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致握着刀的手指就像是被冻住了。
今日之前,何以致还没有遇到过教导别人杀自己的疯子。
看何以致不动,宿越凭凑近了一些,“怎么,连怎么挥刀都要我教你吗?还是胆子太小了?”说罢,他一点也不担心何以致对自己动手,完全没有把何以致手中的匕首拿走的意思,将僵硬着身体握着刀的何以致抱进怀里,像是拍着受惊的孩子一般,一下一下地拍着何以致单薄的后背,闭着眼睛表情平和地说:“胆子小可以练。既然你想杀我,我就会教你怎么对我下手。”
“为此,你可以轻贱我,可以鞭打我,可以不把我当做人来看。我们这样相处,等时间长了,你再杀我就不会怕了,顶多……在心里想起我会死的事时。”他说到这句时贴着何以致的耳朵,朝耳朵里吹着气,低声道,“只会觉得死了一条无关紧要的狗。”
话音落下,他盖住了何以致的眼睛。
几道幻影出现在他身后,全都是那些已经被他杀了的人。
这时的何以致不知周围的变化,更不知道蓝眼睛的男人是宿越凭,是云海境主的师弟。
何以致也不知道,变出一些幻影欺瞒世人对宿越凭而言不是难事。
改写记忆亦是如此……
因此再睁眼时,何以致的脑中只留下了宿越凭在苦海旁被妖兽追赶,凑巧被他们一行救下的错误记忆。
宿越凭因此赖上何以致,成了何以致身边的下仆。
而作为一个下仆,宿越凭无疑是最合格的,虽然有时候怪异的笑、危险的沉默会让何以致感到不安,但这些行为也不能掩盖掉宿越凭在面对何以致时的谦卑温顺。
说句不好听的,在天玄府时,宿越凭就像是一条何以致可以随意打骂的狗,不管何以致怎么对他,他都会带着最开心的表情,接受着何以致一切的坏脾气,忠心耿耿的样子完全不像是那位呼风唤雨,险些把云海境主位子拿到手的人。
彼时何以致还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府主,有时看着宿越凭温顺的表现也会很气,会想为何郅玙不能像宿越凭一样温顺。
他心想如果郅玙也想宿越凭一样温顺……
如果郅玙也像宿越凭一样温顺……那他又会如何对待郅玙?
——
屏奴对何以致说周君走了,宁家的人也走了,如今天玄府里没有那些外来客了。
何以致起初不信,后来去见了何欢夫妇才确定了屏奴并没有骗自己。
然而不知何故,何以致总觉得何欢夫妇心事重重,看着自己的眼神有时候会变得很奇怪。
其实不止是何欢夫妇,还有府内的下人身上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何以致弄不懂这种感觉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咬着指甲望着窗外的花树许久,然后张开嘴,露出小小的虎牙,舌尖抵住下边的牙齿,露出了弓起的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就像是酒足饭饱后准备晒着太阳睡觉的奶猫。
何以致困了。
可能是被周君操控的后遗症,何以致近来十分嗜睡,不管面对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一日中白日昏睡的时间少,晚间清醒的时间多,有几分不对不用旁人说他自己也清楚。
他也曾担心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为此叫了屏奴过来。
然而只顾着给他擦拭身体的男人不管他问几次,都是会回答他无事。他不信,转而去寻了何欢夫妇,何欢夫妇亦是如此说,弄得他最后也没了办法,很快再次陷入沉睡。
等着何以致睡去后,宿越凭把黑鹰叫来,先是一脸和气地给何以致擦脚,然后动作轻柔地给何以致盖上被子,等盖好了被子后,宿越凭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床侧,转身就将脸帕砸在了黑鹰的脸上,沉着脸说:“去把周君带来。”
黑鹰点头,弯着腰拖着手中的脸帕离去,而后去找了周君,不以为意地说:“等一下该怎么说你应该知道。”
周君这几日休息得不错,白玉似的面容上有了几分光泽,不似前几日那般暗淡憔悴,瞧着不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难的人。
见黑鹰找上门来,周君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爱答不理地说:“我知道又能如何?何以致三魂七魄被我取走一魂,人若丢了一魂确实不会有太大的事,但以何以致如今的模样加上宿越凭的本事,这件事早晚瞒不住,你又是个不让人放心的,我心里不踏实,自然不知道什么话应该说,什么话不应该,你说对不对?”
黑鹰歪着身子靠在一侧,“听你这意思,你是不信我?既然不信我,为何要在之前听从我的安排?”
“因为有利可图。”周君也如黑鹰那般笑着,诚然道,“你心里也清楚,如果不是你放出的诱饵足够好,我也好,宁家也好,还是那个死在了九层塔里的郅苏也好,都不会听你的话。如今,郅苏不在了,我叔父被你的伎俩坑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谨慎些不过分吧?”
“不过分。”
“所以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黑鹰见周君不依不饶,举起了一个一闪一闪发着金光的瓶子,晃了晃里面的东西,恶劣地说:“带着你给我的一魂去找最在意魂魄主人的人,要对方误会。”
“误会什么?”
“误会何以致死了。”黑鹰弯起那双没有温度的笑眼,恶意十足地说,“毕竟那人不疯,我们下一步是进行不下去的,所以——”原本还在门前的人在眨眼之间来到了周君的身前,一把拉住了周君的衣领,用一把弯刀对准周君的左眼,和颜悦色地说,“给我稳住宿越凭,别让他发现端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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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不对劲。
肯定有哪里不对劲。
何以致穿着里衣倚在窗旁, 咬着被宿越凭修剪整齐的指甲,在宿越凭离开这间房的时候,没有与任何人说过径直离开了这里转去了夏班房。
其实这时的他心里没有其他的念想, 只是想要看看徐青他们,纾解一下近日积压在心底的苦闷。
而夏班房与他在的那时没什么不同,依旧是朴素的门,幽静的小路, 瞧着与天玄府其他地方一样。不过就在他推开夏班房的门往里面看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他一直想要找到的不对劲的源头。
夏班房里没有徐青他们,没有天玄府招收的新人,没有那些何以致已经刷烦了的灵石,有的只是以前就在府中的老人。
如果何以致是原来的那个何以致,自然不会清楚夏班房的布置, 也不会清楚夏班房里都有谁。
就连把他带到这里的宿越凭也想不到,何以致如今改变了本性,并在夏班房里与一群何以致往日不会放在眼中的家奴有了联系, 找到了宿越凭幻想里不对的一角。
——
天玄府的建筑依旧是破破烂烂的。
邑珲众人见此巨变, 不免要多观察几日。而不管来到这里的人是谁, 有着什么身份, 都没能对天玄府的变故说出什么独特的见解,最后他们只是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净做些无用的小事。
当今日最后一批来客有意离去时,脏了的衣角落在天玄府的废墟中。最后离去郅环与一个披着黑袍的人擦肩而过, 两方脚步不曾有过停顿, 宛如对方都是自己生命之中不值一提的路人。
等到四周无人后, 黑袍人脏了的鞋尖不小心踢到一块石子。
许是痛或是烦躁。
踢到石子的黑袍人停了下来, 脚尖移动,对准了前方幽静的小路。之后慌忙的脚步声响起,黑袍人与一脸黑灰的徐青打了个照面。
从道路另一头跑来的徐青面色疲惫,这些日子一直没能好好休息。
说来也算徐青命好。
夏班房在天玄府最偏僻的一角,而何以致成亲拜堂的地方离夏班房很远,因此前面出事时,徐青他们只是听了个声响,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等着震动结束,他们这群躲在夏班房里的人才发现他们所在的位置与天玄府已经分开了……
就像一条披帛被人撕成了两半,一半飘在空中,一半落在了地上。坐落在地上的他们遥看着空中的府邸,来不及惊讶便看到了一片血色落了下来。
而后空中的楼台落下,带来无数冰冷的尸体,也带来了无数让人烦心的琐事。
接下来的数日,只有他们这些人在为府中那些死去的人收尸。而天玄府作为邑珲最大最辉煌的地方,下仆与弟子都不少,即便他们忙了数日,也不过才收起了这里的一半尸体。
徐青没有什么太多复杂的心思,瞧见黑袍人出现,只以为黑袍人也是来打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的闲人,起初心里并不想理会,于是不管这个人,喊了一同过来的三四个人在附近翻翻找找,看看这里还有几具尸体。
这么一找,又翻出了不少的尸体。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
徐青累出了一身汗,低垂着眼帘打量着地上的尸体,心说这些人被落石砸得面目全非,好在身上带着有关身份的玉牌,不然他都叫不出这些人是谁,应该送到哪里去。
而在徐青整理尸体的时候黑袍人就站在一旁,看着不远处何以致的住处,余光扫过那断裂的石板,一直没有出声,没有离去,直到徐青与那三个同是夏班房的朋友扛起地上的尸体有意离去,黑袍人才哑声说:“天玄府都没了,给你月钱的人都死了,你又何必留在这里为天玄府做事。”
徐青顿了一下,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虽然很累,却还是勉强地笑着说:“你许是不了解,我们小人物做事总想讲究个有头有尾,有始有终,这与工钱什么的没有关系,也不管天玄府在与不在,只是我看到了,就不能放他们就这么躺着,而且在这里的人有不少是今年刚入门的小弟子,家中许是还有亲人等着,是死是活总该有个交代。”
他说的这几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其实这些日子来这里的人有很多,但不管是郅环还是谢家,都没有想过去收拾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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