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学校附近的店里要了碗清汤寡水的拉面,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吃饭。 家里从来都没人准备他的饭,不过裴沨也不是很在乎,毕竟他母亲已经去世了,现在的这个家里,只有裴诺诺跟他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摸黑上了楼,裴沨拿钥匙开门,进去以后发现墙角那个只剩一个轱辘的行李箱不见了,大概裴念忠今天去了工地干活,每次他带那个箱子走,差不多就有一两个月不会回来。 裴诺诺正蹲在客厅小木桌旁边吃饭,看起来是中午的剩菜,有点发黑,旁边放着一小碟长毛的咸菜。 裴沨指着那个小碟子问她:“吃这个了吗?” 裴诺诺摇了摇头,裴沨揉了下她的头发,拿着书包打算回自己房间。 一推开门他就愣住了,屋里床单被子全都被乱七八糟地扔在地上,靠墙的书架倒了,放在上面的地球仪摔下来砸成了几半,还有床底下的纸箱也被拖了出来,他放在里面的他妈妈的旧照片都被撕碎了,满屋子里都是腥臭的酒味。 裴沨突然觉得有种无法抑制的烦躁,他转身出去一把推开斜对面卧室的门。 刘春玲穿着一条吊带睡裙,正对着镜子敷面膜,门突然一响,把她吓了一跳,一看进来的是裴沨,抬手指着他语气尖酸地骂道:“小杂种,不死在外面,又跑回来骗吃骗喝,跟你妈一样不要脸!” 她涂着斑驳甲油的手指尖快要戳到裴沨脸上,裴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面色阴沉。 刘春玲有点怕,但还不肯露怯,硬撑着继续不干不净地骂:“还在那屋里留着死人的东西,晦不晦气!” 她抬手要打,裴沨手上一用力把她推开,冷声说:“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你动我无所谓,别碰我妈的东西。” “那个疯女人已经死了!你想找她,你去死啊!” 裴沨攥住拳,极力忍耐着,说:“这是最后一次,不信你再试试,看我是不是真不怕死。” 刘春玲还想接着骂,但对上裴沨黑沉冰冷的双眼,突然什么也不敢说了。 裴沨回屋里收拾东西,把地上的碎纸片都捡起来放到了桌上,他沉默看了半晌,拿出手机给一个号码发了条短信: ——我周三过去。
第13章 是沨不是疯 许时熙从车棚推车出来的时候还不到七点半,沿街的路灯早已亮起,他去学校旁边奶茶店买了杯加冰的柠檬水,叼着吸管推车顺着人群往外走。 隔壁还有一个中学和附属小学,每天到了这个时间人潮都格外汹涌,许时熙艰难地撑着车把,突然觉得书包带被人从身后扯了一下,回头一看发现余准正挤在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后面,探着手够他。 许时熙脚步没停,叼着吸管抬眼看了下余准,笑得有点痞气。 余准好不容易钻出来,挤得肺里稀薄的空气都要耗尽,用力一掌拍到许时熙肩上,拿过他的柠檬水一口气喝了一半,说:“喊你半天都不等我一下。” 许时熙接过几秒就变得空荡荡的杯子,无语地丢进旁边垃圾桶,说:“你不跟着沈哥走,来找我干嘛,还蹭我一杯饮料,完蛋玩意儿。” 余准抬手搭着他肩膀,纳闷地说:“沈哥今天一放学就走了,我看他脸色特难看,没敢去惹他,万一朝我发火我可顶不住。” 许时熙跟余准家不顺路,两个人一起走到街口就分开了。 夏夜凉风习习,许时熙推车走在巷子里,隔过几个院落,街上人来车往的喧闹声显得有些渺远,夜幕上错落的星星像一把散失的碎银,许时熙戴着耳机,指尖在车把上轻轻地点着节拍。 他平常回家为了抄近路,都会从这条巷子经过,然后再绕到大路上,巷子里晚上没什么人,偶尔有几个坐在院门口台阶上卖干货的老人,或者放学回来在外面撒欢的小孩。 但今天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时熙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尤其是看着漆黑的巷子深处,这份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他停下了脚步,有点犹豫要不要返回去从大路走,虽然可能是因为今天沈昼川那句问话让他多了些疑虑,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还是警惕点比较好。 巷子里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许时熙心下一凛,扶着车把往后一转,坐上去就打算往外骑,车后座却被人猛地拽住了,这回不再是余准,许时熙回头的时候看到了几个光着膀子、胳膊手腕都带刺青的小混混。 走在最前面拽许时熙车的那个叼着烟一把扯住许时熙的衣领,把他猛地从自行车上掼了下来,摔到了旁边土墙上。 许时熙后背磕得有点疼,他嘴角带着笑,眼神却很虚飘,伸手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来,边点烟边说:“好久不见,远哥。” 他的手一直在微微地颤抖,点了好几次都没能把烟点上,周远川双手插兜,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嗤笑一声,夺过许时熙手里的打火机给他把烟点上,才缓缓地开口说:“这几天躲着哥干什么,今天再等不着你,哥就得去你家了,小熙。” 周远川是他的表哥,当初许老爷子一个人带着许时熙到城里的时候,没有能落脚的地方,就在周远川家住了一段时间,许时熙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他的。 当时许时熙才十二岁,周远川已经十九了,他读到高中就辍了学,一开始在汽修店干活,后来不知道碰了什么生意,工作辞了,也不怎么回家,许时熙只知道他有钱,还跟周远川借过几次钱,一拖再拖一直没有还。 其实那几百块钱周远川一直没放在眼里,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三番两次来找许时熙的麻烦,给他还钱他也不要。 许时熙垂着眼睫,漆黑的巷子里几点烟头的火光扑朔,他声音有点颤,尽管极力克制,却还是能听出惧意,“远哥,你要我赔多少都行,别去我家,我爷爷岁数大了……” 周远川跟他身后几个混混一阵哄笑,不知道谁从侧面往许时熙腿弯踹了一脚,许时熙差点没站稳,烟灰落了一鞋面。 书包被人一把扯过去了,许时熙没敢拦,只是缩在墙角低着头,看着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周远川把他的书包往地上一扔,一脚踢到旁边,给跟他来的几个混混示意了一下眼神,几个人就朝许时熙身边围去。 许时熙垂着头装小可怜,在离他最近的那个人一拳要砸下来的时候,猛地扑过去把人推开,朝巷子外面撒腿就跑。 周远川扔了烟头咒骂一声,带着人追了过去。 许时熙觉得自己两辈子都没跑过这么快,他知道今天万一被逮住就完了,周远川裤兜里还塞着一把折|叠|刀,跑到街口时他眼前都有些发黑,脚已经软了,硬撑着往前跑,回头看周远川那群人的时候不小心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他下意识地赶紧道歉然后就想继续跑,却被那人一把拉住,抬头看时才发现是沈昼川。 他被人玩命追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沈昼川见怪不怪,把头盔丢给他,然后把他推上摩托车后座,发动机几声轰鸣,终于把那群人远远地甩到了身后。 许时熙出了浑身湿汗,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等骑到周远川他们不可能再追来的地方,沈昼川靠边停了车。 许时熙腿软地下了车,就想在旁边马路牙子上坐下,被沈昼川拉住臂弯扶起来,“别坐,站着缓缓。” “谢谢……”许时熙脱力地靠在护城河栏杆上站着,他刚才在周远川面前假装着害怕,现在才真的有了种劫后余生的复杂感。 沈昼川没说话,他靠着摩托车站着,等看着许时熙像是缓过劲了,才开口说:“用我送你回家吗?” 现在自行车也没了,钱都在书包里,一起丢在了那个巷子,许时熙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能说:“谢谢哥。” 他浑身狼狈,脸上还蹭了点儿灰,沈昼川看着突然笑了下,揉了把他的头发,说:“我们熙崽怎么被欺负得这么惨,要不要哥给你找场子回来。” 许时熙捋了下自己的衣领,拍了拍裤子上的土,不知道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偶尔他还会觉得现在很像是一场梦,说不定醒来以后跟经纪人说他梦里被人追杀,还会被笑话,但看着眼前真实地站在面前的沈昼川,他知道自己早已经无法逃避。 许时熙不太担心周远川再来找自己麻烦,就怕他真的跑去家里,他记忆里周远川倒是从来不会对老人做什么,但稍微一闹腾也受不了,许老爷子已经要七十岁的人了,不能因为他在外面闯下的祸跟着提心吊胆的。 沈昼川坐上摩托,回头眼神示意许时熙上来,许时熙坐稳了戴上头盔,忽然想起什么,问沈昼川:“哥,你怎么到这边儿来了?” 沈昼川没回答,直接发动了车,他没装□□,声音轰鸣,许时熙觉得自己脚都被震麻了,不是很懂这些青春期的小孩。 一路往前走,许时熙却发现这不是他回家的方向,想喊沈昼川,他戴着头盔根本听不见,大概过了十多分钟,沈昼川才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了车。 许时熙给爷爷打了个电话,说刚才回家路上碰到表哥,可能要去家里,周远川在亲戚里臭名远扬,许老爷子向来都很不待见他,听许时熙这么一说,就说先去隔壁张大爷家看会儿电视,许时熙这才放心,放下手机问沈昼川:“沈哥,这是什么地方?” 沈昼川把书包丢给许时熙让他拎着,然后说:“我住的地方。” 他已经好几天没回过家,那个家里也未必有他能待的地方,不如早点给别人腾开位置,免得互相碍眼。 许时熙跟着他进了电梯,一直到十五楼才停下,等进了房间,沈昼川还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许时熙才犹豫着问:“哥,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沈昼川从桌上的钱夹里拿了八百块钱递给他,许时熙没有接,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灯,光线很压抑,沈昼川说:“这几:天你替我盯着裴沨,看他放学都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然后发给我。” 许时熙没想到自己还有当狗仔的一天,他好不容易让裴沨貌似对他少了几分敌意,实在不想再被当成跟踪狂,但又无法拒绝,只能笑了下把钱接过去塞兜里,然后轻轻地在兜上拍了下,说:“放心吧哥,有什么事儿我马上发消息给你。” 沈昼川点了点头,想了下,又给了许时熙两百,说:“自己打车回去。” 许时熙心里骂骂咧咧,脸上挂着笑,“那我就先走了,哥你要是找我随时给我打电话都行。” 等出了酒店,许时熙看着空旷的大街心情复杂,幸好他手机当时在身上,他开了个导航去找公交站,赶上了最后一班车。 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许时熙趴在前面椅背上想玩两局游戏,结果刚进去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强制下线了,按道理登录一次之后就不需要再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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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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