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刺耳,江横脑袋一片轰隆隆的疼。 他出了西华苑,守门的修士问他要?去哪。 他也不知道,钟声似从四面八方而来?,没有具体的方向。江横脸色苍白地顺着街道走着,死死地拧着眉,辨认钟声从何而来?。 走着走着,他看见了青石地面上贴着一张张被雨水泡湿了的纸草木黄纸。 人世间死了人撒的纸钱。 江横瞳孔一缩,缓缓地抬起被雨水浇湿的沉重?脑袋,布满血丝的眼望向视线能及的前方。 雨如珠帘,青石路上堆积着纸钱。 几乎是同时,长街尽头传来?熟悉的诵音。江横紧盯着那个方向,昏暗天色下,出现了送葬的人。 他们?披麻戴孝,穿着灰白的孝服,头上缠绕着白麻布头巾,面上无?悲无?喜。除了抬棺材的,剩下的人秩序井然地排列成行成列,手捧无?脸神像,齐声呼喊—— 无?神无?我,无?仙无?魔。 自此天地,长安喜乐。 江横纵然被钟声折磨得心?力交瘁,但?还算清楚,未时刚过?。 今日天色不详,但?还算是白天。 乌压压的黑木棺材在?雨中被送走,一口接着一口。 江横满是疑惑地望着,是什么时候城中死了这么多人的? “师兄,该回去了。” 不真?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横闻声愣了许久,回头看见谢辞站在?雨中,那双灰绿琉璃的眸子比天色更加晦暗,遥远地望向自己。 江横嗓音涩哑,“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谢辞没说。 江横耳畔的钟声越来?越响,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侵占他的意识,迫使他将视线从谢辞身上转移到抬棺的送葬人,还有被他们?捧在?手心?的神像。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群白色孝服的人手里?的神像,竟一尊接着一尊地回过?头,用不存在?的眼睛盯着江横。 江横被攫取了目光,呼吸都窒了一瞬—— 那一张张没有脸的神像,仿佛在?对他说:你不向往人、神、魔三界一统,无?争无?战的喜乐世界吗? 我……不向往。 吗? 江横听着钟声,跟上了人群,慢慢地张开唇,发出和送葬人一样的声音,整齐而虔诚。 无?神无?我,无?仙无?魔。 自此天地,长安喜乐。 谢辞皱眉,眼看着江横越走越远,他脑中闪过?不同的片段。 如果他不拦下江横,那么江横会死在?春山城,化作金色的齑粉。 他要?赌吗? 赌江横会不会化作齑粉。 赌脑海中的诡异片段是不是真?。 最终,谢辞看着渐行渐远似要?从眼前消失的江横时,他没有赌,跟了上去。 谢辞步履轻快,片刻便到了江横身后,上前抬手,不轻不重?地落在?江横湿透了的肩上。 “师兄,回去的路你走错了。”
第24章 大雨中, 送葬的行人走了一波又一波,和这雨天一样,停不下来, 也看不到头。 江横浑浑噩噩地看着四?周的人,他看见谢辞的嘴角一开一合, 在和自?己说话。 但江横听不清谢辞说了什么。 混沌的钟声和信徒的诵音交织成绵绵密密的网, 漫天纷飞的纸钱被雨水打湿, 落在江横周身。 他如蚕茧般包裹着, 直觉告诉他应该跟上这群人。 而腿脚走动?不了半步。 “江横。”谢辞冷冷地看着神识不复清明的人,手压住江横的肩膀, 试图压下他混乱的意志。 耳边钟声渐渐远去, 脑中却传来那熟悉的,不辨男女的空灵之音。 声音在同他说:跟上去, 别停下。 紧接着又说了一句:停下,你会?害死他的。 你是谁?江横问它。 是无脸神像吗? 我会?害死谁? 我要?继续往前走, 跟上他们—— 吗? 没有回应,在江横迈出沉重步伐的一瞬, 眼?前白光骤然闪过。 一道冰蓝色的灵力点在了他眉心?, 孤绝霸道的灵光徐徐不断地注入他的身体, 片刻间?荡清了灵台混沌, 拨雾扫云, 明月清辉。 江横望见了谢辞点在他眉心?的剑指, 冷白如玉,修长有力,点点灵光挥洒。 见江横涣散聚不起光的眼?眸终于恢复清澈之态, 谢辞便收回了手,瞥了眼?送葬的行人, 淡声问江横。 “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他声音很冷,冷的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似冰似雪。 江横意识是恢复清楚了,先前血管鼓跳的脑袋仍旧残留着乱哄哄的疼。 自?己刚才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站在一群穿孝服的送葬人群里。他转身看了个遍,这些人一个个捧着无脸神像,跟着棺材往前走,口中念念有词。 一抹毛骨悚然的寒意从脚底窜到了头顶,江横打了个寒战,连忙往谢辞身边靠了靠。 男主护体,所向?披靡! 谢辞冷眼?睨他,胆子不大还敢乱来? 江横看着一口又一口棺材,刚镇静下来的心?轻易地被吊起,好奇地追问谢辞,“怎么?死的?” 谢辞本想告诉他‘是我杀的’,但见江横满眼?认真,他选择了沉默了些许,最后只?说了句:“江横,你生病了。” 这话……谢辞就算不说他自?己也清楚。江横多少也感觉得出来,自?己莫名其妙地追着钟声出了西华苑,跟上了这群送葬的人……如果不是谢辞拦住他,自?己此刻回去往何处? 或许,早就不对了。 江横脸色一白,手指颤了一颤。 从他和中招的那些人一样都?可以看见无脸神像的脸时。 他就因为?好奇心?,被迫地接受了‘神意’。 之后在雕心?小筑当着师如弗的面补上了无脸神像的面孔,与神像的脸对视。 昨晚祭坛上不受控制的凝视神像,想要?拜神。 今日傍晚听见的钟声。 而这些异样,谢辞全都?没有。 江横心?有余悸地抹了把额头冷汗,不怪系统爷爷不让他进春山城。 这玩意儿,没男主命就别来硬逞能! 不对,江横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一件奇怪的事?。 他反手拉住谢辞干净柔软的袖子,声音发紧地问道:“当日沧默这些剑宗弟子中招时,你没能拦下他们吗?” 谢辞能三番两次的拦下自?己,不希望他成为?无脸神像的信徒,那为?何没能拦下自?家宗门的弟子。 谢辞闻言眸光紧了一瞬,而后错开与江横对视的目光,随意落在一口棺材上,停留了了片刻后回答他,“嗯。” 连谢辞都?拦不下,恐怕是遇到更棘手更麻烦的了。江横思忖着会?是什么?力量挡下谢辞,压根没有怀疑谢辞这句话的真假。 他见谢辞冷着张没什么?情绪的俊脸,想来堂堂剑宗宗主没能护住下山的宗门弟子,恐怕辞宝内心?也不好受吧。 抓着对方?袖子的手索性一把搭在了谢辞肩上,拍了拍,江横郑重地安慰道:“谢师弟,等?无脸神像之祸了结后,沧默他们也都?会?回来的。” 谢辞侧头,弧线冷清的下颌与颈线格外利落,垂眸寡然,余光瞥见被雨水冲刷的狼狈不堪的江横。 他没说什么?。 只?掐了个护身的决落在江横身上,替他避开了傍晚凄冷的风雨。 再顺手将江横身上湿透了的衣袍蒸干。 江横感受到一阵暖意贴着皮肤流过,才发觉自?己淋了这么?久的雨,竟忘了遮蔽。 随机朝谢辞一笑,内心?感叹——辞宝真是个外冷内热的好兄弟! 两人回了西华苑。 外面送葬的队伍声势浩大,金光灿然,西华苑中多少传回了些消息。 按照规矩,要?入西华苑便要?撩开衣袖给门口守门的弟子查看手背,是否有神印。若是印有‘叛’字,则可以进去;若是‘无’字则是无脸神像的信徒,不能进。 靠近西华苑,见门口两个道家弟子守着,江横藏在袖中的手陡然间?隐隐发烫,腕骨生出一片撕裂的灼热感。 坏了。江横暗道不好,脚步一顿。 谢辞回身侧头看向?他。 江横眨巴眼?看谢辞,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垂在身侧的胳膊,再悲催地看向?谢辞:你懂我意思吧? 谢辞心?领神会?,微一点头,隔着轻绵如云的衣袖抓住江横的手,指尖好巧不巧地落在江横烈火灼烫的腕骨处。 进西华苑时,门口两人正要?过来验字。 江横整个人都?绷紧了,他不是怕被人看见自?己手腕、不让他进西华苑。 他怕的是手背真的被打上了神印,不管是‘无’还是‘叛’,这晦气玩意儿,他是一个都?不想要?! 谢辞将手腕给两人看过后,薄唇轻启,“不用验了,他和我一起出去的。” 果然,守门的两个弟子听话地朝二人施了个礼,便让开了。 毕竟这个时候的谢辞对于他们而言就是唯一的希望。西华苑里的所有人都?有可能被无脸神像蛊惑,唯独谢辞不会?。 谢辞去过祭坛,与信徒接触过,碰过无脸神像,却不会?被神像吸引,足以说明谢辞道心?纯净,不受外界丝毫干扰。 所以谢辞说‘不用’便是不用。 — 入了西华苑,谢辞便松开了江横的手腕。 江横忐忑不安地跟着谢辞回房,点了灯。 他隔着袖子捂住发烫的地方?,问脱去外袍的青年,“你就不怕我腕骨上出现‘无’字神印吗?” “不会?。”谢辞看都?没看他一眼?,将外袍丢在一旁,细净了手后燃了一截天心?木枝在香炉中。 男主的天运和自?信,本就是炮灰羡慕不来的。江横无语凝噎,走过去问,“如果是‘无’字,会?怎样?” 谢辞指间?把玩着天心?木枝,听他这样问,沉默了一晌,将细细的一截木枝折断,丢入了桌案上的香炉里。 轻袅淡白的香烟冉冉升起,舒心?淡雅的木质冷香填充了整间?房,散去了雨天的阴郁潮湿。 如果是‘无’字,江横会?走不出春山城,死在这里。 谢辞脑海中的混乱的片段时不时地闪现,有血腥的残忍的画面,笔直地冲击他的视线,疯狂给他暗示。 所有被打上‘无’字神印的人,都?会?被心?甘情愿地献祭掉。 或者?说从他们开始信奉无脸神像的那一刻起,就不能称之为?人了,尽管他们还保留着人的一切。 谢辞推开了窗,伸手接住了瓢泼的雨,凉丝丝的。 这就是神的力量吗,如一片光,如一片雨,润物之时温柔地无声,霸道地令人无处可躲藏。 神意降下之时,世人无从幸免。 江横见谢辞不答,他心?中也没了底。吸了口气,然后一层一层地撩开长袖。 细白的腕骨上赫然印着一个字。 ‘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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