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醉了。”阿南冷静自持地咽了咽口水,将风禅打横抱起来,甚是庄重恭敬地抬到床上,往上轻轻一搁,再迅速抽出双手,好像再碰一下,就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 风禅看似闭着眼,却不晓得睡了没。阿南看了一眼,俯下身子为他脱靴,整齐地将纤尘未染的靴子摆在床下,再极轻极轻地为他褪下袜子,只是瞧见其脚的那一瞬,呼吸有些不易察觉的错乱,其余时候,都是谨慎保持着所有礼数的。 阿南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怎么这种极正常的事情坐起来,就引得他心惊肉跳,心几乎要蹦出嗓子眼,呼吸也渐渐不那么平缓了。 他是师父,是救我于生死的人,是我最敬重最敬仰的人。 阿南在心里默默念了三遍,再度睁开眼,却瞧见风禅伸出了一只手,拽着自己的袖口。 那样迷离的眼神,那样朦胧的神情。 风禅一直不知道,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号不止是有史以来最有天赋的剑客,也有一条在私底下流传,便是他生来自带的那双眼,堪称最是勾魂夺魄的一对目,就因为这个,他便在江湖美男榜上名列前茅。 此时夜深人静,风禅躺在床上,半露着胸膛,再用那对要命的眼睛这么一看,不管是多冷静自持的佛陀都会为之还俗。 就是这么一个动人且不自知的家伙,仰躺在床上,慢慢说道:“阿南,我不会再收别的弟子......你放心。” 阿南不敢看他,急忙,低低地道:“师父,别闹了。” 风禅此时是没有多少意识的,压根是想到什么做什么,使劲拽了一把小徒弟的袖口,不由分说将其拖来了自己身上。 又与之几乎鼻尖蹭着鼻尖,唇齿微动,道:“你知不知道,你其实是我最......” 最什么?阿南屏住呼吸,撑着自己的半边身子,尽量不贴着他,风禅却伸出一只手将他往怀里揽,那只作乱的手一个劲地把他往下推,阿南想得几乎发疯,却不得不冷静再冷静。 “最......” 风禅吐出那最后一个字,便毫无征兆地合上眼,睡过去了。 背上那只手突然失去了力气,阿南猛地坐起身子,坐在床边不断地深呼吸,将自己脑子里充满的污秽全部赶出去。 真是疯了!我也疯了! 阿南咬破了嘴唇,尝出一丝血味儿,总算冷静下来。 他本要拔腿就跑,却又怕身后那人着凉,认命地回过头去,为他盖上被子。 却又瞧见这人不当心露出的一小截腰,好似看了就会怎么地一般,慌乱地冲出了门。 此时天正冷,阿南站在屋外掀开袖口,露出大片皮肤,感知了一会儿温度,便又自个儿跑到隔壁房内弄了个火盆子,放在风禅床边,再小心地往外挪了挪,避免他起夜时不小心踩到。 做完这些,再将风禅褪下的外袍叠好搁在床头,床头上摆着的瓷壶和瓷碗都挪到一边的桌上,再毕恭毕敬地退着出屋,轻轻合上屋门,一丝多余的响动都没有。 阿南不是不知道,外头那帮人怎么说自己。 无相剑派的大弟子,是个剑客中的草包,根骨不好,天赋不高,就算学了无相剑法,也是个不顶用的,将来若是由他袭承掌门,无相剑派便会就此落败,再不现当年辉煌。 不知有多少外人劝过风禅,要他再收一个,这个就当是养子,反正又好学又贴心,将来老了还能给他送终。 风禅也把他们一个个都骂了回去,说我们家的事不需要外人嚼舌根。不过他心里究竟怎么想,阿南也不敢猜,他只用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无论师父怎么决定,他都接受。 他就这样想着,站在院子中,望着月亮看了一会儿,恍惚中似乎又听见了风禅在哼那首歌,仔细去听,却又找不见了。 他慢慢地将自己的衣裳全部脱掉,从井里打来一桶冷水,再一瓢一瓢地往头顶浇。 冻得嘴唇发青后,他才深吸一口气,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抓起衣服便回自己的房间了。
第110章 番外2 南风知我意(下)) 这年冬日,风禅想着,已好久没回去看望老顽童了,恰好把如今长成一棵树般挺拔高大的徒孙带给他见见,自己这样糊涂的家伙,竟也能把一头冬瓜大小的孩子养大,这孩子也没有被他烦跑,实在不容易。 顺带着,也想要一些夸奖。他一生被无数人夸过有武学天赋,却没人讲过他也会是个好师父,况且整个江湖里,他最在乎的人,除却小阿南和南飞雁,便只有老顽童是最重要的。 就算他早已出师,口头上再怎么嫌弃老顽童,再怎么不认同他的观点,他却依然是老顽童的弟子,是唯一的弟子。 老顽童当日认了三岁的他做弟子,他后来也认了三岁的阿南做弟子,可见,人与人的缘分在很小的时候就展现了。 趁着阿南过年节放年假,他欢天喜地领着他回无相剑派,却看到了树梢上房檐下,处处挂着的白布。 云别山的老道捏着一封信,站在门外,迎着风禅错愕的神情,将这封绝笔交给他。 “本要早些联系你,他却跟我讲,没有你的行踪,叫我将这信放在门栓上,你总有一日自会找到。” 风禅只得换上一身丧服,领着阿南,将老顽童安葬后,与云别山的老道人坐着吃饭。 屋外响着丧乐,这顿饭吃得很不舒心。阿南一直偷偷瞥他,怕他伤心过度,损伤身体。 他晚来了一天,没见着老顽童的最后一面。老道是老顽童的旧友,安慰他说,你师父年事已高,九十五岁已是喜丧,你该为他高兴才是。 风禅敷衍地应了两声,继续埋头吃干饭。 吃罢了饭,老道拽过他,问道:“那是你的儿子?” 风禅:“是我弟子。” 老道捋着胡须笑了:“你居然也能收来弟子。” 风禅撇撇嘴:“我怎么不能有。” “那就好,老顽童之前最盼望你能有个弟子。只是……” 风禅看向他。 “只是,我瞧此子眼神虽说平静,但也略带狠厉,他似乎有一件执念,必然十分困扰,长此以往,保不齐会走火入魔,将来若是……” 风禅回头看了一眼阿南,后者正乖巧地坐在桌边,慢悠悠地进食,察觉到师父的视线,便扭过头来,用那双漂亮又冷漠的眼睛看着风禅。 风禅点点头,转过来说:“我徒弟,出了事我兜着。” 老道微微皱眉,大抵觉得这事儿不大妥当:“你能兜得住?” “阿南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对我一向没有任何隐瞒,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绝不会给我门派丢脸的。” 老道迎着他坚定的目光,突然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只能再叮嘱了两句,便告辞了。 当夜,风禅又喝醉了。 只是这回喝的,是无相剑派地下酒窖中的极品陈年老酿,外头的酒哪能跟这个比,风禅独自喝了大半坛,便醉的晕头转向像个陀螺,在屋里晃悠来晃悠去,不知怎的就晃悠到了隔壁阿南的房内。 他一脚踹开屋门,扑上了阿南的床榻,鞋也不脱,就在上面翻滚。 阿南正偷偷翻看自家师父小时候写的日记,被他这么一吓,差点将册子扔出去,整个人几乎跪在地上,脸色刷一下子就白了。正慌乱地凑不出辩白,打算脱了衣服跪在外头负荆请罪,却闻见空气中浓厚的酒香,似乎一闻就能醉掉,幸好,风禅喝醉了。 他惊魂未定,藏起那本册子,深呼吸几下才走过去,正瞧见风禅在自己床上滚来滚去。 风禅见他过来,笑了一下,一抹脸,满是泪水:“阿南,师父没有师父了。” 再也没人拖着胡子追他满山跑——要打他手心,再也没人替他扛着门派的未来,从今以后的路,只能他自己走了。 但幸好,他还有个小徒弟。 阿南安静地坐在他床边,替他把靴子脱掉,再捂进被子里,避免着凉。 他不懂风禅的悲伤,能做的,只有陪着他而已。 “老顽童留给我一块陨铁。”风禅闭着眼睛,泪花不住地淌,捂也捂不住。他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尤其颤抖:“......用那个,给你打一把剑好不好。” 阿南垂下眼,慢慢说:“师父,我剑术不高,不必用那么好的剑。” “不准这么说自己。”风禅睁开血红的眼:“你是最好的孩子,莫要妄自菲薄。” 原来在师父眼里,我还是个孩子。阿南心头一凉,轻轻合上眼,再睁开,一丝意外也无。 他早就做好了打算,要做风禅一辈子的侍从。就算他将来有可能娶妻生子,也愿意照顾他的孩子到老。 在这方面,阿南心甘情愿,一丝怨气也无,倒比世上很多佛门弟子还要虔诚。 “我们阿南,是世上最好的徒弟......等将来,也是最好的无相剑派掌门。我不管外头的人怎么说你,你都是最好的......” 风禅呢喃的声音极低,几乎要听不清楚,阿南安静地坐在床边,颤抖着闭上双眼,有这句话,就够了,他愿意为风禅去死。 风禅的手上满是老茧,粗糙极了,阿南被他抓着手,有些局促地想要抽出,却被他重重握住。 风禅借着酒意问:“......我们阿南已经十六岁了,有没有中意的女子呀?” 这话好似大冬天里淋头而下的雪水,一下子将阿南的心浇了个透,冰冷无比。 阿南慢慢地睁开眼,看向风禅。 他说:“有。” 不知怎地,风禅的声音里似乎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难过:“竟有了......是什么样的姑娘?” “武学世家的,相貌美,性格好,大大咧咧,有些傻。” 瞧见小徒弟嘴角的一抹笑意,风禅这心里不知怎的有些钝痛:“那很好,等过些时日,带我去见见......” “她前些日子举家搬迁去了塞外,也没给我地址,大概不好找。” “那你怎么办?” 阿南轻松地道:“再说吧,我暂时不打算换心上人。” “这怎么好。”风禅坐起身子,捏了捏小徒弟的脸颊:“那可是你未来的媳妇,就这样放跑了?” 阿南饱含深意地望着他,屋内很暗,风禅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他道:“该是我的,怎么也跑不了,若不是我的,想要也得不到。师父,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我什么不懂?”风禅咧着嘴笑。 “你就是不懂。男欢女爱这些事,你自己还没入门呢。” “好好好,阿南有自己的主见了,不要师父管了,那就不管。” 风禅这话出口,竟有些落寞。 却又听见小徒弟郑重地说:“我这一辈子,就只爱他一个,别的都不要。” 乖乖。风禅心里想,他竟还是个情种。 他说;“你肯定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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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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