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的声音略显惊讶:“……什么?” 宗默一句话都不想多说,直接挂掉电话。 而微信里,阮池正好向他汇报:[今晚回,但可能会有点晚,你自己先吃饭。] 宗默敛眸沉思良久,迟疑着打字,下定决心点下发送。 [已经买完热搜了,你还在忙什么?] [是在公司处理这段时间落下的工作吗?] 发完就将手机放到一边,手机屏幕良久也没有再亮起来。 - 晚上九点,宗默抱着膝盖窝在沙发里,门铃响起。 他准备好了满肚子的话,冷静地走过去开门。 可一见到阮池时,千言万语便只剩下了一句:“你为什么要骗我?” 阮池就跟回自己家一样走进来,略显疲惫地坐到沙发上,无所谓地说:“只有你会相信我破产。” 宗默仍站着不动,机械地又问一遍:“你为什么要骗我?” “难道不是你自己骗自己?”阮池重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说,“发现我破产无家可归了,你不是挺高兴的吗?” 骗人还有理了!! 宗默委屈道:“因为你以前没有骗过我,我才会信。” “是啊,我没骗过你。”阮池说,“不就骗了这一次?难道不是你骗我更多吗?” 宗默:“我……” 等一下,好像真的骗了。 第一晚时,他假装是陆泊。 后来……倒没怎么骗,绝对算不上骗,充其量是掩饰! 难道要让他亲自去对阮池说,你好我是拿了主角受剧本的穿书攻,你是人傻钱多的助攻攻2,攻1345全都爱我爱得要死要活!? 让阮池这一下颠倒黑白,宗默更生气:“把我当成笨蛋耍着玩,你觉得很有意思吗?”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谁让你一直不回来,我太想你了,又想不到别的办法。” 宗默:…… “在你说要和我一起还债之后,我就后悔了,非常后悔。”阮池说,“但也只能继续骗下去,不然你又会离开我。” “难道你准备这样骗我一辈子吗?”宗默说,“住在那么小的房子里你觉得很高兴吗,还是你觉得自己牺牲很大?” “没有。我准备等到你不生气了就告诉你。” “我生气是因为你骗我。” “那你现在还生什么气?你都知道了,而且我不就骗了你这一次吗?” “……我不想和你吵架。” “宗默,你以为我闲着没事干吗和你吵架,还不是你在对我发脾气?” 宗默:…… 可他偏偏是不擅长吵架的性格,明明打好了满肚子的腹稿,只要随便吐出几个字眼眶就发热。 他干脆不说了,才不要在阮池面前哭,显得像是自己理亏被骂哭。 宗默不说话,阮池就紧紧盯着他。 “宗默。”阮池放缓语调,说出来的话却和温柔沾不上边,“你为什么不能乖乖听话?” 宗默深吸一口气:“你能尊重我一点吗?” 阮池努力压制着烦躁:“我没尊重你?” “你只是把我当成玩具。”宗默怒气上头,根本无法冷静思考,“不,你把我当成按摩.棒!” 阮池也一下提高音量:“谁他吗会给按摩.棒.口?!” 宗默:…… 难得见阮总爆一次粗口。 又让他没法接话了。 阮池再问一遍:“你现在还在气什么?” “我、我……”宗默喉头一哽,有点喘不上来气,“我就是生气。” 阮池沉声道:“宗默,有些话我不对你说,是怕你难受。” 宗默疑惑地看向他。 “你经常骗我,我什么都没说,我也没有真的对你发过脾气,我不知道我哪里不尊重你。”阮池说,“知道我破产后,你觉得开心了,平等了,还想和我一起还债,我以为你真的不在乎钱。” “可发现我没破产,你就觉得我不尊重你了。” “从你第一天来我家,我就觉得你很有趣、很可爱。后来是因为喜欢你,我才会逗着你玩,想让你只属于我。如果我说的什么话冒犯了你,我做的什么事让你不高兴,你都可以告诉我。” 阮池一字一句,缓缓说到最后, “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你感受到的不尊重,到底是因为我、因为我的钱,还是因为你的自轻?” 突然收到逻辑清晰的长篇大论,宗默没有精力去细想,怔愣许久,只说:“怕我难受,你为什么还要说?” 阮池则问:“所以你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宗默抿着唇不吭声。 良久,才开口道:“这里是我家。” 阮池不再多言,站起身来,掉头就走,砰地一声关上门。 宗默懵在原地。 - 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冷静下来后,宗默已经忘了自己是在气什么。 阮池第一次骗了他。 可骗他是为了来找他和他在一起,谎言暴露也是为了帮他澄清。 宗默拿起手机,没看到来自阮总的新消息。 祁知意经常会给他发一些可爱的猫猫狗狗和美食,两人偶尔也会在微信上聊天。 这时的微信里多出几条信息,竟然都是来自祁知意。 [你很像一道光。] [就算不处于黑暗之中也会渴望。] 宗默:…… 他知道双胞胎之间会互通消息,还以为拒绝祁南风一个人就够了。祁知意没明确表过态,也是他唯一一个没有直接拒绝的人,没想到此时会突然发消息。 仿佛在尝试趁虚而入。 他还在考虑回绝的措辞,祁知意又一连发了好几个顽皮的笑脸表情包过来。 [别太在意我的话,但我也不是在开玩笑。] [小默,祝你幸福。] 宗默微微一怔,立刻把拒绝的话删掉。 但祁知意又迅速发来新的消息: [不幸福的时候可以来找我哦(ps.不要找我哥)] 这算什么……提前自荐预约接盘侠? 完全不留给他拒绝的机会。 宗默心烦意乱,连礼貌都顾不上,干脆不再回复。 安静思考的时间慢慢流逝,他已经可以确信自己绝非身处于一部小说里。 这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真实得可怕。 阮池哪怕和家人的关系再糟糕,他也拥有家人。旁人再嫉妒他、排挤他,他也是锦衣玉食被供着长大的少爷。他不需要迁就任何人,也不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 宗默却截然相反。 他被抛弃过两次,孤零零一个人长大,从十几岁就开始打工养活自己、照顾其他人。 他和阮池之间存在着无可弥合的差距,无论是成长经历、阅历还是学识,这都是阻挡他们触碰彼此的巨大阻碍。 童话般的小说里,霸道总裁和灰姑娘的故事就是宠宠宠、甜甜甜。 可当他真的置于这样一个“灰姑娘”的位置上时,他会瞻前顾后、忐忑不安。 因为所有的宠爱,都建立在阮池喜欢他的前提之上。 只要某一天不喜欢了,感情淡了,他便会失去一切。无论是财富、住所还是工作,就像从湖边离开那天,在刹那间变得一无所有,连一颗原本完整的心都被掏空。 阮池选择用“自轻”这个词点醒他,已经说得够好听了。 说得难听点,就是自卑。 所以他才会反复地向阮池确认,问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 即使阮池从没骗过他,在给出一辈子的许诺后,他也仍旧半信半疑。 阮池还是骗他了,不管这次的谎言背后藏着怎样的目的,都让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摇摇欲坠的安全感,在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阮池说可以永远喜欢他的时候,也要求他不要背叛自己、不要离开自己。 他没有离开,但他又把阮池赶走了。与其说是生阮池的气,倒不如说是生自己的气。 想通这一点,他又后悔了。 因为后悔,更烦了! 半夜三更蓦地惊醒,然后蒙着被子抽噎。 好烦,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阮池这种疯子!? 搞得他也跟着不正常。 静得可怕的深夜里,门铃骤然响起,惊得宗默一个激灵。 以为是阮池,下意识就要去开门。怀疑是阮池,又有点不敢去开门。 他躺在床上装死,门铃响了一会便停了下来。 手机屏幕随后亮起,弹出一条消息。 阮总:[开门。] 宗默:…… 喊他开门也不打个电话,如果他睡着了,那不就白跑一趟了吗? 他再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凌晨四点。 真的有病。 反正他一时半会也睡不着,索性心一横,下床去开门。 刚将门打开一条缝,一只白皙的手就迅捷地钻了进来。 只要用力把门一关,这只养尊处优的手肯定就得骨折,疼不死他! 宗默没干这种混账事,阮池便趁机挤进来,登堂入室。 推门时手腕一翻,宗默注意到他手心里好像带着伤痕,微微一愣,还没能看清,阮池已将手收了回去。 “你到底要怎样啊宗默?”半夜四点的阮池自然脾气不轻。 一句抱怨送出口后,却蓦地顿住,语气一转:“你还哭了?” 宗默:…… 好烦,偏偏是这个时候。 半夜emo怎么了,谁没半夜emo过。 宗默不想理他,正待赶人,阮池又说:“不哭了,好不好? 宗默深吸一口气,努力往回憋没出息的眼泪,半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阮池的嗓音却越来越缓:“别哭了,小默。” 宗默没能控制得住,只好抬起手来擦眼泪。 阮池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先一步捧住他的脸,用指腹轻轻拭去他的眼泪:“不要再哭了,嗯?” 宗默来开门之前已经差不多收拾好了心情,这时让这几句安慰一刺激,心情已然好转,眼泪却没出息地直往外冒,比一个人躲在被子里的时候哭得还要厉害。 眼泪越擦越多,他怀疑阮池大概要生气了,想要后退躲开。 夜半时分,阮池的耐心却异常地好,将他按住,又说:“不准哭。” 说着命令的语句,却是安慰的语气。 不但不让宗默躲开,反而欺得更近,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睫毛擦过他的睫毛,带走少许温热的湿意。 “别哭了,宝贝。我不想看到你哭。” 宗默只能推开阮池再次后退,艰难地开口:“你先别说了。” “但你还在哭。” 宗默深深吸了口气,止住哽咽道:“你没安慰过小孩吗?你越安慰,他哭得越厉害。” “我怎么可能安慰过小孩?”阮池先回答,而后才沉默一会,猜到宗默此刻的眼泪不是因为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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