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他上辈子的概念来说,他几年前就该开始抗初老了。 啧。 路西恩心里轻轻咋舌,想起自己随口用这件事情逗弄伊西,那个随着实力提升而愈发年轻貌美的霍尔不自觉流露出的惊惶神情。 虽然他是觉得那样还挺爽的,再过个十年就能跟伊西搞起年龄差play,彷佛有权有势的中年领主强行睡了年轻生涩的水嫩小鲜肉。 真的,路西恩想像一下就已经觉得爽起来了。 于是他放纵自己的想法快乐放飞了一下,才又接着刚才的话头对道顿说:“你是后悔了?” “这个嘛……”道顿再次长长叹气,这次他的表情管理不太好,应该是要愁眉苦脸的时候,嘴角挑起了最不合时宜的上扬弧度,“完全没有。” 他的语调也跟着嘴角的弧度扬起愉快的尾音,眼睛是被蹉跎磨砺后如冰般的凛冽透彻,“应该说,他们越是要杀我,我就越是高兴呢。” 他摊开手掌,手指在微微发颤,“你看,我有这——么期待。” 越是暴跳如雷,越是狂风暴雨,越是恶毒的咒骂诅咒他的僭越,越是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打下地狱最深层…… 一切的一切,都会是他研究成果最完美的点缀。 就像几个月前那场把他的研究工坊炸成了平地的盛大烟花。 盛大到他差点直接交代在里面,现在断腿上还绑着固定的木板,很可能以后走路都会一瘸一拐。 他在那场爆炸中感受到了连他都能清晰分辨的剧烈能量波动——说得更明白一些的话,就最终效果而言,完全可以看做他成功施展了一次魔法。 但制造出这次“魔法”的一切,都与魔法沾不上半点关系。 他是个没有任何天赋的普通人,他使用的是不过是矿石木炭之类常见的素材,只有最低阶的魔法会偶尔用到作为辅助媒介,给刚学魔法的学徒增强元素感应,施法熟练后就不会再使用了。 至于施展魔法的“咒语”——一点点的火星,仅此而已。 没有魔晶提供能源,没有任何魔法道具作为媒介,道顿完美地制造出了一个爆炸魔法。 并且量越大,威力越强,大概一个木箱份量的威力就等同于中阶法师全力施展的火系爆裂术,成本却低廉到可以用碎角铜币计算。 最重要的是,这是与现今主流的“一切能量波动都由魔力/斗气驱动”所背道而驰,【谁都可以用的魔法】。 不需要任何天赋任何修炼,也不需要魔晶提供能量,只要拥有最基本的材料,任何人都可以制造出同等威力的魔法效果。 那么…… 法师跟普通人、或者说天赋者跟普通人的界限,又在哪里呢? 那么…… “魔法……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道顿轻轻点着文件的扉页,眼神描摹过自己亲笔写下的每一个字句。 “我用魔法点燃一根蜡烛,跟我用打火石点燃一根蜡烛,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魔法能做到的效果,我也可以同等做到,我是在使用魔法吗?” “还是……我在操纵着别的什么……”道顿咬着下唇,他注视着路西恩的眼睛,犹豫又坚定地喃喃自语,“操纵着什么……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恶魔?” 他隐约能感觉到,自己的研究在动摇这个世界最根本的什么东西,他在试图把高高在上的天赋者拉下神坛,他在妄想着给予普通人只有天赋者才能拥有的力量,他正在做一个荒诞无稽的愚蠢幻梦,又因为那过分甜蜜的一丝希望而难以自拔。 那些都是可能的。 他听见心里面有什么声音在对他尖叫,点燃了让他恐惧,终会将他焚烧殆尽的火焰。 “你在玩火。”他听见路西恩这么说,他发觉自己分辨不出路西恩话语里的情绪,他只能知晓那并非抗拒与排斥。 “我知道。”道顿听见自己这么回答,这个回答似乎不是路西恩想要听到的,他看见路西恩撇了一下嘴角。 他因此沉默了几秒,把文件向路西恩的方向推了推,“要么我被烧光,要么我带着这个世界一起烧光。” 路西恩的手终于落在了这份文件上,他脸上没有了半点笑容,位高权重的领主老爷脸上是不怒自威的冰冷肃穆,“你是在邀请我吗?” “不。”道顿答道,“我只是想给你看看。” “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到谁还会认真看我的研究报告了。” 道顿说着,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和他曾经竭力模仿过的路西恩的表情极其相似,却又无比自然的微笑。 温柔又平静,像在说着什么温暖人心的小故事。 路西恩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两人之间的空气沉重到几乎凝固——“这样啊。” 下一秒路西恩笑了起来,又是惯常温和可亲的表情,他从道顿手下抽走了那份文件,语调轻快,“我加入。” “火要烧得大一点才更漂亮嘛。” “不过这个还叫魔法的确不合适,要被那群法师逼逼的。”路西恩歪着脑袋想了想,一捶拳头想到了什么好主意,“我们就叫它科学好了。” 他拿出了好些年没用过的娇惯语气,彷佛还是个高塔公主般任性又不谙世事的少年人,理直气壮地要全世界为他的一时兴起买单。 他兴致勃勃地拍着道顿的肩膀,“这样你就是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科学家啦!” 玩火很危险。 熊熊烈火会将自以为将其掌控的愚蠢之人吞噬殆尽。 但是不要忘了,只有点起了火,才能照亮漫漫长夜。
第118章 番外3 “我讨厌我的父亲。”伊恩这样在自己的日记里写道,“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我想任何人站在我的立场上,都会对父亲产生出怨怼之心。” 那一年他十六岁,跟路西恩成为维尔维德公爵时相同的年纪。 作为一位公爵老爷的唯一继承人,他本来可以像所有贵族少爷那样享受人生,作为大陆最优秀的雇佣兵手把手教出来的优秀武者,他本来可以众星捧月,成为那一代年轻天赋者中的领头羊。 如果他的父亲没有搞出那些所谓的【科学原理】,或者说,他的父亲没有一意孤行地要向大众推广所谓的【科学原理】,旗帜鲜明地站在几乎所有天赋者的对立面。 所以伊恩的童年短暂到他几乎没有任何印象,记忆里更多地装满了永无休止的工作和紧绷不得半分放松的危机感。父亲把他带在身边——那是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不过也跟保护他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如果他没有更大的用处,被追杀被袭击时父亲就会毫不留情地把他推出去拖延时间,他不得不拼了命地去追赶父亲不断提高的要求,学会审时度势,学会处理那些文书,学会握住自己的剑,毫不留情地刺向每一个敌人。 对准要害,一击致命。 哪怕那曾经是他最好的朋友,或者他情窦初开的美丽姑娘。 第一次是父亲握住他的手,血喷溅出来糊了他一脸,报废了他最喜欢的那件斗篷。 伊恩讨厌他的父亲。 甚至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痛恨那个男人。 他不仅把这句话写在了日记本里,也这么对他父亲说了。 面对面的,在阿爸难得陪着他一起吃饭的时候,冷不丁地就冒出了这么一句。 伊恩看出了阿爸脸上浮现出尴尬又为难的表情,看看他又看看父亲,嘴唇张开又合上好几次,也没有组织好什么合适的语言来应对这个场景。 于是阿爸看了他一眼,伊恩知道那是下意识的表现,意味着阿爸在责怪他不合时宜的发言,好像一切都是他做错了事情一般。 伊恩也下意识地对那个眼神做出了反应:“我……” “没关系。”他的父亲打断了他没说完的道歉,自顾自地舀起盘里的豆子送进口中,因为脸上的笑意加深,眼尾显出细细的纹路。 “没关系的。”父亲又重复道,“反正我的朋友们,现在也大多都恨不得杀了我呢。” 他用一种很轻快的调笑语气说着,又带着点事不关己的冷意。 要是眼神的杀伤力能具象化,伊恩觉得自己应该已经被阿爸的眼神给扎穿几百次了。 他戳了戳碗里的豆子,老老实实地低下头,“我很抱歉……请您原谅我的冲动失言。” “那就写份检讨书给我吧。”父亲说道,叉走了他盘子里的最后一块肉,“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父亲用叉子戳他的脑门,语气实在称不上是在教导他,也不像是有多么相信他是真心实意在后悔自己的冲动。 哪怕伊恩其实是真的后悔自己一时失言。 他的确讨厌他的父亲没错…… 【“但我又不可控制地、发自内心地崇拜着他。” “没有人可以不去崇拜他。他是美丽的、聪慧的、不属于这世间的存在。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让最虔诚的信徒为他背叛神明,也可以让最贪生怕死的平民为他冲锋陷阵。” “他不相信神明,即使我相信后世或许会有许多人敬奉他如神明。” “毫无疑问,他教导了我,他塑造了他的一切,像是神明随心所欲地创造自己的作品。我时常错觉自己并非真正的【人】,而是他精神的继承,意志的容器,我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把他留下的一切传承下去。” “我竟然不知为何,对这样的遭遇甘之如饴。” “若他看到我所做的一切,会不会拍拍我的头,夸奖我做得不错呢。” “——像父亲为自己的儿子骄傲那样。”】 …… 带着眼镜的讲师敲了敲桌子,压下教室里嘈杂的讨论声——尤其是某些姑娘自以为小声却因为过分激动而格外尖锐的声音,叫他不想听也被迫听到了几句维尔维德一世和二世的……某些不可言说的桃色联想。 他清清嗓子,接着道:“这是维尔维德大公二世日记的最后一段,写于维尔维德独立成为大公国的第二年,也是维尔维德二世继位百年之时。” “当时维尔维德公爵一世已经过世数十年,维尔维德二世继承了他的执政方针和教育思想,大力推行先代生前提出的【科学】思想——在那个时代这还是不被承认的新兴思想流派,但当时所提出的诸多理论,奠定了科学向前发展以及之后衍生出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等分支的基础,比如大家都熟悉的道顿-路西恩力学三定律、物质守恒及质变理论等等。一般我们称其为【第一次科学革命】。” “差不多也是在同时期,由维尔维德一世推动的田地税法改革在帝国形成了大势——这里有学者认为维尔维德一世与当时的皇位继承人,也就是他的长兄的卢瑟斯殿下保持着长期的私密通信,不然无法解释卢瑟斯殿下在帝国田地税法改革时诸多与维尔维德改革的相似巧合,以及帝国皇室对维尔维德各项举措的暧昧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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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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