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自己道:“这不是心软……”只是因为你让我看到了那对血翅似乎还有别的可能。
“仅此而已。”
他心里对于虫母的憎恶或许在逐渐减淡,可因为上一任虫母带来的偏见却依旧存在。
但本身就如蜜糖一般存在的虫母,总能软化他身上所有的尖刺。
而另一边,艾薇也做出了相同的举动——“再送一次物资,这次衣服鞋子多弄点,把各种尺码的都掺杂着放一起,还有……”
她顿了顿,原本看着小虫母吃饭时而浮现出来的笑意逐渐消失,连声音都沉了不少,“加进去一本星舰修理手册,弄得自然点儿,还是和上次一样,不要被发现了。”
短短几日的观察之中,艾薇心底深处想要留下虫母,但她却无法确认陆斯恩和安格斯最终的态度,比起让小虫母生活这种情况不明的环境下,倒不如看看凭借他自己,最终能飞到哪里……
像是成鸟在等候着幼鸟的第一次飞翔,在兄长休眠这么多年后,艾薇罕见地有了种轻松的感觉,而这些都是因为黑发虫母的出现。
“他是不同的。”金发碧眼的美人喃喃道。
于是,这一天的顾栖一共听到了两次熟悉的、属于垃圾船的轰鸣声,一次是在午饭后不久,他猜测这艘垃圾船或许是刚刚从某个面包房的后厨出来,所扔下来的“垃圾”和面包脱不开关系,甚至还有顾栖以前在荒原之星上每一次看到都眼馋的长棍面包。
另一次的垃圾船则在太阳下山那会儿来,像是刚刚洗劫了服装店,一堆乱七八糟、大小码数混合的衣服鞋子被捆成一团扔了下来,就顾栖看来,这些衣服除了颜色灰暗、款式简单,基本和新的差不多,怎么就被当垃圾扔了呢?
“不得不再感慨一下,这个时代的星际人真浪费!”
身后有一众低阶虫族当免费劳动力,无事一身轻的顾栖大摇大摆地走它们的身侧,时不时在蜂的怀里翻一翻,过会儿又去看看天鹅绒蚂蚁驮了点什么。
不过这点儿兴奋劲儿只持续到顾栖回山洞后整理物资的时候,当他的手指从长棍面包上滑过,顾栖猛然间想到了自己中午时无意间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什么来着?他说——
“要是有面包就好了。”
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黑发青年敛着眉毛,他微微低头,黑色碎发下的神情正巧落在了阴影中,看似如平静无波的湖水,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刚才那一瞬间的怀疑在他的脑海中引起多么浩大的震荡。
垂着头的顾栖眨眨眼,他若无其事地抬头冲着身侧的蜂撒娇抱怨,“东西好多啊,这么多东西够我们用好长一段时间了,看来咱们的运气是真的不错!”
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过一般,他的嘴角还是笑盈盈的弧度,手里整理的动作也丝毫没有减慢,如往常那样,收拾的途中和低阶虫族们做一个单方面的倾诉者。
但在无人注意到角落里,顾栖扫过他从垃圾船上得到的所有物资——被褥、营养剂、衣服、面包、鞋子……以及——
顾栖手指一顿,几乎是在看到书册边缘印刷的小字后,他下意识且格外迅速地拉过另一侧的衣服盖住。那是一本星舰维修手册,也是现阶段能加速他修复星舰的重要助力。
所以,这真的只是好运气吗?
黑发青年懒洋洋地伸了伸腰,他起身绕着山洞内部走了一圈,视线划过每一处,但那些熟悉的石壁也一如他初见时的模样,似乎没有任何的异状。
顾栖拍了拍手,他三两下爬上天鹅绒蚂蚁的腹部,让蜂把包裹着书册的那堆衣服一起送了上来。随后顾栖就像是畏寒的小动物似的,将被子掏出一个昏暗的小空间,他卷着那堆衣服爬了进去,又叫来萤石,用它亮晶晶的虫腹抵在被子的一侧,自己慢吞吞地钻了回去。
隔着一层被子,萤石那放大了数倍的光源对顾栖来说勉强够用,他蛄蛹着,双腿蜷缩在胸口,将那本星舰修理手册打开,开始重拾这部分知识。
顾栖一边看着修理手册中的内容,一边一心二用,在脑海中浅浅过了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变成虫母、发现报废星舰、看到垃圾船、生病发烧、虫尾变成双腿、再一次看到垃圾船。
直观地看起来似乎只是很多偶然的事情堆砌起来,可当他生出怀疑时,所有的不对劲儿都在此刻一一浮现——巧合过于密集,怎么能说它不是一种有意为之呢?
躲在被子底下的顾栖悄无声息地掀开一角,他环视周围,低阶虫族都安静的俯趴在地上,依旧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但肯定有些什么是不曾被他注意到,或者说被忽略了。
顾栖拧眉,想起了之前好几次被他认为是错觉的隐隐注视感,想到了他缺什么垃圾船就丢什么的怪异合拍,想到了他那次发热却毫无征兆就突然降下的温度……
忽然,蜷缩在被子下的黑发青年猛然一怔,他借着昏黄的微光,拉开手臂上宽大的袖子,仔细地寻找着——在他手臂内侧靠近手肘的位置,有一个极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的小红点,如果他再迟些察觉,可能永远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在看到疑似针眼的痕迹后,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袭上顾栖的脊背,全身上下的汗毛在短短几秒内都竖了起来,连鸡皮疙瘩也一同彰显着存在感。
一切发现的答案都指向了一个结果——有人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
是谁?
是那群想要杀他的高阶虫族吗?
暗中窥视着他的人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针眼又是为了什么……恢复双腿后手臂上隐隐的疼痛,就是因为这个针眼吧……
杂乱如毛线团一般的疑问晃荡在顾栖的脑海中,原本看书的心情瞬间消失,反而被种被另一方一无所知的颓败感包围。
顾栖将书压在屁股下面,自暴自弃地从被子里翻出来,作为一只刚诞生没多久的小虫母,他现在需要安慰。
大约是与转生成了新生虫母的经历有关,顾栖感觉自己的意志、思维也像是重新经历了卵的发育模式一般,在接受着新一轮的生长。
“黄金!陪我说说话!”
原本休息的蜂立马靠了过来,它拢着黑发青年坐在自己的中足上,靠在山洞的一角,巨大的虫肢就像是会动的摇篮,一边轻轻晃动,一边接收着虫母埋在它毛绒围脖中的隐秘话语。
“黄金,我感觉有人在看着我们。”顾栖抱着蜂的围脖,声音很小很小,几乎只有气音,甚至他并不确定蜂是否能够听见。
“很不舒服的感觉,我做什么他们都知道,但我却不知道他们观察我的意图是什么,甚至连对方是敌是友都无法确定。”
顾栖的担心有很多,因此在准备看修理手册的时候,他下意识地藏在了被子里。
“不对,或许应该是友——毕竟他们送了很多我需要的物资。”说着,顾栖眯了眯眼,他藏在细密绒毛内的手指揪了揪蜂的围脖,语气暗含威胁,“黄金,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原本做倾听状的蜂翅膀一颤,便听到黑发虫母继续小声补充道:“我发烧的时候感觉听到了对话声,最开始以为是幻觉,但现在想来,应该是真的有人来过吧?不然我胳膊上的针眼怎么解释?”
无法说话的蜂此刻能做的仅仅是用巨大的脑袋蹭了蹭顾栖。
“你这是撒娇?唔,既然他们帮了我,还送来这本修理手册,应当是没有恶意的吧?”
顾栖不确定地自言自语,但心里那种发毛的感觉却还不曾彻底消失。
而蜂则保持着虫肢摇晃的频率,它一边倾听着小虫母没头没尾的诉说,一边用柔和的方式哄其入睡,直到山洞外又落开雨水的时候,说得有些嘴巴发干的顾栖也已经进入了睡梦之中。
蜂缓缓地将顾栖重新放回了天鹅绒蚂蚁的身上,粗笨的虫肢此刻小心翼翼地掖着被子,甚至在碰到那本软皮的书后,蜂就像是知道什么似的,将其无声地推到了虫母的手臂之下,完全不露出一角。
随后,早已经用蚌壳捧着一份干净水体的蓝摩尔福蝶过来。蜂半弯着身子,天生冰凉带有潮意的触角沾了一些水,位置精确地滴在了黑发虫母有些细碎裂纹的唇瓣上。
嗡嗡嗡。
低阶虫族们在与它们的神明道晚安。
深夜,062号星球上雨水绵密到有种这辈子都不会停止的架势,在被雨幕遮挡的丛林之下,忽然闪过一抹微光——
小型飞行器在雨雾中轻盈地掠过,徒留丛林深处一闪一闪、宛若星辰的光源,在雨夜下忽明忽暗,很快消失于无,泯然于夜色。
顾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雨还继续下着,明明才睡醒不久,但他的后脑勺却总是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钝痛,连带着胸腔里跳动的心脏都有些不明缘由的怪异。
“就好像做了一个让人胸闷气短的噩梦……”
顾栖捂着心口,他忍过那股难受劲儿,用最快的速度洗漱起身、凑合早餐,将昨晚压在身下搂着睡了一夜后微微卷边的书贴身插在裤腰里,又隔着衣服绑了好几圈蛛丝,才松了口气似的催促着低阶虫族们往老地方去。
此刻山洞外的雨只大不小,顾栖和低阶虫族们凑合顶着叶片当伞,随着越来越靠近废弃星舰所在的位置,顾栖心里的不对劲也越来越强烈。
终于,转过眼熟的灌木丛后,黑发青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蜂的中足上跳下来,顾不得打树叶伞、踩着湿漉漉的草地就往里跑。
然后,他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
心底的隐忧更重,当顾栖喘着气冲进核心舱的时候,就看到核心箱上耷拉着的金属小门扇,以及冒着灰色烟雾、明显被破坏的中心控制盘。
“……怎么会这样?”
顾栖张了张嘴,睫毛颤了又颤,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再一次看了过去——原本被他彻底修复好的主控制盘上的所有连接触口都被破坏了,几乎比他最初发现时还要报废地更加彻底。
焦黑的颜色,冒烟的端口,横面切断的线路。
“怎么回事?”顾栖焦虑地走过去,伸手准备碰触的瞬间被后面跟来的蜂用翅膀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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