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只要有天魔行踪泄露,正道立即就会组成联盟,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合力将其剿杀。 萧洛七岁拜入苍穹派,十年间,想过日后血脉会暴露,深陷危机之中,却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一时间,他不知该何去何从。 天魔老祖指望他复兴天魔族,暂时不会害他,听从其意见果断叛出师门,想来当是眼下最好的选择,可…… 萧洛双眼微红,死死盯着冷月下那一抹翩若惊鸿的身影。 藏雪圣君护佑一方,入道百年来斩魔无数,自己若是落在他手里,恐怕,恐怕…… 北风瑟瑟,手里的佩剑发出一声哀鸣,像被缚在罗网里的倦鸟。 “萧洛,你给我清醒一点!”那边,天魔老祖拖着残血的形态,打得异常吃力,怒吼道,“今夜过后,苍穹将再没有你半分容身之处!傻愣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一字一句钉在心口,萧洛脸色白得像鬼,日积月累的心魔在这一刻凝聚成形,险些就要占据了他的意识,忽然,雪地上一物吸引去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只梨花木的食盒,不大,成年人一只手就拿得住,被强劲的剑气打得四分五裂,浅褐色的汤汤水水洒出来,在地上结成了一片冰。 二十几只馄饨,皮很薄,如同轻纱,受创后看不大出原本的模样,像一个个破了口的沙包,四散淋漓。 师尊深夜前来,莫非不是因为解救鲛人那次察觉到不对? 萧洛望着那一碗被打碎了的馄饨,心里猛地一松。 难道,难道……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藏雪圣君江岁寒,谪仙一样的人儿,竟然会在深夜的时候,担心徒弟练功辛苦,腹中饥饿,亲自来林子里送宵夜,而且那宵夜…… 萧洛在苍穹派待了十年,清楚后厨统一供应的馄饨长什么样,得比那大一圈,模样也丑得很,厨娘随便包一包就扔下锅,管你好看难看,能吃就行。 所,所以今晚的馄饨是? 师尊一身无瑕白衣,挽着霜发,站在厨台前忙碌的画面浮现于眼前,萧洛忍不住喉间哽咽。 有时候,生死抉择就是这么简单,天魔老祖喊破了嗓子也带不动的队友,被一碗师尊亲手做的爱心馄饨,彻头彻尾地点燃了! 银色灵剑出鞘,寒芒映亮夜空。 “好小子,这才像回事——” 见那黑衣少年终于冲入战局,天魔老祖还没来及高兴,就被一剑掀上了天,混乱中,三年来由他亲力指导,故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魔气砍在身上,真他妈不是一般的疼! 身疼,心更疼。 “艹,忘恩负义的小/逼/崽子,我日你祖宗十八代!!!” 萧洛哪里理他,唰唰几剑逼退“队友”,眸光一瞥,发现江岁寒右边袖子洇出血迹:“师尊,你受伤了?” 语气中毫不遮掩的担忧疼惜之意,成功将天魔老祖气得吐了一大口血。 “……没事。”江岁寒白着脸摇摇头,强自压下胸臆间作呕的欲望。 天魔老祖化身的那团血雾,不知吞噬过多少修士的魂魄,经年累月,早就沤成了花肥,气味感人之至。 他初来乍到,不幸被暗算了。 萧洛看出他的勉强,道了句“师尊先歇一下,这里交给我”,便仗剑飞身上去。 方才的战局中,江岁寒实力虽强,架不住头回打架运用不熟,一身修为只能发挥出五六成,而天魔老祖虽力有不逮,但胜在奸诈狡猾经验老练,再加上刻意释放出的感人气息,生生将战局拖成了平手。 萧洛这一加入,天平立马偏了。 “姓萧的小白眼狼,我日你姥姥,有本事再砍老子一下——” 吭吭吭吭!如他所愿,浓稠的血雾上又添了好几道新伤。 萧洛出手凌厉,狠如修罗,一剑接着一剑,绵绵不绝,不到一盏茶功夫,天魔老祖被打得节节败退,抖若筛糠,看样子像是要不行了。 整整三年的尔虞我诈,眼见着就要画上句号,突然,血雾停止了颤抖,凌空一个诡异的转折,冲着萧洛眉心袭来! “阿洛,小心!” 萧洛到底年少,临阵经验不足,被天魔老祖成功晃了一枪,打出去的招式未收,躲是躲不了了,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血雾凝成一个红点,嗖地没入眉心! 噗一声,银剑插入雪中,他力气抽空,单膝跪地。 血,全是血,视野所及之处,如堕九幽炼狱,白骨,残肢,堆积成山,一张张死不瞑目的绝望面孔,正大张着眼,从四面八方盯过来。 成千上万只瞳孔,不约而同地映出了他一个人的身影。 萧洛发出痛苦地哀嚎。 “别,别过来……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滚开!” 虚空中,天魔老祖的笑声张狂到发指:“哈哈哈哈哈!萧洛,敢对老夫出手,是你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过去三年,老夫早已不知不觉在你体内种下煞气,原想再养个几年,等你为老朽打下魔界半边天下再说,既然你先无情,那就别怪老夫无义!” 血红色的光点从他眉心飞出,流星一样冲破苍穹派守护结界,往更深更远的天穹而去,狂笑声经久不息—— “等着吧,你迟早要走火入魔,杀心难抑,到时候,谁,都保不了你!” 变故生得太快,顷刻间就结束,天魔老祖几千载修为,金蝉脱壳之事行来轻而易举,留萧洛拄着剑半跪在雪里,无力起身。 那些死于老祖手中的冤魂,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怨气都加诸他的身上,少年人涉世未深,被折磨得精疲力尽。 脚步声沙沙,下一刻,一只寒凉的手覆上了他的眼。 “别怕,静心。”江岁寒温柔的语声在身后响起,絮絮道,“那些都是假的,你没做错什么。” “阿洛,不论发生什么,为师与你同在。” 手指冷如初雪,覆在少年炽热的肌肤上,触感如冰火两重天,轻软的话语与抚慰的灵气同时逸散出来,一声一声,深入神髓,渐渐渐渐地,驱散了那些鲜血淋漓的心魔。 “过去十年,是为师负你,从今往后,为师会一直陪着你,不离不弃。” “当然了,你也得答应为师,日后不做欺师灭祖的坏事,听到了吗?” 手掌下,萧洛没有血色的双唇颤抖着,翕动着,平复了好久,才哑声道:“师尊,你知道我是谁吗?” “是谁。”江岁寒轻笑着问。 “我……”萧洛气息一滞,像一根弦绷到了顶点,忽而,破釜沉舟一般散了,“师尊,对不起,弟子从前骗了你,天魔老祖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天魔族混入门派,其罪当诛。” “你……杀了我吧。” 空气安静了一瞬,连心跳都跟着停了。 未几,江岁寒放开手,在他脸颊轻拍:“傻小子,天魔怎么了,天魔就不是我徒弟了?” “……”萧洛神情霎时被抽空。 江岁寒俯下身,温凉的唇瓣就贴在他耳畔,轻轻一叹:“这么个事憋了十年,你也不嫌难受么?” 作者有话说: 天魔老祖:老夫就像一条狗,好好路上走着,平白无故被踢了一脚,嗷嗷嚎两句,没用,还特么要看臭情侣秀恩爱,淦!
第14章 冰释(六) *涂药* 一阵清风拂过,拂落了苍松枝头的薄雪,也拂动了少年翩若蝶翼的眉睫。 萧洛僵了许久,才解冻一般,迟缓地点了下头,他扶着剑,欲起身,却因煞气搅得精神不稳,起了一半又跪下去。 “别急。”江岁寒轻手按住他肩头,目光顺着染血的剑锋滑下去,二指在那雪亮的冷铁上一弹,“阿洛,以你的根骨和脾性,并不适合习剑,为师觉得,你与刀更契合,过几天有空,随为师去后山兵器库挑一样趁手的灵刀,怎么样?” “什么?”萧洛闻言一怔,猛地回头,师徒俩就这么毫无商量地迎面对上。 他的眉心处,隐隐浮现出北斗七星的纹路,在最下方天枢的位置,一金色的光点逐渐明亮,像夜空中初生的启明星,甫一出现,就照彻万疆。 江岁寒微微睁大眼,心里的震撼不言而喻: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道禁制?现在是亮了一颗星,等七颗星全亮了,萧洛就再不受桎梏了? 就在此时,天边几簇明光闪过,不是流星,而是一群听到动静赶来的苍穹派修士。 “小五,怎么是你?” 为首一人道袍舒雅,玉冠端庄,柳叶眉细长眼的温润长相,正是苍穹派掌门真人沈在清,他看着江岁寒站在一片狼藉的峡谷中间,目露惊愕。 江岁寒神色不动,镇定道:“掌门师兄,岁寒前日刚出关,想亲自检验一下小徒萧洛的修炼进境,出手稍微重了些,惊动到你,实在不好意思,放心吧,毁坏的山林和草木我会负责。” “嘶!!!”这根本不是破坏公物的问题好吧! 跟随掌门而来的一个弟子受到了惊吓,竟直接从剑上摔了下去! 沈在清不用看就知怎么回事,阖了阖眸,心梗快犯了:“小五,训练徒弟注意分寸,萧洛才刚筑基,经不起你这么大的阵仗,而且。”他眼一抬,视线落在了西北方明明灭灭的护山结界,“方才我感觉到有邪祟撞破结界,你们看见了吗?” “无妨,一只重伤的血魔罢了,闹不出多大风浪。”江岁寒扬手将玉山倾收回,转脸看着萧洛,平静道,“阿洛,不过一只化神初期的小魔物,你入我门下十年,竟连它都留不住?” 又是“嘶”的一声,那弟子刚爬上来,又被吓下去了。 沈在清扶了扶额,头疼——自家小师弟哪哪都好,就是有一点,教徒弟下手太狠,把谁都视作当年的他自己,只要整不死,就往死里整。 看那地上跪着的少年,面色惨白,浑身血迹,衣衫也碎破破烂烂,满脸恍如隔世的神情,一看就是被整得差不多了。 沈在清心疼道:“这孩子还没结丹,跨了好几个境界去挑化神大魔,受点伤是小事,万一把命搭上……” “不会。”江岁寒眸光如玉,气定神闲,“我在旁边看着,死不了人。” 半空中,一片充当背景板的苍穹派弟子,全都傻眼了。 沈在清生怕小师弟与唯一的师徒之间生出什么嫌隙,忙着打圆场:“阿洛,你师尊也是为了你好,俗话说爱之深责之切,他做这些,都是为了让你变得更强,你尽量,多体谅一下他的苦心。” 什么? 萧洛禁制方解,整个人都恍惚着,乍见沈在清等人赶来,不太适应。 他缓缓抬头,对上白衣仙尊清冷绝尘的脸。 江岁寒冲他眨眼:配合一下,快点。 “……”萧洛深吸口气,躬身行了一礼,沙哑道,“弟子学艺不精,临场经验匮乏,不幸中了那魔物诡计,被它给逃了,辜负了师尊一片苦心,萧洛自愿领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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