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边矮树不少,竹曦又想在其中挑上一个枝丫当武器,却被李自牧塞了一把削好的木剑。这剑是李自牧用砍的柴火劈的,略有些粗糙但好歹成型。 “试试你武功。”李自牧背手而立,“把我想象成对手,攻击我。” 如果没记错的话,前世的竹曦对于习武有很好的天赋,只可惜并没有人指引他,不然没有人可以敌过他。 如今他要教竹曦,就得严格来。 这么正式的师父,竹曦还是头一回见。虽说之前也自己摸索过,但正不正确也没人说,全凭自己琢磨。 竹曦攥紧了木剑,他依照自己琢磨的剑法,向李自牧刺去。 “样式倒好,可惜……”李自牧侧身躲过剑尖,只一掌就击飞竹曦手里的剑把,“力道不够。” 竹曦的手腕被击,剑也应声落地。他却不怒反喜,因为争斗就必须有狠劲儿,这很符合他对武学的想象。 “再来。”李自牧道。 竹曦再次拿起木剑,朝李自牧的腿部砍。对方一记手劈,在剑砍到腿之前,就攻击到竹曦的肩臂。竹曦失了力气,手中的剑再次滑落。 李自牧下手并不算轻,每一个进他的军部的人都需要过他这一关,没有人可以例外。 他再次做好应招的架势:“再来!” 竹曦捂住肩膀,再次捡起地上的剑,这次他怎么也拿不动,不管是肩膀还是手腕都疼得攥不动剑柄。他的手在颤抖,尽管自己并不想如此。 原来习武是这么难的事。 习武从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李自牧就吃过不少的苦头。例如幼时被父亲逼着在雪地里扎马步,被师父安排在烈日下打木桩。 闲时还要看兵书,做功课,简直是把他折腾得人不像人。不过想要成为将帅之材,成为昭朝的护国大将军,一路吃的苦都必不可少。 李自牧看着努力举起剑的竹曦,问道:“还想学吗?” 竹曦没有犹豫:“想。” 比起任人踩踏欺凌的日子,这点痛对于他来说就是平常。他想学这些,这样他才有能力自保,他想要活下去。 这么简简单单的愿望,平常人或许都不会把它当成一个愿望。只有连生死都无法保全的人,才有背水一战的渴望。 李自牧背过身:“先练扎马步,从基础的开始。没有力量,什么招数都是空架子。等过了午时,再教你砍剑。” 幼时的李自牧也是这么一步步地练习,直到能够站得稳,站得够长久。 竹曦当真扎了半天的马步,看得来来往往的小倌们腿肚子打颤。原来伺候将军还得受这份罪,原先以为竹曦攀上了高枝,现在看来不知是福是祸。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居然真的有人会在浮香楼这样的花街柳巷学武。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竹曦学得快,李自牧的招式只要看一遍,就可以照模照样地模仿得七八成像,就连李自牧自己也大受震撼。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眼前的这个人,这样的天赋,若是放在李家军里,不出三年就能坐到副将的位置上,而且是名副其实的那种。 “你之前真的就是看看那种小册子练的?” 竹曦从怀里掏出李自牧口中的“小册子”,点点头拿起书翻了翻。这可是他的“宝贝”,怎么看李自牧有些瞧不上的意思。 李自牧艰难地扫过那些鬼画符,这种图画他也只在大夫的药方上看过,两者有一共同点,就是外人别想看懂。 不过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秘籍”。 招式不用多教,若真要说什么地方欠缺,那便是力度。 竹曦现在还是瘦,没使上得多大力气。李自牧斟酌道:“明天去砍木墩子,现在这种力度,连人的骨头都砍不断。一旦给对方反击的机会,就是给自己留死路。” “怎么刚学就要砍人……真的能砍吗?”竹曦小心翼翼地试探。 李自牧扶额:“自然不能。我就是打个比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习武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护人。” 竹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得李自牧心惊胆战。这小子自小就没父母教养,他懂这世上不能随便把刀架别人脖子上吗? 这样他更得好好教了。 李自牧陪着竹曦武了一天的剑,也算是把先前落下的东西找补回来。前世的他没有一天是偷懒的,现在也没理由松懈。 因为练了一天,竹曦的饭量也肉眼可见的增大。本来只吃碗白饭的他,今天破天荒主动吃了很多的菜。李自牧自感效果显著,看来得天天这么督促着这小子,不然真得闷出蘑菇来。 平日里总要酝酿一阵睡意的竹曦,今日躺在床上不多时便睡着了。李自牧给他掩好被角,自己也安心睡下。
第37章 我是你的敌人吗 李自牧这一觉睡得不安稳,夏日蚊虫多,嗡嗡闹闹惹人烦。再一转醒,脖子上就被叮了个大包,痒得都想把肉给割了。 这破屋真的没法子住人,简直连军营里的环境都比不过。李自牧睁眼,空荡荡的床铺,着实把他惊得连痒都顾不上挠。 黑灯瞎火的,竹曦人呢?他不见了! 李自牧还以为是屋里太暗没看清,他把被子整个儿翻个遍也没找到本该在床上的另一个人。真是一刻也放松不下,别又出什么事,他赶紧踢上鞋,提着小灯出了房门。 天还没亮,李自牧顺着长廊跑到塘边,就见一个黑漆漆的身影有模有样地在那挥剑。想也不用想,肯定是竹曦。李自牧叹了口气,往塘边跑。 竹曦借着月光练得认真,但李自牧的脚步声仍然使他惊觉。李自牧叫他砍的这个木墩子已经断得差不多了,用柴刀砍的,费了他很大的力气。 李自牧提着灯走近竹曦:“不是说的明天再砍吗?” 竹曦收起木剑,小声辩解道:“现在已经是‘明天’了,睡醒自然就起来练,没什么不对。而且这里离后院远,不会吵到睡觉的人。” 可是现在的时辰,连天都没亮。半夜发现人不见踪影,是很吓人的事。虽说是在练剑,这努力劲也过于足了。 李自牧不禁感叹,若少时的自己能有这份觉悟,他也就不会被爹和夫子轮番追着催促了。 竹曦见李自牧不再说自己,便拉过他的衣袖,让他跟自己走到木墩子旁边,他兴奋地指着被劈开的木墩子,向李自牧回报:“牧哥,我劈断木墩子了,你看!” 李自牧倒是觉得不易,他让竹曦砍木墩子就是为了练力气,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办成这件事,至少说明他是有决心的。 回头看一眼竹曦,对方还等着他的嘉奖。李自牧也没有藏着掖着,做得好就是做得好:“很好,断口还算齐整,而且这么短时间,对你而言,砍断它不容易。” 竹曦听后满意地笑了,得到别人的一句夸奖实属难得,这说明自己还是有能力把某些事做好的,而不是只会拖后腿的傻子。 他不自觉卸了力气,收起的剑也顺着手自然地垂下。 夜里露水重,李自牧顺着水气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他一把抓住竹曦的手腕,朝月光下照。手掌血淋淋的,被磨掉好大一块好皮。 竹曦的表情不痛不痒,仿佛伤口并不长在他身上。 李自牧又有些恼火,他三令五申的东西,竹曦就是不听:“竹曦,我说过什么?别不把你的身体当回事!” 竹曦原本还沉浸在被褒奖的喜悦之中,猛然被李自牧攥在身边,他的目光左右躲闪:“我就是想……学得快点……而且,这只是看着吓人,真的没这么痛。” “痛不痛只有你自己知道,你若哪天真骗得过自己,也算你本事大。” 李自牧跑去后厨拿来一坛子烈酒,命令道:“把手摊好。” 竹曦乖乖地摊开手掌,被浇了一手的烈酒。伤口处如针扎一般疼痛,细细密密地直捣他心窝。他皱紧眉头硬是没吭声。 “你啊……”李自牧也受过伤,知道这有多痛,“比我手底下的那帮新兵能抗得多。这坛酒若是浇在他们身上,早就疼得吱哇乱叫。” 竹曦有些疑惑:“那他们为什么要当兵,为什么要受苦?” 上了战场九死一生,这刀剑无眼,保不齐就以身殉国。 “为了……建功立业,保家卫国,不过这也算挂在嘴上说说的。”李自牧让他把手摊好,在空气里晾一晾,“就算是草莽之流,只要立下军功,那是天大的荣耀。到时候封官加爵,金银珠宝上头会赏,很多人参军的目的就是这些。” 竹曦很不理解,在他看来,这些东西,都不是什么大不了,非要不可的东西。他继续问:“为了这些,搭上命,值吗?” 值吗?李自牧不好评价。有些人生来就含着金汤匙,就像宋锦程那样,安安稳稳地当着富贵闲王。有些人想要这些钱,就得豁出命。 而且,除了钱,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对他们来说,那可太值了。军功会刻在石碑上,会写在史册里。连达官贵人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一介平民却能做,这是他们留名唯一的途径。” 这是多么伟大的事。或许几百年,几千年后的人们,他们仍然可以从这些史册中知道你姓甚名谁,你的丰功伟业,就算身死,又算得了什么。 李自牧仰天长叹:“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吧,身为将军,我要做的,就是让他们全须全尾地回来。” “不过,也有的人就是看不惯那些蛮夷之邦屡次侵犯我昭,就像我一样……前年胡人犯境,我爹就死在西北,李家军也伤亡过半,差点没挺过来,全凭着一口气,打退的他们。” 那是一段难熬的岁月,也是在那段岁月里,懵懂无知的少年成为了试图独当一面的将军。 “胡人……”竹曦揪住自己的一缕头发,举到李自牧眼前,“我身上,留着胡人的血,我是你的敌人吗?” 竹曦的发色,确是昭人所没有的。只有那些西北境的胡人,才会如此。身为将者,自然更仇视胡人。上一世,若不是因为这张脸,恐怕李自牧是不会同他有任何的牵连。 李自牧反问:“你会说胡语吗?你会骑马吗?你会游猎吗?” 竹曦摇摇头:“都不会……” “所以,你算哪门子胡人。”李自牧抓起酒坛沿猛灌下去几口,“你是两族的血脉,你的父亲,你的母亲,哪个是那边的人?” “父亲吧?”竹曦把自己能回忆起的,都说了出来,“我的母亲原来也是这条街上的花娘,她生我难产死了。我没有爹,也没了娘,听那些老婆子说,我就是天生的贱种,血还不干净,活该被卖到这里。” 李自牧摸了摸竹曦的头,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是天生的贱种呢? “他们不应该这么说的。” 李自牧盯着竹曦漆黑色的瞳孔,那是传自于竹曦母亲的部分,他的母亲也一定是个美人。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81 首页 上一页 26 下一页 尾页
|