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尘勉强睁开眼,他在被血雾模糊的视线中看到挚友熟悉的脸,以及那双血气翻涌的魔瞳。 “……汲川?”他艰难地开口,声音粗哑得就像含了一块滚烫的炭。 谢辞对他轻轻笑了笑,松开手下的钳制,扶住司尘站立不稳的身体,轻声问道:“司尘,玉虚子呢?” “你……你想干什么?” “告诉我他在哪儿,我不会伤害你。” “不。” 谢辞神情骤然一冷,“愚蠢,”他信手将司尘甩到地上,“我杀遍玉虚山上每个活物,总能找出他。” “为什么,汲川!” 谢辞抬头望向被阴翳遮蔽的天空,讽笑一声道:“为什么?你该问它。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司尘努力抬起头,只能看到翻滚的黑袍渐行渐远,所过之处血流成河,宛如朵朵冥府红莲。 不,不…… “汲川,你所寻是我,莫要伤害无辜。” 白衣老者忽然从天而降,正正挡在谢辞前进的路上。 谢辞一把捏碎手中那个瑟瑟发抖的小童的脖子,随手扔开,负手笑道:“玉虚子,好久不见呐。” “你是……”玉虚子脸色骤然一变,“魔——” “嘘——”谢辞竖起食指抵在唇边,朝他走过去,“噤声。” 玉虚子掌中结印,紧紧盯着迎面走来的青年,“你有何目的?” 谢辞走到玉虚子面前,突然伸手抓住他正在结印的那只手,“我只想问问你,它在哪儿?” 恐惧从老人眼中一闪而过,玉虚子很快恢复镇定,道:“它无处不在。” “那我再问你,”谢辞猛然发力,一把捏断玉虚子的手腕,“天道之子又是什么?” 玉虚子闷哼一声,面色微微发白,表情却未变,立于原地不动如山,“生于天,孕于地,天道对你寄予厚望。” “它只让我万劫不复!”谢辞暴喝出声,骤然一拽,生生将玉虚子的手腕从他臂上扯下,顷刻间血如泉涌! 老者身子微晃,谢辞染满热血的手死死抓住玉虚子的咽喉,冷笑一声,“你问我有何目的?” 令人心惊的恶念从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里奔涌而出,他咬牙切齿道:“我要弑天。” “师父!” 轰隆隆—— 雪亮天雷当空劈下,骨龙长吟一声接住腾空而起的青年,闪躲避开万钧雷霆,扶摇而上,直冲三十六重天而去。 *** 恐惧,鲜血,杀戮。 谢辞在嘶吼和哀求声里感受到了恍如隔世的放松愉悦,懦弱的神族跪在脚下对他俯首称臣,他微笑接受他们的投诚,然后毫不犹豫地割下他们的头颅。 谢辞感到快活极了。 他有多久没这么快乐过了?是啊,他早已习惯压抑自己,却从来不知道随心所欲的滋味竟如此美妙。 天道? 天道算什么,它不公不义,他自可以将它踩在脚下。 它要他死,他就弑天。 谢辞懒散坐在骨龙前爪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远处战况。神族节节败退,三十六重天的大门近在眼前。 他撑地站起,随手掰断一根弯曲的骨棘,骨龙低吼一声俯下头颅,谢辞翻身站上它的头顶,以骨为弓,另一只手指间凝出漆黑无华的箭簇搭上骨弓。他微微眯眼,将箭尖对准了数里外的神族将领。 记不清是神族几皇子,反正是汲川名义上的哥哥。谢辞冷漠地盯着那张脸,无波无澜地射出一箭。 魔箭破空而出,迅疾如电,眼看就要数里之外取主帅首级,谢辞却听到“铿”的一声,一道银光在千钧一发之际击中箭簇,箭身刹那间崩裂消弭。 白泽兽清越的长鸣在战场上空响起,屹立在神兽头顶紫衣银甲的青年,缓缓放下手中的长弓。 他神色复杂地遥望对面的敌人,喃喃道:“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现在的小谢不是原本的小谢了,是小谢和魔神的混合体,2.0版本。 抓心挠肝的,码字的效率跟不上脑子的转速,不晓得有没有人猜到我的套路啊? 顺便给新文求一发预收? 专栏里《白眼狼》下面那篇, 《自求人间道》 现代灵异,佛系夫夫谈恋爱。
第98章 幽冥海(十一) 淮洛想过无数种与哥哥再见的方式,或许是他终于征得父神同意能进幽冥海,或许是汲川刑罚结束后被释放,他会带着重明去接他。 但没有哪一种想象是像现在这样,战场相遇,兵戈相向。 当年的事情淮洛虽然记不分明,但他却十分肯定汲川绝不是杀害神后和瀛殊的凶手,因此对于天帝的惩罚和汲川甘愿自缚于幽冥海,他花了六百年的时间也想不明白其中内情。 不成想,事实竟是如此。 真魔现世。 汲川竟是魔神转世。 远方那个妖魔熟悉又陌生,抬手间就有无数神族士兵化为白骨,可那张与他的五哥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上却连一丝动容也无。 淮洛握紧了手中的银弓,低声道:“重明,那、那是哥哥吗?” 白泽兽悠然长鸣,神兽睿智的双目中满是凝重,“是他。”它道。 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神族太子脸上最后一丝柔软犹豫的神色也全都褪去,他执起长弓,箭尖稳稳对准了敌方首领似笑非笑的脸。 嗖—— 谢辞一把抓住飞来的银箭,手掌的血肉腐蚀烧灼又很快愈合,浓稠的血液沾染在箭身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只轻轻一掰就断成两截,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他的视线在淮洛面色发白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那张脸和他的阿九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但他同时也无比清醒地知道,阿九已经死了,不管淮洛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不论天道到底是什么、系统到底是什么,阿九已经不在这个世界里了。 因此谢辞只是留恋地描摹那张脸的模样,却丝毫不迟疑地翻身站上骨龙头顶,长长唿哨一声,大片黑暗向前涌去,骨龙乘着汹涌的黑暗飞起。 箭阵如漫天银雨呼啸而发,却如泥牛入海般被黑暗吞没,淮洛额头上都沁出了密密冷汗,他正咬牙再次搭弓,一滴汗珠落入眼睫,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再睁眼时却悚然发现一张鬼魅似的脸已经近在眼前! 黑的发,白的脸,血红的双眼,眉间一朵灼灼业火扭曲而邪恶。 淮洛直感到后颈寒毛乍立,却见汲川对他轻飘飘笑了笑,掠过他直接飞了过去。淮洛怔了一瞬,骤然回过神后再抬头,战场上只余焦骨无数。 “南天门破——” 淮洛眨掉眼中湿润,反身当空射出一箭,重明长吟一声,循着那道黑色背影疾追而去。 银箭直入云霄,穿过流云重雾,直直扎进天宫前的白玉阶,等候在那里严阵以待的神使神色骤变,转身匆匆向宫殿跑去。 *** 三十六重天,问天台。 九九八十一级台阶并不长,谢辞仰头望着,天朗气清,万里无云,别说是雷了,连一丝微风都没有。他抬脚迈了上去,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道天雷伴随罡风自上而下向他劈来。 谢辞急急后退,天雷险险打在他脚尖前,石阶上却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他抬头看向台阶尽头,仿佛看到天道冷冰冰的嘲笑。 暴怒自他眼中涌出,他抬手一掌轰向石阶,暴虐的力量却向他反弹而来,谢辞猝不及防被自己的力量打个正着,身体直接反向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地面以他为圆心寸寸龟裂。 他狼狈地撑地站起,咬紧了牙关。 天道…… 天道! 谢辞再一次踏上台阶,咬牙生生承受住第一道天雷,迈出第二步。 一步一凶险,一阶一天雷。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次第劈下,当他最终踩上问天台,血流已经在脚下汇聚成滩。 问天台只是一个三丈见方的石台,空无一物。当初他就是在这里降生,再由玉虚子交给天帝。 谢辞剧烈喘息着,再一次抬起头。晴空万里,方才的电闪雷鸣仿佛都是幻觉,若不是深可见骨的伤痕慢慢复原带来的痛感,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就是那么顺顺当当地走上来的了。 “天道?”他随意瘫坐在地上,轻声道,“你就是系统吧,你究竟想干什么?” 六世轮回,一世比一世艰险,一世比一世绝望,一步步地将他逼入绝境。 你究竟想干什么? 想看我像被命运碾压的蝼蚁一样挣扎却无法翻身,看我一次次失去、一次次绝望,还是如今的局面,就是你想看到的? 谢辞已经记不起最初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了。他如今血债累累,手下亡魂不知几许,可他内心无波无澜,近乎漠然。 空气中一片安静,连风都是凝滞的。 谢辞笑起来,他竟也不觉得意外,“是了,你说过要我自己搞明白一切,”他站起来,表情平静,“我要毁了这个世界。” 问天台周边已围满了天兵天将,天帝立于阵前,遥遥与他对视。 “汲川,”天帝眼神复杂,似有歉疚,“停手吧,别被它侵蚀心智。” 谢辞抬起双臂,腾空而起,华丽黑袍如流水般散开。 他的平静就像沸腾岩浆上的一层薄冰,仇恨与绝望扑腾不息,磅礴魔息如星河倾覆,山川倾颓,轰然巨响间,暴虐的风暴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他看到了尸山血海、骨肉成泥,无数山川被夷为平地、面目全非,河流改道、湖泊干涸,无数红莲业火灼灼绽放于血海之上。 他仰起头,天空碧蓝,而他仿佛闻到了肉类的味道。 那是夕阳西沉,雾霭扬沙,烤肉在篝火堆上滋滋冒油,旁边蹲着个眼巴巴的青衣青年,金色的眼睛里盛满笑意。 “谢辞。” 谢辞轻轻应了一声,微笑起来。 “他要自爆——” 军队中响起惊呼,而天帝的眼神彻底沉了下去,他正欲出手制止,却听到半空中传来一声悠长的清鸣! 天帝霍然抬头,只见一道庞然白影已经不顾一切地向妖魔冲了过去! “停下——”天帝终于变了脸色,飞身而起,“小九!” 然而太迟了。 白泽兽上的神族太子一跃而下,衣袍猎猎,漫天银光如流星般散落。 漆黑的业火舔上他的发丝与衣角,而淮洛全然不顾,在狂暴的气流中如同一叶颠簸飘摇却一往无前的小舟,扑到谢辞身上死死抱住他。 就像他儿时做过许多次的那样。 谢辞蓦然睁眼,他猛地一怔。 “阿九……”他恍惚道。 碎骨裂髓的痛楚碾压过全身,淮洛勉强露出一个笑,“哥哥。” 谢辞转瞬恢复清醒,他讶异又迷惑地盯住这个找死的青年,“你……” 他的怀里骤然一轻。 可怕的熟悉感回溯般地袭击了他,周围漂浮起星星点点的银色光芒,在一片浓黑中发出朦胧又脆弱的柔光。 淮洛正在缓缓消散,风暴随之渐息。 谢辞终于想起来,这也曾是个天真可爱的孩子,也曾在他怀里撒娇,也曾依赖又崇拜地跟在他身后一迭声喊他“哥哥”,也曾对他付出了全部的信任…… 谢辞颤抖起来。 他是真的曾把这个孩子当弟弟般疼爱的。 淮洛彻底消失了。 谢辞从空中摔下,重重砸在问天台上,金光随之而至,将他死死压在原地不得动弹。 “汲川!” 天帝双目赤红,一头青丝刹那华白,他悬在空中,隔空压制着谢辞的手青筋暴突、颤抖不已,仿佛不直接杀了他就已经耗尽全力。 谢辞放空地躺在石台上,一粒银色的光点飘飘悠悠地落了下来,贴在他的眉睫上。 *** “汲川上神,天道之子,你可知上至三十六重天下至幽冥海,有多少人等着看你跌这一跤?” 司尘居高临下地望着跪伏于地的妖魔,唇齿间挤出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带着椎心泣血的恨意。 “你便在这幽冥海中,生生世世,天雷加身,鬼蜮缠体,永世不得出,永不得解脱。”司尘死死盯着他,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这是你该承受的惩罚,汲川。” 谢辞睁开眼,血污黏住了眼睫,这叫他的动作有些费力。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连天空和大地都被撕裂,赤红的地面就如干涸的血液,凝固了千千万万厉鬼不甘的凄号。 无数双凄厉惨白的鬼手从地下伸出来,拽住他残破的袍角,抠挖他的血肉,要把他往下拉。 他抬起头望向血红色的上空,双眼透过蓬乱的发丝死死盯住无情劈下的雪亮天雷。 “嗬嗬嗬嗬……” 他的喉间发出发闷的惨笑,白骨森森的手指钳住将他的脚踝抓挠得血肉模糊的鬼手,一把捏碎。
第99章 幽冥海(十二) 地府,轮回司。 屏幕的荧荧冷光映在男人的脸上,一对眼珠的颜色浅而冷,剔透得像琉璃珠。 宽大的檀木办公桌上摆着他的铭牌。 轮回司司长,司尘。 占据一整面墙的大屏幕上长久的只有一个画面,暗无天日的空间里跪着一个无知无觉的人,身上困缚着沉重的玄铁枷锁。司尘也没开声音,若不是时不时有一道闪电劈在那人身上,几乎叫人以为这只是个静止的镜头了。 滴滴滴,滴滴滴。 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司尘皱了皱眉,抬手接起,“什么事?” “司长,幽冥海的典狱长来了。” 司尘不耐烦道:“就说我不在。” “可他已经到门口了……诶,大人,您不能就这么进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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