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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枕着脑袋，盯着闭眼的晗泠，嘴边漫出满意的笑。 进展不错。 * “你今日一直走神。” “遇到难事了？” 熹晟一子落下。 棋子落下发出不小的动静。 晗泠散着神的瞳眸动了一下，微微摇头，聚精会神看向棋盘。 熹晟捻着一颗棋子，等待对方落子，其间悄悄琢磨着晗泠的状态。 比起往日里的冷淡，难得捕捉到他少许的异样的情绪。 这份出神过于古怪。 想起父皇所言，晗泠升仙的机缘极苦，恐成其心结。 熹晟不禁试探，“可与你升仙机缘有关？” 晗泠正要落子，举在棋盘上的手微顿，而后毫无异样地径直落下。 “百年前的事，早忘了。”他淡淡道。 他嘴上说是如此，却因听到此事，脑中渐渐浮起一个个清晰无比的画面。 自幼，他便生活在一座荒凉的雪山之上，终年与冰雪相伴，不见任何生灵。 直到有一日，他听到了陌生的声音。 一支十几人的队伍，冒着细雪，沿着小道攀上了这座无人问津的雪山。 约莫两米长，身形健壮，全身通白的雪狼，被突如而来的访客吸引了注意。 他拉耸着绒耳朵，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他们后头。 毫无目的，却为好奇心所驱使。 前方的队伍忽而停下，雪狼连忙躲到了一旁的大石块后。 队伍中的人三三俩俩聚集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着手中的干粮。 唯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孤零零地坐在石头上，摇晃着双脚，有节奏地轻哼着一曲小调。 雪狼乌黑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年，为其所深深吸引。 完全陶醉其中的结果便是，他一不小心往前稍稍露出了点头。 队伍中，一个眼尖的瘦子，指着雪狼的方向，朝着众人比了一个静声的手势。 待雪狼有所察觉时，五个手持大刀的男人已逼进身前。 他咧开嘴，露出雪白锋利的尖牙，眸露恐吓地朝着几人怒吼一大声，转身便欲离去。 却不料，又有五个人早早地绕到了他的身后，堵住了他的去路。 “嘴里没味，正好改改伙食。”一个长着浓密大胡子的壮汉大笑道。 十人默契地一同包围过来。 雪狼前爪重重划了下地面上堆积的厚雪，眯着双眼，盯着身后的几人，准备伺机找机会跑出去。 数道白光闪烁着，一个朗朗的嗓音，荡在雪山之中。 “各位叔叔伯伯，我们此行是为雪山顶的珍宝。” “伤了此间生灵，恐会不详。” 身着褪色黑袄的少年，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 成年男人们互相嘀咕商量了几声。 身着兽皮袄的领头人做出最终决策。 “小正说的对，继续赶路，注意提防周围。” 雪狼警惕地盯着他们离去。 风雪之中，落在最后的少年，朝他挥了挥手，笑容暖化了一方白雪。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这支队伍非但没有找到传言中的宝藏，返程时，一场大暴雪，还夺去了队伍中一半人的命，堵住了剩下人的归路。 待雪狼再次遇到他们时，队伍中仅剩几人。 他们个个身形消瘦，面色蜡黄，一个比一个狼狈。 好在，那个少年还在。 “就这点吃的，怎么可能熬过去。” 被现状逼疯的大胡子，愤怒地拽着虚弱少年的衣颈，将他勒的脸色发白。 “妈的，都是你小子。” “要是当初把那狼宰了，指不定还能多存点吃的。” 少年头发花白的父亲，一双瘦若枯柴的手，拉扯着大胡子的手臂。 “阿虎，你饶了小正吧。” “都是一个村的啊。”少年的父亲哀求着，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领头人。 领头人与身旁二人使了个眼色。 二人随即快步跑了过去，将大胡子拉扯开来。 少年粗喘着气，与父亲抱在一起，警觉地提防着另一边的几个人。 雪狼连忙跑回自己的窝，用采摘的大叶子，将攒下的几颗灵果包裹好，衔着往回赶。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这一个来回，那支队伍竟又发生了变动。 待他跑回去时，雪地上一大片通红，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血迹延至不远处的四个男人。 他们正围着一具身体，一个个埋着头，嘴角鲜红。 而一旁，少年面色惨白地倒在雪地上，染着血液的身躯，被破布所捆绑着。 他双眸通红，为愤恨所侵蚀，嘴中断断续续地发出几不可闻的嘶哑吼叫声。 泪水如洪水一般夺眶而出，打湿了他的一整张脸。 雪狼轻轻放下嘴中衔的果子，尽可能不发出一点声音靠近少年。 好在四个男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手上，并未发现他。 雪狼用牙撕咬着少年身上的破布。 身上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少年的注意。 他收回死死盯着四人都目光，眼中含着泪，望向咬断自己身上破布的雪狼。
第36章 死去的少年 少年双眸中的情绪太过复杂。 重获自由的那一刻，他拾起掉落在不远处的大刀，便朝四人冲去。 雪狼咬住了他的裤腿，拖着他往回走，示意他快逃。 不小的动静终是引起了四个人的注意。 他们摸了摸嘴上的血渍，眸露疯狂。 一人大声道：“这畜生要是早点来就好了。” “就是。”大胡子附和着。 他们一同朝着少年与雪狼逼近。 “小叔，你们怎么下得了手。”少年盯着领头人，嘶声吼道。 “要不是看在血亲关系，你跟你爹哪有机会跟进队？” 领头人毫无愧意，虽在笑，脸上那条浅疤却衬得他，凶狠无比。 “小正，你们不该怨我。” 随着领头人一抬手，他们一同朝着少年与雪狼杀来。 雪狼一个重扑，压倒一人，一口咬住了他的脖颈。 温热的鲜血肆意而出，涌入他的嘴巴。 鲜血的腥味令其格外恶心，他却不能停下，转身迎向朝自己砍来的两把巨刀。 待他又解决完两人后，另一边的少年已浑身鲜血，倒在地上，手中的兵器脱手飞开。 那领头人高高抬起大刀，毫不留情地劈了下去。 少年挣扎着要起身，却屡屡失败。 雪狼来不及犹豫，猛地冲了过去，以身挡住锋利的刀刃。 寒冷的刀子，割破皮毛，重重砍进了他的后背。 疼痛瞬间将他淹没，逼得他不受控制地低吼了一大声。 数不尽的血水，撒在了少年的身上。 温热而冰冷。 少年颤着手摸了摸雪狼：“你快走。” 雪狼摇了下头，顾不得疼痛，转身与领头人撕打起来。 血液一滴滴砸在雪地上，弥漫开来，整座雪山仿佛笼罩于一片血色之中。 终于，随着一个人影倒下，雪山重回宁静。 鲜血染红了雪狼的身躯，掩盖了他身上许多小伤口。 然而，他背上那向外翻着血肉的刀伤，却格外惊心刺目。 雪狼拖着被砍伤的后腿，一步步朝昏过去的少年，缓缓走去。 每走一步，地面上便多一朵血花。 他俯身，吃力地将少年放到自己背上。 临走前，不忘叼起先前放下的灵果。 雪狼晃了晃头，准备返回窝所在的洞穴。 却不料，变故再生。 倒在他身后的领头男子，拼着一口气，悄悄地爬了起来。 他用尽生命最后的一点力量，凶狠地朝着雪狼冲来，将他撞出小道。 半空之中，一道血红飞跃而出。 雪狼用身子接住甩出去的人，用四肢将其抱在怀中，坠落而下。 好在他们下方几十米处有一雪坡。 雪狼的身子重重砸在雪坡之上，不禁呕出一大口血，却始终没松开怀中的人。 他们顺着陡峭的雪坡，滚了许久。 好在坡度逐渐平缓。 就在雪狼认为大幸之时，他的身子一个悬空。 伴着四周冰雪崩塌，他们俩坠进了一个数十米的深坑。 落到坚硬地面的一瞬，雪狼只觉得体内的骨头，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疼得他直冒冷汗。 唯一能让他庆幸的是，怀中的人并无大恙。 雪狼伏在他的耳边，叫唤了数声。 许久后，昏迷的少年缓缓睁开泛红的双眸。 昏暗的环境，让他下意识地试图站起来，却不料不但站不起来，还牵动了伤口，疼得他低吟了一声。 雪狼轻声叫唤一声。 在发现他的存在后，少年方稍稍安了点心。 他抬头，望向上方，数十米处，那带着光的洞口，心生期望。 少年摸了摸雪狼的耳朵，“我们一定能出去。” 愿望是美好的，而现实则永远是残酷的。 少年爬着身子，将空荡荡的洞穴摸索了遍，也没有找到任何能派的上用场的东西。 黑暗之中，他仰头望着头顶的出口，眸中的光渐渐熄灭。 他找了个光线微微能照到的地方，靠着岩壁坐了下来。 雪狼撑着受伤的身体，慢慢挪到了他的身边，拱着头，蹭了蹭少年，却没得到他任何反应。 不久后，少年手中握着一块石头，在地上划来划去。 没一会，一副简单的画，被勾勒了出来。 少年出神地朝着雪狼道：“你瞧，这是我家。” 雪狼的脑袋凑了过去，幽黑的双眸迷茫地盯着地上的画。 一个个方形，圆形的东西，看得他一头雾水。 但他还是象征性地回应了一声。 少年脸上又多了些笑容，眼中流淌着浓浓的思念。 他沾满鲜血的手指，停在了长方形木床之上，“小时候，阿爹外出的时候，我和弟弟睡在里侧，阿娘睡在外侧护着我们。” “每次一觉醒来，阿爹便回来了” 少年脸上的笑瞬间明堂许多，却在下一秒逐渐暗沉了下去。 他转而双眸无光，嘶哑地哭了出来。 “这回，阿爹再也回不来了。” “醒多少次也没用了。” 奔腾而出的泪水，一滴滴砸在了地面的画上，蕴染开来。 雪狼望着哭的像个孩子的少年，恍惚间觉得，似乎身上所有的伤痛，也及不上他的一分。 从诞生起便活的无忧无虑的雪狼，第一次明白了，何为悲伤。 * 灵兽不需要进食，但是凡人却离不了食物。 才过了一天，本就受了重伤的少年，便进气少出气更少，身子越发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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