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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景帝浓黑的双眸凝视着江宿，摸不清江宿的意思。江宿没有解释，摇摇响铃，推门而来一个侍女，手里端着一碗乌黑的药汁。江宿接过药汁，让侍女离开。 江宿神情平静，手中瓷白的勺子舀起乌黑的汤汁，一股苦涩味扑面而来，叶初不用尝，就知道他有多苦。 偏偏江宿告诉他，“这是能治时疫的解药。” 没错，这是江宿和系统交换的。系统达成十颗星之后，可开启交换功能。江宿交换了解药，用这一世的每一天。从这一天开始，只要他仍旧活在这个世界，那么每日子时，江宿都将体验一遍车祸时全身骨肉被碾压的痛感。日日如此，夜夜如此。但江宿并不后悔。 你以真心赠我，我必真心还你。 叶初盯着江宿看了一眼，江宿毫不畏惧地盯了回来。 “好。”叶初没有问药从何处来，也没问江宿如何得到，接过药，一声不吭一口喝干。正如江宿不会不会问他为什么宁愿不要解药也不舍弃自己。 江宿见他一口喝干，笑嘻嘻地从袖间摸出一个小包。江宿解开帕子，里面竟然是一小白淡黄色的饴糖。 “这什么？”叶初皱起浓眉，却被江宿粗暴地往嘴里塞了一块糖。 江宿理所当然：“糖啊。药苦，吃块糖。”江宿知道叶初从没吃过这东西，不管上一世这一世。在他漫长的皇帝生涯中，没有一个会在他吃过药后喂糖的人。 叶初觉得别扭：“朕不是小孩子……” “没说皇上是小孩子。”江宿嘴角一翘，坐到叶初怀里，“皇上这几日不搭理臣妾，我心里难过得很。”江宿故态萌发，最是喜欢假惺惺逗弄皇帝。属于他的人，江宿不会让任何人抢走。 哪怕承受痛苦。 清风入帘，吹起一阵涟漪，已是子时。江宿趴在叶初胸口，冷汗津津，全身颤抖，骨骼的每一处都在断裂，肌肉被撕碎，血管爆裂，血浆被挤压，江宿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喊出声。他仿佛能在耳边听到开裂撕碎的声音，系统说惩罚便是百分百不掺一点水的惩罚，这种模拟的疼痛完全还原了，甚至更疼。 当时被车撞，他很快就流血而死失去知觉，可现在不一样，他承受着疼着，意识却是清醒着的。这恐怕就是系统故意折磨他，惩罚人满了十颗星却不去取心的行为。 疼，实在是太疼了。被大货车压碎的感觉生不如死，这世上怕是没有哪个人像江宿这样，一遍遍体会这种痛楚。江宿已经在心里咒骂皇帝了！江宿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叶初却被他惊醒。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叶初检查这江宿每一处身体，却没看到任何一处伤口，难道是内伤，还是……叶初脸色忽然一白，他就不该答应让江宿和他睡在一起！ “朕去叫太医……” “别去！”江宿拉住叶初的手，“别去。我没事，待会儿就好了。” 太医救不了他的。 “你抱紧我好不好？”江宿缠住叶初，不让他下去。软弱无助的样子，就像一只柔弱的藤条，拼命缠住大树一般。叶初抱紧江宿，眼神暗了一暗，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83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宿主为什么要自己忍受痛苦，明明只要现在取走男主的心脏，宿主的任务就能完成，也不用再受苦。83更不能理解的是，如果已经达成十颗星成就的话，那么一开始宿主就没必要使用交换功能过得解药。 只要男主病死之前拿到他的心就好了。 江宿冷笑了一声，83身为人造物如何能懂，这世上唯有真心不可辜负。他虽只是个小人，也知道真心不易。即便日日夜夜受此痛苦，于他而言，也值得。江宿怕过什么，大不了一死，江宿也不惧系统的威胁。 江宿换来的解药只有一份，是江宿为皇帝所求。江宿承受不来万一。如果一定要有怕的事情，这大概就是江宿所怕。他怕事有万一，也怕病症无眼。 一刻钟之后，痛入骨髓的感觉才慢慢消退下去，江宿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 “你吓坏我了。”叶初抱得很紧，江宿觉得自己没有被疼死，也要被叶初勒死。皇帝慌张地忘记了说“朕”。 “有这么严重吗？我不是说了没事嘛。” 江宿故作轻松。 “别骗朕，朕看得出来，你很疼。”叶初不是傻l瓜，看得出来江宿在忍痛。 精疲力尽的江宿靠在叶初肩上，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音量低低地问：“如果我以后每天都要这么疼上一回，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他一定被鬼迷了心窍，取了心完成任务不久好了，何苦自讨苦吃。何苦呢？
第13章 暴君与妒后（13） 叶初对隐瞒药方的陈玉怒不可遏，一个人去了牢房，单独见了陈玉一面。 “皇上您……”陈玉终于怕了，皇帝的病一好，那么她所谓的最大依仗就要失去作用了。 “皇上，小人知道现在把药方交出来已经晚了，但还是想问您一句。”陈玉双十不到的脸上现出几分灰败之色，“为什么您宁愿死也不愿用皇后来换，他有这么重要吗？” 这是陈玉最想不通的地方。皇帝心狠手辣，可却会为了江宿放弃解药。这不是陈玉记忆里的皇帝。 睿景帝没有回答陈玉这句话，深深地看了陈玉一眼，逼得陈玉汗如雨下。这个眼神……陈玉惊得退了一步，这才是睿景帝。 冰冷的毫无人性的，这才是陈玉所认识的他，果然他并没有变。 当日陈玉交出了解药配方。天子之怒，重如雷霆，陈玉被吓住了。 江南时疫终于遏制住。 只换来一份解药的江宿从未后悔，哪怕多等几日，陈玉就会交出解药亦不后悔。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用来冒险的，他赌不起任何一个失误。 “皇上不问我为何只有一份解药？”回京时，江宿主动提起此事。 “没什么可问的。朕信你。”叶初面无表情回答。 江宿切了一声，心里唾骂臭皇帝就会装。不过，事实证明，江宿很吃这一套，哄得很高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臭皇帝这一趟出来人变了很多，似乎对他很愧疚？ 当然，江宿对皇帝的愧疚心安理得。他牺牲这么大，叶初要是不对他好一点，他马上就挖了他的心煮汤喝！ 江宿野蛮地把腿架在叶初腿上，无视83在脑中几番警告人物OOC，吊儿郎当的模样，跟穿越之前当混混让小弟捶腿的时候一模一样。 叶初面如黑炭：“君臣之道礼义廉耻皇后都吃到肚子里了吗？” 江宿撇撇嘴，没打算把腿收回来，甚至还皇帝不可言说处蹭了几下。 “臣妾没学过君臣之道，臣妾只学会颠l鸾l倒l凤巫山云雨。”江宿不要脸起来，脸皮和城墙一样厚。美色当头，江宿心猿意马。皇帝的颜色江宿一直很满意，不然当初在监狱灯下望见美人二字就脱口而出。这也是他一开始并没反感任务的原因之一。 “……”你真的是曾经的解元吗？睿景帝十分怀疑，可惜江宿已经整个人都缠了上来，睿景帝也便再没心思想这些东西。叶初算不算昏君没个定论，江宿“奸后”的名声是没落了。 人间传闻，江皇后狐妖转世，夜夜求l欢需求量极大，几乎榨干皇帝，使得皇帝再无精力娶第二个妃子。 江宿听闻此，不以为耻，反洋洋得意。以此可见，没念过大学问的十八线小明星想装成有状元之才的江皇后就像犬想类虎，在不熟的人面前勉强有点用，在日夜相处的枕边人面前，那是绝不可能的。 久而久之，皇帝也看出来他的皇后真没什么大学问，如果没作弊的话，那么眼前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就值得思量了。 但那又如何，睿景帝并不在乎。他比什么时候都清楚，自己喜欢的是眼前这个无耻流氓却真实的人。 如此，便过了许多年。83从一开始日日催促宿主尽快取心，到后来的不管不顾听之任之。反正身为宿主的江宿从不会理会他，惹得江宿烦了，心情的宿主甚至还会反揍83一顿。 83还是很怕暴力的宿主，他的鸡毛都掉了好多根了。 但也不是事事顺心，压在江宿胸口最大的麻烦就是每日子时固定的心悸。 每日一疼，江宿假装无事，叶初却不是瞎子。身为枕边人的叶初每晚都会在子时之前江宿犯病之前惊醒。他寻访了天下名医，就连叶初早该想处死的陈玉也以重利奖赏，只为能治皇后夜里疼痛的病。不管是谁，只要能治，富贵荣华便享之不尽。可惜多年未果，江宿几番让叶初别麻烦，只有皇帝还不放弃。 “皇上。”江宿叫住睿景帝，在这点上，两人起了很大矛盾。江宿知道自己什么毛病，系统给他的惩罚，什么医生都救不了他。 “我疼惜你。” “我知道！”江宿无法解释。 “你有心事。”叶初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江宿没回答，便是默认了。叶初的眼神越发深沉。 这夜，两人欢好之后，江宿又疼起来，险些咬断自己的舌头，叶初将自己的手腕横在江宿嘴边，江宿狠狠咬住了叶初的手腕。系统是狠的，一开始是一炷香时间，接着每天增加时间，一直到现在，需要足足一个时辰才能停下，有时候疼得江宿甚至在想还不如这样死掉算了。 整整一个时辰之后，江宿的抽L搐才渐渐停下，这时，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l湿，床褥也湿l了好大一块，而叶初的衣袖上染满鲜血。 “皇……”江宿慌张。 叶初收起袖子仿佛没一点疼痛，他的拇指抚平江宿深深皱起的眉峰，笑说：“老是皱着眉，会老得快的。” “我已经四十好几，年轻不了了。”没想到不知不觉，竟然在这个世界待了十几年。他抬起头看叶初，皇帝俊朗的眉眼因为时光打磨得更加深邃。叶初比他年轻，此时正当壮年。江宿终于体会到当初江皇后的感受。 他老了。远没有年轻时的俊秀，人的年纪是无法作伪的，当木梳上白色头发增多时，江宿就知道自己开始衰老了。 “瞎说。皇后好看得紧。朕还想和你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一世二世生生世世……” 江宿异常地没有接皇帝的话。皇帝只有一世，他却还要再穿越无数世界，他的生生世世和皇帝将再无交集。如果是这样……倒不如就此结束在这一世。哪怕疼痛入骨髓，也要过完此生。 江宿失败了两次任务，这一次看来也只能失败告终，江宿是决计舍不下心挖去叶初的心。虽然他时时刻刻自嘲自己是自私自利的小人，可江宿的恶终究是小恶，不是大恶。他连虚伪小人都算不上，江宿恶得坦坦荡荡。 前两个世界与他无关的男主，江宿都最终没有舍下心肠，何况这个已经被他划为心上人的叶初呢。 大不了……大不了这一世过完，两人一同死去。不能生生世世同生，不如此生白头同埋一穴。江宿这样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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