瞻。 范铉超眨眨眼,还以为自己还在国子监里。然后才反应过来——“你怎么也进来了!” 他睡了许久,喉咙干涸,发出的声音细而低,声带振动,连着整个喉咙都痛起来。 倪后瞻闻声睁开眼,这才注意到他已经醒了,惊喜道:“你醒了?太好了,你发烧了,若是再不醒,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叫到大夫。” 说着,他从一边拿过碗,里面装着一些清水。范铉超一点点喝了,感觉嗓子眼里好多了,火辣辣地感觉稍退。 他右手摸上额头,的确有些热,鼻子里就像要喷出火来。 “别管这些了。”范铉超挣扎着要坐起来,又被倪后瞻按回去,“你就好好趴着吧,伤口还没好呢。” 范铉超光是爬起来这个动作就让他头晕眼花了,根本争不过倪后瞻,只好又躺下来。 “你怎么来了,国子监那边……难道……” 倪后瞻苦笑,“我们没能看住马生,被他跑去给魏忠贤通风报信了。” “你被抓了,那现在国子监讲演队是谁在主持大局?”范铉超忍不住问道。 “你记得在第一次大会上替你说话的那个书生?” 范铉超对这人的印象深刻,“记得,看着是个精干人物。你把讲演队交给他了?” 倪后瞻点头,“他叫白阳,京城人士,和魏忠贤有灭家之仇。我看他是个做事的人物,又绝不会被魏忠贤策反,再合适不过了。” 如果这是倪后瞻的消息是真的,那白阳的确是最好的人选,范铉超真正关心的是:“有多少人被抓了?”如果参与讲演运动的监生都被抓了,这才是真的要完。 “就我和看管他的几个人被抓了。”倪后瞻说,“现在魏忠贤已经不是和我们这几个小虾米逞凶斗狠的时候了。” 范铉超被关了几天,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惊讶地问:“难道东林党的大人们已经要……” 倪后瞻笑道:“不远了。我进来时,外面《二十四大罪》传得沸沸扬扬,京里,地方,到处都是。不止如此,据说还有许多官员看到风向变了,纷纷上折子揭露魏忠贤的各种贪赃枉法案件,想着把自己摘出去呢。” “都是些墙头草。”范铉超摇摇头,虽然心里不齿,不过他们既然是站在墙头这边,也就没立场去责怪谁了。 “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倪后瞻说,“若是顺利,我们可能待不了多久。若是不顺利,我们可能就要一直一直待在这半死不活的地方了。” “咳咳。” 听到范铉超咳嗽,倪后瞻担心地说:“要是一时半会出不去,你的病也不知道能不能请大夫到这里来治病。” “不出去就不出去,要不是我自己自作自受,也不会进来。”范铉超笑着说,“要是东林党赢了,我就出去;要是东林党输了,我也不找关系找门路,就这么待着。” “你这不是废话。”倪后瞻翻了个白眼,“要是输了,我们都得掉脑袋,你还想跑到哪儿去?” 范铉超失笑,“若是不出意外,这几日陛下就能知道此事,到时候才是一决胜负的关键时刻。我们这些小鱼小蟹,就在这里等着,等着到时候谁输谁赢。” “就是这几天了。”朱由检默然许久,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曹津也不觉得这话没头没尾,他是朱由检贴身太监,对朱由检近来的举动心知肚明,甚至有些不方便联系的大臣们,也是他安排人去联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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